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脉脉含情之态惹得柳永好不高兴,暗忖道:“一介书生而已,看这穿着打扮也无甚功名,有什么了不起的?居然让两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如此痴迷。”
他侧头望了眼林舞儿,见林舞儿一双眼睛正含着笑意望着呆二,仿佛居家的小媳妇看着自己新归家的郎君一般,这多情的眼神惹得向来自命醉卧花丛,寄情风月,直接把群妓当靓娘的柳永妒意大生,有心当着二人的面卖弄一番,于是当婉婉姑娘歌舞完毕,他一边鼓着掌一边站起身笑道:“婉婉姑娘歌亦美舞亦妙,吾当为姑娘赋词一阕,两位姑娘及呆二公子可看看我的词作堪妙否?”
林舞儿笑道:“早闻大人乃词中妙手,大人可速作来给我三人听听,这位呆二公子可是善解词赋的雅人呢。”
“哦?”柳永听她夸赞呆二更加气愤,可他又不便表达出来,讪讪笑道:“既然如此,我这首词作就由呆二公子来给评评如何?”
“我……”呆二有点发蒙,刚要说话却被林舞儿抢了过去,“柳大人尽管作来,这位呆二公子定当为大人妙解,大人请吧。”
经她一激,柳永又妒又气,负着手走到场中,“喀嚓”将手中折扇抖开,来回潇洒地踱了两步,微一思忖深情地望着林舞儿吟道: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他吟到此处脉脉地注视了林舞儿一会,林舞儿也是词中高手,怎会看不出他在借这首此表达对自己的相思之情?她脸上一红转过身去站到了呆二身边。
柳永好不懊恼,手摇折扇紧走几步又站到了林舞儿对面,正待续吟下去,忽见一直面现窘态的呆二忽然开口了:“县令大人的后半阕是不是‘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嗯?”柳永傻了,这首词自己是特意作出来送给林舞儿的,还未曾当其他人面吟出来过,这首《蝶恋花》可是自己的倾心之作,也是得意之作,是想用它来一举打动林舞儿,词中极尽写思念佳人的愁绪,对所恋之人的相思之情,大意是:我久立在高楼上微风拂面一丝丝一细细,望不尽的春日离愁,黯黯然地升起从遥远无边的天际。碧绿的草色,迷蒙的烟光掩映在落日余晖里,默默无言什么人会理解我独自凭栏的深沉含义?
我打算让放荡不羁的心情喝得醉醉,举杯高歌,勉强作乐反而觉得毫无意味。我日渐消瘦下去却始终不感到懊悔,宁愿为她消瘦得精神萎靡神色憔悴。
“伫倚危楼风细细”是说登楼引起了自己的“春愁”。柳永不愧为艳词才子,全词只此一句叙事,便把主人公的外形像一幅剪纸那样突现出来了。“风细细”,带写一笔景物,为这幅剪影添加了一点背景,使画面立刻活跃起来了。
“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极目天涯,一种黯然魂销的“春愁”油然而生。对这“愁”的具体内容,他只说“生天际”,可见是天际的什么景物触动了他的愁怀?那意思已经很明显是在思念看不到的佳人林舞儿了。
从下一句“草色烟光”来看,是春草。芳草萋萋,刬尽还生,很容易使人联想到愁恨的连绵无尽。柳永借用春草,表示自己已经倦游思归,也表示自己怀念亲爱的人。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写自己的孤单凄凉之感。前一句用景物描写点明时间,可以知道,他久久地站立楼头眺望,时已黄昏还不忍离去,那是对林舞儿的眷恋和思念,“草色烟光”写春天景色极为生动逼真。春草铺地如茵,登高下望,夕阳的余辉下,闪烁着一层迷蒙的如烟似雾的光色。一种极为凄美的景色,再加上“残照”二字,便又多了一层感伤的色彩,为下一句抒情定下基调。
“无言谁会凭栏意”,因为没有人理解他登高远望的心情,所以他默默无言。有“春愁”无可诉说,这虽然不是“春愁”本身的内容,却加重了“春愁”的愁苦滋味。
“拟把疏狂图一醉”,写他的打算。他说得很清楚,目的是“图一醉”。但结果却是“强乐还无味”,他并没有抑制住“春愁”。故作欢乐而“无味”,更说明“春愁”的缠绵执着。
至此,他才透露这种“春愁”是一种坚贞不渝的感情。“为伊消得人憔悴”才一语破的:他的所谓“春愁”,不外是“相思”二字。
柳永自信这首满含相思之情,情景景交融极为华丽的词赋一经自己吟颂出来必定能打动林舞儿,呵呵,其实他对每个青楼女子,诸如谢玉英、陈师师等一班京城名妓又何尝不是以此种饱含相思之情的辞赋打动她们?
只不过这里是北宋,文人才子以博取女人欢心为时尚,作为自己炫耀的资本,即使这样衷情柳永的女子仍然是趋之若骛,若是在现代不知道要被多少痴怨女子唾骂了。
可惜的是他自信满满能打动林舞儿的这首词后半阕却被呆二给吟颂出来,他未能完全表达出自己的感情,沮丧的同时他更为震惊,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这首得意新作会被自己瞧不起的呆二给吟颂出来,不能嬴的美人心多煞风景啊。
更令他气愤的是,后半阕是感情升华的至高点,最后一句更是全词的点睛之笔,经呆二吟颂出来,两个姑娘皆以为是呆二所做,都用崇拜无比的眼光看着他,林舞儿更是脉脉含情地望着呆二,看样子已完全被他的词打动沉醉其中了,他焉能不气愤?
“你……你怎么能吟颂我的词?”柳永用难以置信的眼光望着他,仿佛在看着一个怪物。
“只是一首旧词而已,这首词上至七十老妪下至三岁孩童皆会吟唱,我如何吟颂不得?”呆二看着满脸惊讶的柳永竟然有些气愤。
这首词如果柳永不吟诵他可能想不起来,可一经柳永开了头他很快就想了起来,并顺口溜了出来,在他此时看来,自己能吟诵的这么流畅的词当然是上至七十老妪下至三岁孩童皆会吟唱了,可他却没想到这首词是眼前这位大词人可以传唱千古的得意之作,他能随口吟诵也是因为这首即使在千百年后也是被人们所推崇的名词佳句,更是被那些饱含思念的痴男怨女经常借用,尤其那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其传唱的频繁度足可称为千古绝唱。
“公子,你的词……奴太喜欢了,可否交我弹唱?”婉婉姑娘满脸崇拜外加期盼的眼神望着呆二,完全当这位柳大才子不存在一般。
林舞儿脸上不仅有崇拜,甚至撇着红润嫣然的小嘴对柳永的才华已经有些不屑,那意思很明显:你那两下子怎么能跟呆二公子比。
“你……你可知这是我新谱之词吗?”柳永指着呆二,全身已经开始在打哆嗦。
“只是一首旧词而已啊,我也是凭印象心口拈来,怎么可能是县令大人新作之词呢?”呆二还是那句话,而且那满脸无辜的表情更是让柳永恨的不能再恨了。
“柳大人,你虽然颇善词工,可奴刚才说过,呆二公子最是善解辞赋,他能信口吟出来则必然是一首旧作了,而且是我从不曾听说过的完美旧作,我相信这首词必定是呆二公子所做,柳大人,你抄袭呆二公子的词竟然说是自己的费劲心机的新作,这……也有点……咳咳……说句不该说的话,也有点斯文扫地吧。”
“是啊,大人,你名满天下看遍青楼,怎么能把别人的词说成自己的呢?”
一旁婉婉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柳永,甚至于有些鄙夷的神情,刚才林舞儿已将呆二的底细告诉他,在她们看来既然是从不曾听说过的新作,而且又是被呆二公子随口吟来,那必定是呆二以前填的旧词无疑了,那呆二的真正身份又岂是你小小的知县能比的?其才华被整个大宋甚至外邦蛮夷所推崇,你柳永在这西北边陲偷几句说成自己作的也是何情合理。
“你们……”他指指呆二,又指指婉婉,想辩解,可是如何辩解呢?自己从未当人前吟颂过的新作,被一个傻愣愣的呆二随口就吟了出来,自己还能说是自己得意的新作吗?那样岂不是更打自己的脸?呵呵,辩解是越抹越黑呀。
可怜这位在后世大名鼎鼎的柳三变明知他吟诵的是自己的词,却偏偏无法来证明,被两个自己中意的姑娘指为剽窃他人辞赋,这让向来把自己比作宋玉,自诩为白衣卿相的柳永情何以堪啊。
“舞儿姑娘,婉婉,这首词确是本官新作,如何却被呆二公子吟诵出来我也是不知啊。”柳永又气又羞,几乎没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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