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一片静谧,沃恩虽只带了萨鲁法尔一人,面对圆桌四周的众人却丝毫不显下风,而处于部下众星拱月之中的葛瑞马此时面现尴尬之色,沃恩所诘之事,其中道理,虽不言自明,房中诸人皆是了然于心,但却也无法当着沃恩的面宣诸于口。
忽然身后厚重木门再次打开,一名身着精良皮甲,外罩青色大麾的恶魔军士从门后一闪而入,随即跪倒于地,向着葛瑞马报告道:“先生,敌酋出现。”
“噢?”葛瑞马借势扯开话题,忙将斥候召至桌前,开口问道:“在哪?”
身材矮小瘦削,面若野猴的恶魔斥候仔细看了一下铺于桌面的城堡地图,随即伸手一指,开口说道:“多米尼克现在在东直大道,正率领麾下的灰雾氏族家族卫队向西挺进,目前已突破我方刚刚建立的第三道防线,估计约二十分钟后将与我方在辉煌之路尽头处的第二道防线接触。”
“该死!”葛瑞马重重一拍厚重的桌面,心中怒气骤发,多米尼克等人已经突破第三道防线,但他却根本没有收到主管第三道防线的佛朗克的任何报告!“弗朗克人呢?”
“弗朗克大人已率残部从玛希尔大街退往第二道防线。”斥候纤细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弯弯曲曲的一道弧线,最后停在辉煌之路北侧的马希尔大街路口,“敌人并没有追击他们,所以除去先期战斗中的损失,弗朗克大人手下大概还有四成兵力,约两百名战士。”
“唔……”葛瑞马点了点头,随即以手抵额,看着桌上地图怔怔出神,不过片刻,他突然抬起头来,正要开口吩咐什么,却突然瞟见一脸好奇,正伸长脖子看着地图的灰烬骑士,心中念头闪过,却又仿佛不知如何开口。
沃恩自然也察觉到了恶魔大术士的神情变幻,心中不由一突,正自想着用什么借口推拒上前线的请求,此时葛瑞马却是已经开口:“格鲁吉尔大人远来是客,虽现在是我方坚定盟友,但我也不好让刚刚从战场赶回来的大人以及属下再次回到战场,您看这样如何?您与您的部下先于宫外休憩,作为我方的预备队,若前线危急,再让大人带兵援助。”
立于一旁的卡罗莱娜悄悄皱了皱眉,心中疑惑不已,与沃恩的盟约此时已经可有可无,葛瑞马为何不将其投放到前线,充作炮灰呢?随即她突然想到多米尼克那张低眉顺眼的脸庞,城府极深的他肯定不会放过寻求沃恩帮助的念头,若他真与沃恩私下达成任何协议,那么将沃恩等人放到前线无异于帮助其汇合,而烬宫之外是葛瑞马最后一道防线,在数百双眼睛的监视下,沃恩那五十余人料想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想通此节,卡罗莱娜柳眉一展,正欲开口帮助情郎劝说,哪知沃恩不知为何,此时却是异常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看着房中众人望向自己的目光,沃恩稍有疑惑,随即心中了然,对方现在肯定不会信任自己,而现在葛瑞马又要布置兵力,自己再站在这里,实在是有些多余。与众人点头告别,灰烬骑士带着他的契约恶魔,转身打开房门,扬长而去。
宫中走廊脚步繁杂,每隔十余码便有一名披着青色斗篷的恶魔战士神情严肃的立于两侧警戒,而走廊之中,更多的葛瑞马追随者往来奔走,显得嘲杂不堪。
与那些脚步急促的大术士追随者相比,沃恩两人悠闲的脚步此刻却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脸皮厚过城墙的灰烬骑士却是丝毫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好意思,仍自闲庭信步一般,向着烬宫大门走去,在那里,深红之怒兵团直属第一骑兵旅仅剩的五十余名战士正等待着指挥官的归来。
因战事正热,烬宫大门并未打开,而是仅仅开了两扇小门,以供宫中之人进出,当灰烬骑士与他的契约恶魔穿过相对他们体型而言丝毫不显狭窄的侧门之时,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一片青色的海洋引入眼帘。
“格鲁吉尔大人,格鲁吉尔大人……”正当沃恩面露微笑,正欲拾级而下,走向自己的同伴之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呼唤,回过头去,一名身穿曳地长袍的恶魔术士正小步赶来,“拉舍尔先生,有什么事么?”看着那名葛瑞马手下学徒气喘吁吁的奔到身前,沃恩好奇的问到。
“事先您走得急,老师忘了告诉大人贵方在何处休憩,所以现在派我来指引大人。”拥有一身深褐色皮肤的术士学徒喘了口气,躬身回道:“另外,大人以及贵属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向我提出。”
沃恩眉毛一挑,心中了然,虽表面上这个学徒是派来为自己服务的,但恐怕其实际目的还是监视自己等人的动向。
耸耸肩,灰烬骑士并未露出任何不满的神色,伸手示意术士学徒于身前带路。
“大人这边请。”
柯米尔躬着身子,腰际两柄长剑安安稳稳的置于鞘中,身上套着莫加城堡城防部队的低阶军士皮甲,右手侧伸,一只深红大眼略显卑微的看着身前魁梧的炎狼战士,示意其通过。
身高超过四码的炎狼战士拥有一身如火焰一般灿烂的毛发,前突的巨吻两侧露出了正滴下腥臭唾液的利齿,罩在身上的青色斗篷昭示了他的身份——大术士葛瑞马的追随者。
一只火鸟突然从空中俯冲下来,朝着立于莫加城堡西大门外的炎狼战士直直飞来,那名炎狼战士伸手一引,浑身燃烧着熊熊火焰,却又不过巴掌大小的火鸟随即虚浮在炎狼战士的巨爪之上,与炎狼战士对视一会儿,便又再次展翅高飞,不知向何处飞去。
瞟了一眼立于城墙之上,正自畏畏缩缩看向自己的莫加城堡西门守备主官,炎狼战士呲了呲牙,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随即转头向着正立于一旁的柯米尔说道:“告诉你们的头儿,葛瑞马大人信守承诺,事后必有重赏。”
“好的,好的。”柯米尔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炎狼战士不再理会卑躬屈膝的城防军士,他转头看向身前被火把照耀得亮如白昼的城门洞口,突然扬首长啸,手中巨锤昂然指天,随后重重挥下:“儿郎们,随我来。”
长啸声歇,魁梧的炎狼战士手持巨锤,一跃而出。
身后。
群魔怒嚎,旌旗漫天。
大地轰然声响,坚硬的石板之上交替着踩过一只又一只更加坚硬的巨蹄,或是沉重的铁靴,恶魔战士呼出的热气在这个并不显得丝毫寒冷的清晨却是异常鲜明,它们聚集在交战双方的上空,被某种液体染作淡红,浓浓的血腥气息弥漫开来,伴随着的,是纷飞的肉末与鲜血,狂躁而热血的怒嚎声中,还夹杂着无数濒临死亡的哀嚎以及金属交错的刺耳尖鸣,声浪宛如无尽之洋中的滔天巨浪,军官们的咒骂与指令在怒浪中愈显飘摇。
多米尼克稳稳的坐于熔岩蜥蜴背上,手挽长弓,寒光闪闪的利箭却是含而不发,只是在敌人群中四处逡巡,搜索着值得出手的目标,终于,多米尼克眼前一亮,挽着弓弦的右手猛力一拉,旋即手指微张,嗜血的长箭终于离开了一直禁锢着它的束缚,尖啸着越过无数恶魔战士的头顶,旋即眨眼间便从右眼处没入一名挥舞着指令旗的大术士追随者脑中,随后带着红白之物的箭尖从脑后迸出,接着又没入另一名恶魔战士的体内。
一箭穿俩的多米尼克并没有露出任何高兴的神色,他放下手中长弓,向着身侧的传令官下令道:“去问一下,收到城外各部队的通讯蝙蝠没有?”
传令官立刻点头应是,随即转身离去。
多米尼克再次挽起长弓,开始搜寻值得自己出手的目标。
亲自加入战斗并不是一名优秀指挥官应有的行为,作为部队的头脑,指挥官的战场应该是在后方的指挥所之中,就像现在的大术士葛瑞马,然而多米尼克并非不想呆在部队的后方运筹帷幄,他出现在这里,实在是被逼无奈。
半小时前多米尼克带领麾下的灰雾氏族家族卫队赶到辉煌之路与东直大道的交汇处,面对葛瑞马麾下追随者看似严密的防线,卫队只用了十分钟便突破了这道实则异常薄弱的防线,多米尼克并没有下令追击那些四散逃逸的敌人,而是率领着部下向着辉煌之路尽头的烬宫前进,那里是他父亲所居住的宫殿,也是此刻葛瑞马一方的指挥部所在。
然而当高歌猛进的家族卫队走到辉煌之路的中段,开始沿着山势向上攀爬之时,无数身披青色斗篷的恶魔战士突然从街道两旁的房屋中一跃而出,充作先锋的莫加亲卫队前队长明尼斯更是被十余只利箭透体而过,当场身亡。看着满布视野的青色海洋,多米尼克终于知道为何突破辉煌之路防线会比第一次突破对方防线还要容易——因为防线中的战士大多退到了后方,隐藏于房屋之中,静静等待骄傲的自己踏入这个陷阱。
这并不是哀悼明尼斯阵亡的合适时间,多米尼克随即指挥自己的部下缓缓后撤,然而无论他多么的声嘶力竭,遭遇埋伏的灰雾氏族家族卫队仍然因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失去了阵型,看着手下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哀嚎着倒下,而四周的青色海洋叠浪重重,丝毫不见消退,迫不得已之下,多米尼克只好在指挥的间隙,抽出相伴百余年的长弓,加入了战斗。
“二少爷。”身侧传来一声呼唤,多米尼克转头望去,传令官那张熟悉的脸庞随即映入眼帘,影魔莫加的次子连忙问道:“怎么样,援军有消息了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