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洪天成拖拽着脚步,走向琼天殿。
周围一干弟子都看得出来,洪天成身上已经受了不轻的伤,若是他们群起而攻之,想要制服一个受伤人没有任何难度。然而,不知是出于尊敬,还是恐惧,又或是佩服,竟然没有一人敢于上前。
近了,更近了……
“闹够了吧……”
随着突如其来的,一股柔和的劲道蓦然从洪天成背后袭来。
洪天成立生反应,转身就挥拳向那劲道打去。
可那劲道虚虚荡荡,混不着力,洪天成不仅没有挡下那劲道,反而备其扯得不自觉踉跄了两步。
接着,洪天成只觉得头一疼,眼一黑,“噗通”一声,就这样倒在了地上。
“苏长老!”
“见过苏长老!”
一个面容慈爱的老者忽然出现场中,周围的众人立即恭敬的行礼喊道。
“唉……”
苏安怜悯的望了望昏迷过去洪天成,长叹一声,甩袖挥出一阵柔和的罡风,卷起洪天成,化作一抹剑光,向着岐黄殿所在的西玉龙峰投去。
“都散了吧!”
苏安带着洪天成刚刚离开,皇甫悠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琼华殿的石阶之上,朗声喊道。
众弟子听了命令,不敢多留,各自行礼,纷纷散去了。
“皇甫师兄,这件事,你不能为了这事惩罚那孩子……”
一股香风从背后袭来,不用回头皇甫悠也知道,说这句话的正是米秋珍。
“师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些事不是你说算了就能算了的。”
皇甫悠没有转回头,目光盯着台阶下那因为拼斗而留下的坑坑洼洼的痕迹,声音蓦然转冷。
“彩霞是有福气的,那孩子对她真的是有情有义!”米秋珍颇有感触的赞叹一句,而后话锋骤然一转,冷然说道,“不像某些人,遇事只会往后缩,一点男人该有的担当都没有。”
说完,米秋珍也不等皇甫悠再说什么,轻轻迈出一步,越过皇甫悠,似缓实快的消失在了皇甫悠的视线之外。
“师妹……唉……”
皇甫悠还想说什么,可最终千言万语都化成了一声叹息。
一个时辰后,洪天成打伤十五名巡山弟子,硬闯琼天殿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天一宗。
…………
洪天成缓缓睁开双眼,悠悠醒转过来。
虽然醒了,可洪天成躺在床上一点都不想动。
对于早先发生的事情,他记得一清二楚。
洪天成不后悔那么做,就算是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他还是会那么做。
事关袁彩霞,洪天成承认,他没有办法冷静的去处理。
更何况,洪天成需要发泄。
被悲伤啃食的内心已是千疮百孔,若再不发泄,他怕是永远忘却不了这刻骨的梦魇。
“醒了!”
苏安推门走进来,看见躺在床上发呆的洪天成,淡淡说道。
洪天成对苏安是打心底里尊敬,在他面前不敢逾越,连忙起身下地。
“苏长老!”洪天成躬身行礼,唤道。
“多大的人了,怎么做事这般莽撞!”苏安不满的盯着洪天成,教训道。
“弟子是错了,可弟子不后悔!”洪天成抿了抿嘴唇,倔强回道。
苏安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洪天成好了好一阵子,才微叹一声,转身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是为了米师妹那个叫袁彩霞的弟子吧……”
洪天成听到“袁彩霞”三个字,心中登时一疼,沉重而缓慢的点了点头。
“长老,是真的吗?守卫军全军覆没?”
洪天成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道,那小心翼翼的语气,仿佛是生怕打破了什么一般。
“是真的,守卫军一千七百五十四人,无一生还……”
苏安将头转向一边,不敢看着洪天成那忐忑不安的眼神,沉声说道。
洪天成闻言,神情顿时一阵恍惚,身体不稳的摇晃了几下,双眼一闭,泪水瞬息直直的流了下来,划过两颊,划过唇角,划过下颌,打湿了衣襟,打湿了衣摆,也打湿了地面。
苏安见状,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没有说话。
男儿有泪不轻弹!
但真的触及到了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谁有能忍得住。
“长老,弟子要去虚空分界线!”
不知过了多久,洪天成举起袖子,胡乱在脸上一抹,坚定的说道。
“你想好了?”
苏安抬起头,深深看了洪天成一眼,只是淡然的问,语气里竟没有半点拦阻之意。
“是,弟子想好了!”
洪天成重重的点了点头,答道。
“值得吗?”
苏安沉吟了片刻,又问道。
“值得!”
洪天成目光灼灼与苏安对视着,异常坚决的答道。
“你不相信那是事实?”
苏安身躯微微一震,似有些明白洪天成的想法了。
“是,弟子不亲眼看一看,绝不相信霞师妹就此身死。”
洪天成目光一动不动,肯定的说道。
“既如此,老夫也不便阻止你了,只要你认为是对的,就去做吧!只是,要活着回来,知道嘛!”
苏安站起身来,拍了拍洪天成的肩膀,笑着说道。
“弟子必不会让长老失望的!”
洪天成面容严肃,郑重的说道。
“对了,那枚让你送给费雨花的丹药还在你那里吧?”
忽然,苏安想起来什么,问道。
“在的。弟子前些年回来宗门就改把丹药交还给长老的,可不知怎么的,就忘了。”
洪天成一怔,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苏安说的是什么,连忙想要翻找。
“不必找了!”苏安阻止了洪天成的动作,又从怀里取出另一个巴掌大的木盒。“这里也有一丸丹药,你拿去,如果受了什么重伤,就将那颗丹药跟这颗一起吞下,不管是多重的伤,只要一口气在,就能短时间内痊愈。”
“长老……这……”
洪天成一听,就待推辞。
“不必推辞了,其实上次去康城,让你和老四送的就是这名叫‘生生造化丹’(借用一下,金庸迷别打偶)的丹药,本想关键时刻能就她一命,没想到……算了,不提了,这事都过去了,此丹留在老夫这里也是无用,你拿去吧!”
苏安却是硬将木盒塞入洪天成手中,缓缓解释说道,只是语气中,多了那么一丝伤感。
洪天成怔怔的收起木盒,心中突然有种感觉:苏安和费雨花一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洪天成不知这是谁写的词(其实是欧阳修所著的《生查子》),也忘记了是何时将其牢牢的记在了脑海之中,若不是望着天上那轮圆圆的明月,他怕是永远都不会想起来曾经留意过这样一首伤感的词。
可眼下恰恰是这首他早已淡忘的词,最能引起他心中的共鸣。
别看他当时说的硬气,认定袁彩霞未死,在夜深人静的这一刻,洪天成无法否认,在内心的深处,他早已接受了袁彩霞战死的事实。
站在茅草屋外,洪天成抬头望着天上的圆月,一股悲凉之感自心底缓缓升起。
“洪大哥……”
洪天成正满怀伤感的想着心事,一个清亮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
白白?!
洪天成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一身粉衣的靓丽少女正站在不远处,恬静的笑着。
洪天成蓦然有一丝恍惚,眼前站得正是日思慕想的袁彩霞。
“洪大哥,你怎么了?”
白白小心翼翼的跨过药草田,来到茅草屋旁,歪着头看着神色迷茫的洪天成,奇怪的问道。
五年的时光过去了,白白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胆小瑟缩的十四岁小女孩了,所谓女大十八变,此时的白白已经成长了一名亭亭玉立的靓丽少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