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笑右手从袋中抽出，支了支下颌，看得很专注，眸子里倒映着荧幕上的各色光芒，有如星光璀璨。
“呯。”一声关门声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也不回头，抬手向侧方招呼道：“过来看看，有员工跟我上报了这个视频，我想你应该有兴趣。”
一座庞大的肉山缓缓移动到他身边，斜阳的余晖从落地窗外照入，在地上拉开成一道巨大的黑影，何笑的身影与其比起来就像是一个刚入学的学生。
看着地上那巨大的影子，何笑的笑容也有抽搐，道：“你的减肥计划究竟出炉了没有，我真怀疑你这身材是怎么挤进游戏仓的。”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那著名的冷笑话，一头大象要怎么分三步放进冰箱，一，把冰箱门打开，二，把大象塞进去，三，把冰箱门关上，而身后的这位很好的诠释了这个笑话，每次进游戏仓的步骤也是先把仓门开到最大，然后整个人硬塞进去，然后很勉强地，把门关上。
他的游戏仓还是特地订做的。
“切。”听见何笑的调侃，这位脸上还稚气未脱的高胖青年只是从牙缝勉强挤出一丝轻哼，转头看向投影布，似乎同样挂满肥肉的眼皮耸拉着，眼睛眯成一条缝，瓮声瓮气道：“不空山？”
“正是和你一样的不空山。”何笑闭眼，慢慢摇起了藤椅，道：“慢慢看。”
视频很长，阴平城战役足足打了两个半时，而这视频赫然便是在乌奇还没出现前就已经开始录了，从头至尾都跟在席洋身边不远位置，事后视频还经过拍摄者剪辑，缩短成了十几分钟的版本，全是席洋在怪堆中冲杀的片断。
胖青年很专注地看了两遍，在关键片段还来回反复播放数次，他脸上一层油光此时在荧幕反射的光彩当中，显得滑亮有致。
良久，他才将画面定格，缓缓道：“很厉害的不空山，不过，我能胜他。”
“呵。”闭眼养神的何笑突然冒出一声轻笑，道：“。”
“他的剑舞，我观察过了，最多只能进行四次变向，我已经能做到七次了。”胖子脸上挂着一丝自得的微笑，缓缓道：“几个技能用得不错，但你看，好几次用的时机并不准确，升天掌也只能勉强算是中规中矩，连改良也没有，还有这走位，反应是很快，但太粗糙了吧。”
“就这些？”何笑睁眼笑道。
“十几分钟还能看出朵花来？”胖子被何笑一盯，有讪讪道：“这种没有职业选手的号战役，有水平的都敢叫高手了。”
“那好，我来我的发现。”何笑直起腰，双手并拢，沉声道：“这个不空山，是个彻头彻尾的新手，很新的那种。”
“开玩笑呢吧。”胖子失笑。
“视频一开始你就忽略了一个方面，就是他跟团队之间的配合，你看他一开始，冲杀得很卖力，好几次把怪物打出了团队攻击范围，甚至还阻挡了许多远程的攻击路线，虽然这个团队的指挥意识不错，团员也懂得以他为中心来圈怪，但是这情况称为一盘散沙也不足为过。”
“也许他本来就自私，一开始就打算利用团队来给他吃独食。”胖子歪着嘴不齿地道：“这种人见多了。”
“你再看这。”何笑把视频拉到后半段，视频中，席洋将一头鱼怪踩在脚底，也没补剑，一个侧身就往另外一头鱼怪捅去，而在侧身的这空当，一只火鸟带着一抹艳光轰然撞在他脚下的鱼人身上，又过了片刻，席洋引着数只怪扎成一堆，剑舞绕到怪物身后，远程们的攻击刚好到达，将几只怪物覆盖在内。
何笑盯着胖子正色道：“他不仅不自私，相反，在后来，许多次的攻击机会他都没有跟上，反而是把空档让给了身后的团员，你觉得你在那种情况下，身后有个步云山庄放出流焰飞舞，你会去注意到么？”
胖子默然片刻，摇头道：“战场这么乱，我只有在跟我们团配合时才会注意。”
“这是个野团，相信你也看出来了。”何笑头道：“这个人一开始完全就不懂配合，全靠一己之力乱撞，他所在的团队配合也很糟糕，但到了战役后期，这个人却已经会配合团队进退，会注意到团员发出的各种技能，判断范围可能有偏差，但时机拿捏却是相当准确。”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个人在努力融入团队，甚至是引导团队，以一个完全没有团队经验的人的身份。”何笑继续道：“一个能在这么乱的战场上冷静思考的人，一个能在野团里迅速引领节奏的人，而且你看他用的技能，来回只有三个，也就是，这个人还没有到15级。”
胖子的神色越来越严肃。
何笑盯着他的脸，一丝笑容慢慢扬上嘴角，继续道：“你刚才你能胜他，这是当然，你现在也有4级了，但他才几级，还不到15级，按14级来算，转职估计也就前一两天的事，一个新手，两天时间能把技能跟剑舞用到这种程度，你当时做到了么？”
胖子嘴角紧绷，额头见汗。
“再看他的剑，15级以下没有这种能绽放青芒的武器，照我看来，这把剑比你卓越转职时送的剑还要高上一个档次，那又只有一个可能性……”
胖子艰难地从口中吐出几个字：“完美转职。”
“对。”何笑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你看人总喜欢以自己为中心来对比，难免自负，你要知道，自傲不是坏事，你也有自傲的资本，但不能被一时的傲气蒙蔽了眼睛，连冬，你是我俱乐部最年轻的选手，也是最有潜力的选手，我相信不用多久，你一出现在民众视野当中便能成为尖的游戏明星，但我希望你能改改你那唯我独尊的态度，正视你的每一个团员跟对手。”
“我会的。”连冬擦了擦额角的汗。
何笑将手伸到他面前，笑道：“那么，欢迎加入北豪。”
“荣幸之至。”
隔天的席洋并没有进游戏，而是开着他那辆银色越野车出了这个南方半岛，经过三个半时的高速车程，进入了省会，在车流汹涌的城市道路中绕了半天，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个大的拉闸金属门前。
省国家安全局，金属门边的石制喷泉前，气势恢宏地写着几个大字。
席洋刚一停车，看见眼前的情景，眼角骤然有抽筋，只见本来庄严肃穆的大门之上，拉开了一条长长的红色条幅，上面写着“热烈祝贺由我国科学家主要参与的‘未来之光’项目取得圆满成功”，旁边还挂着一条，写着“热烈欢迎席洋院士莅临本局进行项目收尾工作”。
横幅下，十来名身着正装的年轻人簇拥着一位略为发福的中年男子，对着席洋的方向，笑得如春光般灿烂。
这里是国家安全局啊，国安局，这是哪个天才想出来的在国安局搞这种阵仗，席洋整个人埋在方向盘里，想死的心都有了。
虽然世界能源组织一而再，再而三的表示此次项目是面对全球基础设施，在成功后必定是要对全世界开放使用的，并不需要弄得无比神秘，但执政部门还是心翼翼地把这些后期数据加密又加密，然后荷枪实弹的送到安全地，让项目组成员亲自去领。
他们这些个高度自由的科学家可没少让各国首脑头疼。
那该死的老鬼，席洋暗自咬牙，本来收尾签收数据这种工作是不用他来的，而是由项目组里某一个资历最老的不良大叔负责，但数天之前这大叔居然头昏脑热上吐下泻，把签收工作给了席洋，授权书都立马写好寄了过来，席洋不疑有它，当即答应下来，所以才有了今天长途跋涉的国安局一行。
到底是阅历不足啊，席洋现在想跑都没机会了，看着那鲜花，红幅的欢迎场面，他欲哭无泪，这叫哪门子的低调处理。
很僵硬地下了车，席洋刚摆出一副更加僵硬的笑容，啪啪啪对面一阵掌声响起，紧接着对面那貌似国安局长的中年人快步走了过来，隔老远的就伸出右手，笑容满面：“席院士啊席院士，欢迎欢迎……”
摆着一副即将抽筋的笑容，迈着随时可能抽筋的脚步，席洋完成了拍照，致辞，进局验收，吃饭等几个重要步骤，与国安局长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谈，就项目收尾问题，双方达成了一致的看法，席洋表示了项目主导是属于我国的明确立场，并友好地婉拒了局长共进晚餐的的邀请。
半天之后，席洋基本是垮着身子从局中出来，逃命似的开车离开。
“你大爷的！”一进车，席洋马上就开了车载系统，拨通了某个大叔的电话，一接通就直接怒吼：“你早知道有这种情况了。”
“笑死老夫了，哈哈哈哈……”对面马上传来沙哑而又狂妄的笑声，中气十足，哪有一儿生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