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自小就拜入梅花散手门下,不在于他本身愿不愿意,而是没得选择。姑婆婆是散手门上一代传人,除非她另外收徒,否则散手门传了上千年,到了她这一代就得断绝。有愧于历代师门长辈,这份罪责她承担不起。
年岁大了,身边有唐宁跟着,而且外围环境又不允许她有闲暇精力另外收徒,小老太太曾经考虑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在无奈下,就把唐宁既当成徒弟,又看做孙子,两种身份糅合在一起来抚养长大。
唐宁很小的时候,学习练功之余,一有空闲时间,就喜欢搬个小板凳静静的坐在姑婆婆身旁。听她讲述早年行走江湖之时,发生在她身上或者是曾经听说过、亲眼见到过的奇闻佚事。而且每一次都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忘记了吃饭,睡觉。不愿意跟同龄的小朋友玩耍。在他那看来,姑婆婆讲的这些故事比电视上演的《恐龙特急克塞号》、《尼尔斯骑鹅旅行记》,还是画本儿、小人书什么的都好听好看有意思。
幼儿园,小学,初中……随着时间推移,他也逐渐长大,由懵懂孩童变为精明灵透的清秀少年。十多年来,姑婆婆除了教会了他本门术法,也将自己所会的那些杂七杂八的知识一股脑儿的统统教给了他。而唐宁也没让小老太太失望,接受能力非常强,心性方面比同龄的孩子成熟。懂事也比他们早。各方面的领悟能力也都非同凡响。而且遇事常常会举一反三,这个为什么只能这样而不能那样,如果那样的话效果会如何等等。
见到如此聪慧的他,姑婆婆常常叹气,不止一次的后悔。后悔不应该破坏了他原本该是祥和平静的生活轨迹。不该让他学习术法这些东西。入了散手门,无论将来是否在江湖中行走,本质上都已经成为了江湖门派的一份子,注定了要承接门派本身的仇怨、麻烦。
这对一无所知的孩子来说,很不公平,也违背了他亲生父母将他交托给自己的意愿。当初唐宁妈妈倒在血泊里,牵着尸体已经僵硬的丈夫的手,在弥留之际,还在含着泪花儿,看着襁褓中的儿子,依依不舍的嘱托,以后让这孩子像个普通人一样,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决不可让他再牵涉江湖。再牵连到江湖道上的血雨腥风当中。
那时晚到了一步的小老太太强抑着悲痛,答应的很好,可是没想到后来还是硬生生的违背了她们夫妇临死前的意愿,也不知道这对夫妻俩在天之灵会不会怪罪于她。
这许多年,唐宁将姑婆婆的表现和懊悔都看在眼里,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她老人家复杂纠结的心情。经常会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笑嘻嘻的撒娇,反过来安慰小老太太。
对她所教会自己的这一切,他非但不悔、不怨。反而是很感激这位将他一手带大的姑婆婆。
因为是她,让自己知道了原来世界上还存在着传说中的江湖。真正的术法并不是封建迷信。少林寺里面演的武功也是真实存在的。原来,人,居然可以掌握那么多种神奇诡秘的力量。另外那一片更加火热,刺激,勇气与生死交杂的激荡世界才是他所向往的地方。而不是现在这般像一滩清水样的平静。
他骨子里潜藏着野性,渴望着热血澎湃的生活。认为这种生活方式在真正的适合于自己。如果在古代,就做一名仗剑独行的侠客。饮烈酒,骑宝马,斥万丈豪情,挥手间,痛斩仇人头颅。在现代,也要做一名潜行在黑暗中,铲除罪恶,彰显正义公平人间真理的清道夫。
只此仗义抒怀,尽扫世间不平事,才不枉胸中所学,才不愧为一名真正的男人。
可以说,从很早以前,唐宁就在做准备。心机,术法,修为等等各方面的准备。
既然打算做江湖人,想日后在江湖中行走。那就缺不了与人、与各种各样的人接触的经验。这方面唐宁的确是欠缺,目前也没有恰当的机会去实践去体验,但是姑婆婆可以照葫芦画瓢,可以将自己的经验、见识教给他。虽然这种笨拙的做法所起的效用有限,但对处于成长阶段的唐宁来说足够了。
再说了,在这种山区小县城,遇到那些真正的老练江湖中人的几率不大。就算是哪一天突然碰到了,而又不可避免的与对方发生了冲突,只要小心、谨慎。自保之余,克敌制胜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逢人便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与敌交手,少用眼睛,因为它会骗人。眼睛看到的东西不一定真实,而且也发现不了事实上存在并且有着致命的危险,却被人的一双眼睛硬生生忽略过去的东西。
气机牵引,是最有效也是对敌最有策略的手段之一,它比眼睛看的真实。能发现人眼发现不了的一切。能仅凭毛孔封闭还是耸立,筋肉瞬间绷紧还是放松,心脏跳动频率正常还是骤然加速,都可以从大略上判断出其人所思所想以及接下来有可能的行事动向。
人老成精,精明似狐。对这样一位明明对自己有着敌意却又碍于情势,不得已情况下掩藏极深的老人如果不能当场格杀,就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与之打交道。潜藏在暗处的獠牙一旦亮出,那绝对会致命的。
从小到大,这些最基本的江湖经验,姑婆婆已经不知在唐宁耳畔提过多少次了,所以早已被他承袭到了骨子里,成为了行事习惯的一部分。
气机牵引之下,一切无所遁形。虽然在黑暗中。但对面带轻松的走过去,其实时刻都在警惕,没敢放松的唐宁来说,远比眼睛看的要清楚。
杨三毛虽然学了几手残缺的附灵术,但不懂习武之人特有的气机感应,所以当他猝然低头,不自觉的就牵动了身体肌肉瞬间发紧,心跳加速,让拽着他胳膊的唐宁心里马上就有了警觉,特别是“蜂王针”发射的刹那间,逸散出来的那股子锐利的杀气。感觉极其敏锐的唐宁身体行动大于意识,也就是行动闪避快于脑海传来的指令。
尖锐的破空声,一缕劲风擦着唐宁的鬓角,贴着耳轮上面急速掠过。淬毒的“蜂王针”走空!赖于保命阴诡伎俩没有得逞,结果就是杨三毛悲剧了。
蹭破了半边脸,渗出的鲜血凝结成流儿,顺着颈间淌进领口衣内,挤得血肉模糊的嘴唇,死命挣扎着的杨三毛突然感觉到身体一松,感觉背心部位好像被烧红的铁条戳了一下,一股滚烫的热力直透肺腑。同时,背后的年轻人也放开了他。
脱离控制的杨三毛两腿一软瘫坐在草地上,马上又连滚带爬的跑出好几米,踉跄的站起来。怨毒之极的狰狞着带血的脸孔,冲着黑暗中疯狂的咆哮,竭斯底里的发泄。
暗算失效,自知必死的杨三毛也豁出去了。几十年的抑郁不得志,受伤之后的愤恨无力不甘,现在的绝望,汇聚在一起一朝爆发。
“该死的小子,你不能怪我。是你突然跳出来破坏了我的生意。挡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该死的混蛋,你不懂江湖规矩。”
“你必须得死,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撒落在地上那些钱我必须弄到手。”
“我不怕你,来啊,来啊,三爷还有很多杀手锏没用呢。来啊,你来杀我啊,哈哈……混蛋,该死的混蛋啊……”
“行了,我不杀你,你走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