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的斜对面有一家茶馆,空间狭窄环境有些脏乱,从来没有到过这种简陋之地的王景培却没有一点的厌恶神情,此时他正坐在医馆最里面的一张破旧残脏的桌子旁边,手中捏着有些乌黑缺口的茶杯,闻不到飘溢出来略带涩苦的茶味,因为他两眼一直盯着刚刚揭下了红布的那个牌匾,脸色愈发的凝重,几乎可与茶杯的颜色相比。
“就让你嚣张一下又如何,以后你的一切,都将是我的。”当方天宇将付为中和付东流迎入医馆之后,王景培露出冷冷的笑,扔下了一锭银子带着两个少年便拂袖离去,登上了停在茶馆旁边的一辆奢华马车,消失在人群之中。
新医馆开业很热闹,虽然当天并没有迎来一个病人,但来祝贺的客人的身份让医馆所处的这条街道的人们惊讶的同时,也在进行着各种猜测,而那些想要打压的同行和想索取钱财的帮派立即缩起脖子绕道而过。
除非他们不想在洛城混了,除非他们想像几天之前的那些嚣张帮派一样被城卫军所灭,否则最好离‘方氏医馆’远远的。
当天,方天宇没有为沈掌柜开颅取出异物,也没有为田松山运针排除热毒,因为他要保持良好的状态,等待几天之后付东流的诊治,以及参与一场瓮中捉鳖的游戏。
第二天中午,急促的马蹄声让游玩的人们立即失去了游玩的心思,急忙往街道两边躲开,生怕被马蹄踏中,成为了冤死鬼。
看到马背上那位身影消瘦,年纪明显已经到了知天命而下巴却光滑如镜的男子,以及男子身上的官服和没有喉结的咽喉,很容易就能够判断出来这是一位太监,而从马匹的速度和太监脸上焦急的神情来看,则可知道带来的谕旨非常的紧急和重要,在这种情况下被马踏死,只能是白死。
太监虽然只有五六品的官位,但一旦成为了钦差,便跨越了一切官职,直接听命于皇上,无人敢于不敬,更加无人敢于拦阻,所以马匹快速越过了长街,然后冲进了城主府之内。
太监带来的谕旨寥寥几字,透露的信息非常的简单,然而也非常的惊人,西漠凶狠的金国正在集结庞大的军队,聚集在云来国的边境之外,看架势似有发起一场庞大战争的打算,而镇守西边的大将却恰好染上了重病,能不能活下去还不好说,更别说要领兵迎击了。
北方虽有捍将在,不过那里有比金人更加凶狠的蛮人在,根本就离不开,东边与另外一个大国接壤,那里的重兵不敢动用,而南面靠近山脉,根本就无兵驻扎,朝廷之中一时无人能够胜任西边大将之位,皇上无奈之下只好发出一道旨意,恢复付为中的官职,立即前往西边接任镇守的重任。
对付为中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曾经领兵在北方长年对抗蛮人,要对付略为温柔一些的金人,自然是不成问题的,但问题却是处在时间上。
两天之后正是付东流进行第二次关键医治的日子,无论是为了守护阁楼还是作为父亲的关怀和期盼,他都应该时刻守在阁楼之外,然而谕旨却在这关键时刻到来,让他感觉两难。
接旨离去的话,肯定会放心不下儿子的病情,拒旨不去的话,则会被人抓住抗旨的把柄,接下来各种发难将会铺天盖地而来,抗旨可是大罪,惹怒了皇上甚至会被砍头灭族。
然而无论是谕旨还是西边紧急的军情,都不容他多作考虑,必须要即刻起程前往西边,以尽早做好开战的准备,所以他思考了片刻,对曾蓝山和赤风狼草草吩咐了几句之后,便带上近千名城卫士,策马奔赴边境去了。
……
……
“城主离开了?”从医馆回来之后,方天宇来到了付东流的庭院中,看到付东流正抬头望着西边天上浮动的一片白云,脸上神情复杂难明。
付东流收回远眺的目光,脸色变得温和无比,微笑着说道:“离开了,不过却不是以计划中的方式离开的,本来他打算前往京城,向皇上求药,只是有人比他更加迫不及待想他离开,所以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去了西边,远离了洛城。”
“这说明后天医治时,必定会有人要来阻拦,甚至直接将你击杀。”方天宇说道。
付东流笑着说道:“我很期待他们的出现,也希望到时候他们能够勇敢地撕掉面具,然后告诉我他们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遭受了十几年的折磨,他都能微笑地度过,即使在知道了这些折磨是别人加害而来,他都没有表现出一丝愤怒的情绪,沉默忍受了多年的痛苦磨难,早已经学会将所有情绪收敛于心。
然而无论是仇还是恨,始终是藏在内心未能化解,不像喜怒哀乐那样容易消散忘却,他可以脸色如常表明保持平静,但内心却燃起了熊熊烈火,透过深邃的双眸展露了出来。
方天宇知道付东流隐藏在平静之下的仇恨,释放出来的话足以让整个洛城成为灰烬,无论对方是军中大将还是朝堂告官,都难以承受付为中以及付东流的报复。
“既然一开始他们使用至阳之毒,就是为了让大家相信,你是死于九阳绝脉,即使这次的刺杀会更加的直接,但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的证据。”
付东流再次露出温和而自信的微笑,说道:“我不需要证据,只需要知道他是谁就足够。”
报仇这种事情不像审案破疑,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来证明,只要知道谁是凶手,那就可以直接冲上去将他斩杀,这种不是道理的道理只在强者身上才能是道理,付东流有一个强大的父亲,还有一个更加强大的老祖,所以这个道理在他身上也算成立。
“大树底下好乘凉啊!”方天宇无不羡慕地说道。
“自从你为我医治那天开始,你也站在了大树的下面了。”
“其实我更喜欢成为大树,哈哈!”方天宇大笑着说道。
……
……
两天时间眨眼就过去了,阁楼四周多了十几个城卫士,除此之外城主府一切依旧,洛城也一切依旧,只是在这平静如常的气氛之下,隐藏了一些无人得知的暗流。
对于洛城百姓来说,今天是一个最为平常不过的日子,今夜也将是一个最为平常不过的夜晚,但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事情的人来说,却知道这并不平常。
经过几天的修养,付东流的身体越来越好,虽然体内的至阳之毒也在增加,但在爆发之前,对身体的伤害却不是很大,至少不会影响身体的机能和生机。
“夕阳真美,可惜落尽之后就是黑夜,而见不得光的事情总是在黑夜中发生,今夜也不会例外。”付东流透过窗口,望着天边散着无尽红霞的日头,略带感叹地说道。
方天宇与他并肩而立,脸上被晚霞映得通红,微笑着说道:“没有黑夜,哪里会有白昼,没有黑夜白昼,又哪里会有这么美好的夕阳。”
“说的对,说的好。”
接下来,两人沉默静立在窗边,望着夕阳渐渐消失,黑暗从天际笼罩下来,城主府内燃起了点点灯火,未等黑夜吞没就照亮了整个城主府。
方天宇将医治时间定在深夜子时,因为那时候天气最凉,也是阴阳交替极阴之时,这个时刻至阳之毒最为虚弱,无论是压制还是引导,都相对会轻松一些。
刚刚入夜,医治时所需的物品都已经准备好,无论是仆人还是守卫也都准备就绪,就连曾蓝山和赤风狼都分别守护在阁楼的前后,万事具备,只等子时到来。
时间在沉默中悄然流逝,子时即将到来,城主府内很多灯火已经熄灭,府内以及府外大多数人都进入了梦想,除了打更之人还醒着之外,就是那些一直都在等待的人,其中包括方天宇和付东流。
“轰~”
一阵火光在城主府的西边冲天而起,巨大的火苗肆虐着房屋以及房屋四周易燃的物体,在夜空中肆无忌惮摇曳着,无数的火星被卷起送上了高空,显得绚丽无比,只是飘荡片刻之后便湮灭在黑暗中。
“走水啦~”
居住在附近的丫鬟仆人被火光以及物体燃烧的声音惊醒,回过神后大声地呼喊着,手忙脚乱穿上衣裳,提起木桶木盘就去救火。
然后让他们无比吃惊的是,当他们提着水冲到着火的地方时,却看到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站立在前面,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而他露出的两眼中,竟然闪烁着比大火还要耀眼的寒芒。
黑夜中看不清黑衣人的身影,只是眼睛一花就发现他已经到了身前,接着感觉天旋地转,然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躯仍然站立不动,最后意识消亡,这就是几个赶去救火的仆人最后的感觉。
“你是什么人?敢来城主府杀人放火?”一个快速赶到的城卫士沉声喝道。
地上倒下了三个仆人,全部身首异处,鲜血洒得满地都是,在一暗一亮的火光中,显得愈发的猩红可怖,而杀人者却静静站在旁边没有逃离。
阁楼之内的方天宇望着远处的火光,闻着阵阵的焦味,轻声说道:“这是大雨之前的狂风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