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阮大铖听后,顿是脸sè一红,尴尬道:“公公得不错,学生当年迫于魏忠贤的yín威,不得不登门过府,但胸中终存忠义之心,不想谄媚求进,因此才将名刺讨回。不想东林党人却以此大加攻讦,学生只得含恨弃官回籍。”
“真是如此么?”曹化淳笑而不语。
阮大铖一脸讪讪,这被人当场揭破前rì旧事还真是叫人无地自容。犹豫一下,忽咬牙道:“公公,学生以为那些东林党人自视清高,其实心胸最是狭隘,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绝难容人,rìrì以攻讦为能事,朝廷大事都败坏在他们手中,皇上再也不能纵容他们胡闹了!”
听了阮大铖这番话,马士英也立时一脸愤慨,昂首道:“圆海所言正是民心中所想,不瞒公公,民以前曾与东林党人交往过密,但凭心而论,民却真是不耻东林党人所为的。想那东林巨魁李三才,圆海兄在《东林将录》里称他为托塔天王晁盖,这是高评他了!此人其实就是一个贪吝卑鄙的人!
大jiān似忠,大诈似直,身犯贪、伪、险、横四大罪,罢黜回家,兀自怙恶不悛,盗窃皇木,营建私第,华堂高屋,俨然王府皇宫,可是做臣子的肠肺?
公公,东林自命清流,所作所为尽是这等龌龊之事,藏污纳垢,狼狈为jiān,眼里哪有什么君王社稷!他们在朝中得势,便一心排挤他党,yù图一党独大,把持朝政,为所yù为。若不能把持朝柄,便放言朝廷以为是者以为非,朝廷以为非者以为是,与朝廷作对,嘴里着为天下公,然实则就是一群无君无父之辈,对这等人,皇上万万姑息不得,更不能一昧相信,不然定会反受其害呀!”
曹化淳听他得痛心疾首,似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禁惊讶,这人怎么对同根而出的东林如此憎恨的?
不知这二人到底所图何事,曹化淳自然不会将皇帝命他南下的用意托出,在那把玩起手中的玉石,那玉石样式奇古,隐隐透出数血斑,经他反复摩挲之下,缓缓生出一股沉香之气。
将玉石放在鼻下轻嗅几下,曹化淳这才看了二人一眼,尔后不动声sè地道:“东林党人虽恶,但大直之人还是有的,眼下朝中诸公也多是由党人充任,你们如此声讨,把东林得一无是处,岂不是当今圣上识错人,信错人,用错人了吗?”
“学生不敢妄言圣上!”阮大铖起身拱手道:“不过学生和瑶草所言句句属实,出于公心而非私心。恕学生斗担,如今东林党人把持朝政,谓之众正盈朝,结党成风,民间百姓受他们所惑,以为国家大有可为。然在学生看来,若任由东林继续把持朝政下去,则我江山社稷势必不稳!”
“民听闻皇上屡屡被党人封驳,此绝不是人臣之道!且东林党人多是jiān恶人,根本不知国事,由他们把持朝政,肥得只能是他们私人腰包,苦得却是朝廷和百姓!”马士英深为痛恨的道。
“东林党人在朝堂中把持朝政,党同伐异,在民间也是兴风作浪,公公可知这苏州有一复社便是他东林党的又一结社所在,社中之人都是东林元老,他们对国家的威害较朝中主政那帮人还要过之!”阮大铖突然就将矛头对准了这苏州城内的复社。
“果有如此厉害,你们所未免太过耸人听闻了吧,不过一书社,何以对国家有这等威害?”曹化淳揣着明白装糊涂。
“公公,圆海兄决非危言耸听,实在是忧心国事。东林党人若是开个书院,讲讲学,发几句无关痛痒的牢sāo,确是可以置之不理,由他去!哪朝哪代沒有几个闲话的人?可这复社却不同了,不他们发传单聚会,广收社众,单他们对待朝政一节,已不满足于清议品评了。据民所知,这些复社中人与朝中那些东林党人相互援引,将社员陆续选送入仕做官,不少骛名逐利之徒更是奔走其门,以图发迹。如此下去不出数年,复社的势力遍布朝堂,就是不想干政都难!到那时,皇上怕都难左右了。”
“哼哼…”
曹化淳面sè一变,冷笑一声:“不管是东林党还是复社,想乱天下,想让皇上听他们的,不过是痴人梦!万岁爷何等圣明,岂能给他们蒙在鼓里?再,咱家东厂也不是吃白饭的!虽我东厂这几年声势不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也不想想,咱家这东厂是为何设立的,他们也不想想,皇上能是先帝吗!”
曹化淳得先帝不是指天启帝,而是当今皇上的父亲泰昌帝。泰昌帝在位很短,只几个月就病死,但在位期间,对东林党人却是言听计从,大政事悉数托付东林党人。
见曹化淳终于被怒,马士英一喜,头道:“万幸万幸!这么皇上早有觉察了……那为何还不见公公对复社有所动作的?”
“对付这些人,要用谋略,岂是动手就动手的?”曹化淳瞥了马士英一眼,有些不屑地问道:“亏你还是个两榜的进士,不知道齐太史和晋董狐的直笔么?咱家是替万岁爷怜才,不是给他老人家招怨。”
那齐太史和晋董狐是chūn秋时齐、晋两国的良史,秉笔直书,不讳不隐,就是发蒙不久的童子也知晓一二,曹化淳得如此盛气凌人,马士英登时面有羞sè。
“公公高见!”
阮大铖听曹化淳嘲讽之意甚重,心中隐隐有些不快,但揣摩之下竟觉大有深意,急忙笑道:“皇上是我大明立朝以來屈指可数的有道圣君,自然不能妄开杀戮,授人以柄,留下千秋秽名。再朝廷正在用人之际,怎能因废弃复社诸人而伤了天下英才之心,堵了用人之路?”
“那、那岂不纵容复社肆意胡为了?”马士英迟疑起來,他转头看着曹化淳道:“公公必要想个什么法子,打压他们嚣张气焰才好。
“法子不是沒有,还是刚才那句话,东厂不是吃白饭的,不会任由他们做大!”曹化淳一脸冷峻。
“那是、那是自然。”阮大铖、马士英躬身称颂。
“别看复社眼下人多势众,热闹非凡,其实不过一盘散沙,张溥只是凭着科举入仕一招,暂时笼络住了人心。可是要将散沙捏成泥人,则是痴想了。他自家打不开利禄之门,还要仰仗朝廷,咱若将他的这招数破了,他必然难以统领社众。”
阮大铖目光转动,问道:“公公是下一科北闱,将复社尽情斥落?”
“岂止是北闱,就是金陵的乡试也要有些分寸,不可再像三年前那样放纵了。”
马士英满脸堆笑道:“公公此计出人意表,确是釜底抽薪的妙策!”
“果能如此,复社就可不攻自破、烟消云散了。不出三年,他们怕是再难自存于士林。”阮大铖yīn恻恻地道:“那时他们若敢铤而走险,公公正好一网打尽,好似圣人诛少正卯一般,看今后有谁胆敢与朝廷作对!”
曹化淳将玉石收入袖中,起身负手,冷笑道:“怕是不用等到那时,他们内部早已争斗成一团。”
马士英想到什么,有些担心道:“不过这复社和朝中东林党人结为奥援,若是复社有难,那朝中党人势必相救,到时,公公岂不是会有麻烦?”
曹化淳嘿嘿一笑,道:“朝中的事咱家管不着,咱家只知道,他东林的老巢却是要先端掉的,伐干砍支,由下而上。无了根基的东林党,有何可怕?”
“公公的意思是皇上要对东林党下手了吗?”阮大铖的眼珠子直转,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事情是不是如他所想。
“嗯?”曹化淳微微眯了眯眼,冷冷的扫了阮大铖一眼,“圣上的事情,岂是我们做臣下的好猜测的?”
“是,是,公公教训得是。”阮大铖惶恐不安,低下头不敢再。
马士英却是心中有数了,看来东林党这几年的做为已经激怒了圣上,想来周延儒被罢就是一个信号,若东林党再不知收敛,恐怕大难就要临头了。却不知曹化淳想要怎么将东林党在南直隶的根基一锅端掉。东林这棵大树根可是扎得太深,怕他一个已经削弱的东厂不能成事。
戏也看了,宴也吃了,不该得话也了,曹化淳不想再与二人多什么,便道:“今rì咱家与你二人得这些话,咱家不希望有别人知道。”
阮在铖忙道:“公公放心,学生嘴严得很。”
“知道就好,咱家累了,二位自便吧。”曹化淳着挥手招来随自己来的档头,要他去备轿。
“多谢圆海先生了。”曹化淳轻声一笑,信步往院外走去,阮大铖和马士英连忙在后跟着,无比恭敬道:“学生(民)恭送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