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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中,她的眼睛映着马车外微光,竟然亮得可怕:“聂家一家被诬陷,满门抄斩,我已经没有任何眷恋!”
他沉默半天,忽然道:“你刚才叫我王爷。你叫错人了。”
“不,我没有叫错。无双在前些天的破庙中已经知道了王爷的身份。”聂无双斩钉截铁地道。
“哦?你从哪里看出来的?”他忽然一笑:“如果我真的是王爷,你说我到底是谁?说得出,我就留下你,说不出的话可别怪我无情哦。”
聂无双忽然语塞,那天她凭着在破庙中男人的鞋上的龙形绣样猜出他大概身份,但是至于他到底是谁……
她不由抬头盯着那男人奇异的眼眸,在脑中拼命回想父亲曾跟她说过的话。
“从这里还有一刻钟可以到我朋友别院,如果你想不出来的话,本公子可要叫阿四……”他的话还没说完。
聂无双沉吟一会,美眸中流出强大的自信:“您是应国的五王爷!姓萧名凤青。您是萧凤青!”
“你怎么看出来的?”萧凤青微一笑,并不训斥她直呼他的名讳。
“在破庙中,王爷您虽然已经竭力隐藏身份,但是你的鞋子上的龙形绣样说明您的皇子身份,你的鞋口比齐国的鞋子更高,说明您是应国人,只有应国天气比齐国寒冷,所以鞋子一般都做成类似短靴样。”聂无双分析道:“你的眼睛是琥珀色,应国的王爷中,只有五皇子据说……”
她忽然住口,不敢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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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深夜召(一)
她父亲的原话是这样的:“应国的皇子人才辈出,只有五皇子据说是应国的皇帝巡狩边境时候与一名番外歌女所生,被当时的皇后抚养长大,虽然应国皇帝十分喜欢他,常常赞他‘胸有谋略,处变不惊,堪当大任’,但是碍于他生母出身卑微,所以最后还是立了三皇子萧凤溟为太子……”
聂无双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伏在车厢上,双肩微微颤抖。她竟然忘了这一层,差点就要祸从口出。可是现在她侃侃而谈却又半途中断,眼前的萧凤青又怎么可能不会疑心?
她完了!聂无双脑中只剩下这三个字不停回荡。
“据说五皇子生母为番邦歌女,出身卑微,眸有异色……”萧凤青忽然轻笑:“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面上依然笑若春风,根本看不出是喜还是怒。
聂无双心中后悔无比,刚想要辩解马车已经停下。她屏住呼吸,抬头盯着面前的男人,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下车吧。”萧凤青坐起身来,撩袍就要下车。
聂无双大急,扑到他的脚边,连连磕头:“无双错了,请王爷恕罪!无双不是那个意思,无双不敢对王爷不敬!”
“下车!”萧凤青看也不看她一眼:“还是你觉得在车上随便说两句就可以报仇的话,那我也无所谓。”
他拉开她,下了马车。回眸,他的面容在马车灯下忽明忽暗,一只白皙的手向她伸去:“我相信你是聂无双并不难,就让我看看你会为你的报仇付出多少代价。”
聂无双大喜过望,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
血,很多很多的血从地底涌出,四周一片雾茫茫。她茫然四顾。
“双儿,爹爹说过,顾清鸿对你不是真心,你偏偏不信,你害了你自己,又害了一家一百余口……”耳边忽然吹来一股寒气。
她怵然惊起,猛地回头,看见父亲双目是血地看着她。
“妹妹,顾清鸿给你什么好处,你要为了他跟哥哥们怄气?”小哥从迷雾中走来,脸色惨白。
“不,不……我没有,爹爹,小哥,我没有……”她不停地摇头,不,她没有,她没有!
“妹妹,我的大好前途都被你毁了……”二哥叹息着说道。
“不,我没有,不是我……啊……”她猛地惊醒,四周寂静,夜色昏暗。心还在剧烈地跳动着,一摸身上,又是汗湿了一身。
旁边的床榻上,春芷嘟哝一声,翻过身又继续睡。聂无双捂着心口,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半天,她下了床,就着窗外的淡淡月光拿出衣服为自己换上,月色融融,忽然窗外有人唤了一声:“无双姑娘,主上有请。”
第二十三章 深夜召(二)
聂无双愣了愣,半晌才回答:“知道了,马上过去。”
她连忙点起油灯,对镜梳头。想了想,她挑了一件深紫色长裙。此时她身为丫鬟,自然梳了双鬟髻,只在髻边簪了几朵今天采下的紫罗兰,她面色如玉,只是神情憔悴,但是在这一身衬托下整个人在苍白中多添了几许神秘高贵。
她对镜看了看,苦笑了下。不敢耽搁,连忙往萧凤青的住处“翰明轩”走去。
三天了,她在萧凤青的别院中已经三天。人是安顿了下来,但是夜夜噩梦缠身。萧凤青对她说不上好也不算不好,只是当她是普通丫鬟。这三天来,这还是自从那次马车谈话中他第一次单独唤她。
很快“翰明轩”到了,短短一段路,聂无双走得虚汗直冒。她小产后虚弱却又不敢对人言,只能自己撑着。
擦了把冷汗,她悄悄走进轩中的暖室,里面熏着淡淡清苦的杜若香。她掀开珠帘,不由怔了怔。
只见榻上萧凤青已经支着下颌和衣睡着了。他头上的发簪已经拔掉,胡乱丢在地上,如墨的长发倾泻在雪白的狐裘上,俊脸酡红,似夜饮方归。
“主上?”聂无双走近,轻声唤道。
萧凤青一动不动,似已经睡得沉了。聂无双捡起他的发簪,归置好的他靴子,这才怔怔坐在他的榻边的凳子上。
三天了,她还犹如身在梦中,仿佛随时随刻都能从噩梦中惊醒,醒来后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她依然是人人羡慕的相国夫人,依然是尊贵的聂家千金,父亲疼爱,兄长眷顾,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可是……她看着手心的伤痕,印记宛然,鲜红刺目,这是那一日她捏着拳头,把指甲掐进掌心令自己不要哭泣。
这些痕迹提醒着她发生过的一切……
“你来了……”一道温热的气息忽然停在她的脸上,聂无双猛地抬头,对上了那一双深邃的琥珀色的眸子。
“你哭了?”他淡淡地道,指尖划过她的脸,一滴水渍停留在他手中:“我一直很好奇,三天里你从不哭,我还以为死在刑场上的其实并不是你的父兄。”
“主上有何吩咐?”聂无双生硬地打断他的话,跪在地上听候吩咐。
萧凤青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你甚至不为你的父兄戴孝,梳妆打扮,精心修饰。你在勾|引你的主上吗?”
他说得十分轻慢,聂无双浑身僵了僵,半晌抬头微微一笑,容色如夜间昙花,美得惊人:“主上是那么容易就被无双勾|引的人么?”
萧凤青看着她的笑容许久,忽然轻吁一口气:“罢了,明天夜里跟我出去一趟,见个人。”
他盯着她的眼睛:“我要你去偷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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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美如刀(一)
聂无双愣了愣:“是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萧凤青闭了狭长的眸,似倦极:“为我更衣,我要睡了。”
聂无双只能起身,吃力为他解开袍子,一股淡淡的男子气息荡入鼻间,她的脸不由一红,一抬头,却看见他正眯着眼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窘状。
“没有为别的男人更衣过?”他忽然问。
聂无双脸微微一变,抿紧唇,只是手情不自禁在发抖。
这还是她第一次伺候一个不叫做“顾清鸿”的男人。
下颌微热,她的脸已经被他的手指挑起,逼着她直视他的眼睛,琥珀色的奇异深眸仿佛是一泓漩涡,看久了几乎连心神都要被吸引进去。
“你在恨。”萧凤青看着她的眼睛:“你的恨意那么明显,任谁看了都知道你还恨着顾清鸿,这种恨不但没有用,还会为你带来危险。”
聂无双硬着声音:“那什么样的恨才会有用。”
“你要笑。越是恨,脸上越要笑,笑得让人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然后再慢慢地给他致命的一击。”萧凤清慢慢低头,他靠得这么近,几乎鼻息相闻。
她闻到他口中淡淡的酒香与他身上好闻的男子气息,俊魅如魔的面庞近在咫尺,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笑?”她似了然,抬起与他对视,忽的,她嫣然一笑:“无双明白了。”
她的笑犹如有毒的花,美中带着淡淡的高贵与傲然,忽如一夜春风化了万千冰霜。
“这才对。”萧凤青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她脸上落下轻浅的一吻,低喃掠过她的耳边:“你要知道,美貌就是你的利器。杀人不用刀。”
第二天。
春芷在房中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地盯着放在漆盘上的东西,各色簪子,还有一套做工极轻极薄又十分精美的衣服。
一旁传话的嬷嬷用一双浑浊的老眼木然地盯了一眼聂无双:“主上命你挑一些首饰,晚上便要出发。”
“是。”聂无双低头乖巧地道。
嬷嬷带话完转身走了。春芷等她的身影不见了,这才酸溜溜地哼了一声。聂无双自然知道她心中嫉恨,笑着从漆盘上拿了一支金翠羽簪塞在她手中。
“春芷妹妹,这支我看配你正合适,就送你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春芷又惊又是迟疑,迟迟不敢接过:“是主上赐给你的。”
聂无双无所谓一笑:“赐给我便是我的,你我姐妹以后都是要伺候主上的,往后还要春芷妹妹多多提点才是。”
春芷一听,笑逐颜开地接过。
聂无双见她欢喜,抿嘴一笑,故做不经意提起:“也不知道今夜主上要去哪里会客。”
“你不知道?今夜主上要宴请周宁将军。”春芷喜滋滋地戴上发簪,毫不提防地说道。
聂无双心头猛的一跳:“周宁将军?!”
第二十五章 美如刀(二)
春芷回头:“你知道周宁将军?”
聂无双勉强一笑:“听过。听说官很大。”
她含糊其词,但是心却砰砰直跳。她何止听过,周宁是兵部尚书,早年曾带领十万大军破了秦国来犯,十分英勇,难得的是他文武兼修,被称为‘儒将’。
最重要的是,他与顾清鸿走得十分近!相国府中经常收到他的拜帖。顾清鸿经常与他一起去茶楼品茗聊天,所以那一日她才会守在茶楼后等着顾清鸿出现。
聂无双心慌意乱。
春芷却撇了撇嘴,冷笑一声:“官大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色|鬼一个!”
聂无双心头一跳,含糊应了一声,心中的不安却渐渐扩大,难道萧凤清要让自己偷的是周宁将军的什么东西?
夜晚很快来了,聂无双用过晚饭,立刻在萧凤清派来的嬷嬷帮助下梳妆打扮起来,不一会,妆成。
春芷看得口瞪目呆,半天才喃喃地道:“天啊,真美。”
聂无双不自然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今天梳了个高髻,三千青丝统统挽上,露出白皙优雅的颈部,一朵朵细小珍珠做成的珠花插在上面,犹如星辰点点,素雅高贵。眼尾成凤尾妆,淡淡的嫣红扫过,一双妩媚的眼睛越发勾人心魄。
淡扫峨眉,红唇轻点。顾盼中,风华无双。
她身上穿着一件极薄的舞衣,高腰束胸,露出胸前隐约一点春|色,引人遐想,长长的裙摆逶迤而去,衣上薄纱处亦是绣了华丽的点点桃花,人穿着,犹如站在桃花树下,被突然的桃花雨淋了一身,真的是人美如花。
连一旁脸色严厉的嬷嬷见了也连连点头:“姑娘好身段,好相貌。可以启程了。”
聂无双看了镜子一会,心中凄然一笑。对嬷嬷点头,拿了一件黑色连风帽披风,严严实实披了跟着嬷嬷往外走去。
春芷似也明白了她要去做什么,看向她的眼神少了几分嫉恨,多了几分可怜。
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已经等在外头,车帘掀开,聂无双不由一怔,只见萧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