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
因逢荆州牧寿诞,又带着刚进新岁,整座城池都洋溢着喜气,城内街道被打扫的焕然一新,街道上的人流熙熙攘攘,往来如织,对外人彰显着这座南方大城的繁华富丽。
离着刘表寿诞之日还有三天,襄阳城就比以往热闹了许多,街上随处可见前来给刘表拜寿的官吏,许多人为了找寻一件像样的礼物而费尽心机。
入主荆州十六年来,刘表对荆州的贡献是毋庸置疑的,荆州九郡八十一州十余年未曾遭受战火的侵袭,数以百万计的北方百姓逃难落户至此,将北方先进的生产经验带到南方的同时,也繁华了荆州本地的经济。
如今荆州登记在册的户籍数为五十八万户,有口二百三十万余,和十多年前相比,几乎比以前多了一倍!
有了这么多的人口,刘表才养得起这么规模庞大的军队,出去南阳,荆州有马步水军十四万七千余人,放眼如今整个天下,除了张辽,就要数刘表的势力为最!而刘表并无争雄天下之志,只想着坐收基业,荆州自然而然成了众家垂涎之地、
这些垂涎的目光并非只来自外部敌对势力,内部其实早也是波诡云谲,如果细心就能发现,随着刘表寿辰将近,襄阳城四门的守备力量比平时多出了足足两倍!
相比街面上的热闹,州牧府前庭后院更是热闹无比。前厅之中,刘备的妹夫、手掌荆州兵马大权的都督蔡瑁以及外甥张允亲自站在府门外迎接各州郡拜寿的人群。后院的一间大房子里,琳琅满目放着一屋子的手里,吃的用的穿的玩的,当真是应有尽有,刘表正由蔡夫人、刘琮陪着,检视着各郡下属送来的寿礼。
蔡夫人搀着刘表的手介绍道:“夫君,你尝尝看,这是苍梧太守吴巨送来的岭南柑橘,妾身尝了一颗,可甜着呢……您看,这是长沙太守韩玄送来的白釉瓷器,这物事可稀罕的很!陶上面还覆着一层晶莹剔透的表皮,韩太守为了夫君,还真是费了一番苦心,还有这个,这对玉马是桂阳太守赵范送的,夫君您看这玉质,这雕工,当真是千金难求之物……”
蔡夫人十五岁嫁给刘备,今年不过三十出头,果然生的是花容月貌,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成熟女人的独特魅惑,女人味十足。呆在刘表的身边倒像是刘表的女儿,而不像他的媳妇。
而刘表如今已经六十有五了,须发早已花白,满脸褶子已经看不出年轻时的潇洒英武,一双眼睛眼神污浊,身躯伛偻全靠蔡夫人搀扶,当真是已经到了迟暮之年,不知还有多少日子活头。
“呵呵……好好……”刘表嘴上始终挂着一丝微笑,看的长久了,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呆滞。
看完这些礼物,蔡夫人又道:“夫君,琮儿今年为你置备寿礼,可说是颇费了一番苦心,您随我来看看……”说着,领着刘表来到一处独立的桌案前,一尊血红色的珊瑚正摆在桌案当中。那尊珊瑚颜色鲜艳,晶莹剔透,看着果真是令人赏心悦目!
刘表看着欢喜,刘琮也趁势一拜道:“孩儿恭祝父亲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蔡夫人一边打着圆弧道:“夫君,这尊深海珊瑚是琮儿托人从交州来的珍奇商人那里花了两千金才买回来的,孩子的一片孝心,做父亲的可不能不领情。”
“好好……”刘表也眯眼笑着连连点头。
本来话说到这也就告一段落,可蔡夫人话音一转,语带讥讽道:“也不知道大公子会准备的什么礼物,这个大公子,整天流连于酒色之中,该不会把父亲的生日都给忘了呢!”
刘表眼中不为人察觉的闪过一丝精芒,没有做声。
蔡夫人本还要再说,突然厅外有家丁来报道:“启禀主公,大公子刘琦、豫州刺史刘备一同前来给主公拜寿,人已经到了前厅。”
“他们两个,怎么会走到一处?”蔡夫人眼中闪过一抹惊色,张了张嘴半天没有做声,半晌才冷哼一声道:“哼,这个时候才来,大公子和刘备好大的架子呢!”
刘表没有置评,而是道:“走,扶我去看看去。”
蔡夫人搀着刘表到了前厅,果见刘备和公子刘琦正在庭院中等候,刘琦手中怀抱着一个包装精致的锦盒,而刘备则是两手空空。两人都是如今荆州举足轻重的人物,所以蔡瑁安排了不少人手招呼。
刘表到底是荆州之主,刘备一见刘表出现,忙上前拜见道:“兄长……兄长寿诞大喜,刘备恭祝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贤弟,南阳军务繁忙,是我荆州屏障,愚兄区区一个寿辰,竟要劳动贤弟亲至,让愚兄……”两人先是一番客套话,这才轮到刘琦开口。
刘琦终归是刘表的儿子辈,自然不能向刘备那般只需行拱手礼,他本来就孝顺,当下二话没说就跪下来给刘表叩首道:“父亲,孩儿祝父亲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好、好、好……”看着和年轻时的自己长相颇为相似的刘琦,刘表连连点头叫了几声好,眼中闪过一抹慈爱的光芒,而他的眼神恰巧被正在一旁和蔡瑁低声密语的蔡夫人看到。
蔡夫人走过来,看了看刘琦手中的锦盒笑道:“大公子对主公的孝顺在咱们荆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不知主公这次寿辰,大公子准备了什么寿礼呢?”蔡夫人这么说,其实是有原因的。自从她入主刘府做了正室之后,刘府上下的大小开支全部由她打理。刘琮的那尊深海血玉珊瑚,花的钱几乎全部是由她从府库里出的。而他对刘琦虽然说不上克扣,但仅以刘琦手头每月所领的月例来说,准备的寿礼只能和往年一样从新意上着手,价值定然不会比刘琮的寿礼珍贵了!
所以蔡夫人才想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出出刘琦的洋相。
刘琦闻言并没有慌张,而是感激的看了刘备一眼,呈上手中的锦盒恭敬道:“父亲,这是孩儿前一阵子无意中得到的宝贝,据说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双龙鎏金佩,孩儿不敢私藏,正借此次父亲寿诞进献给父亲。”说着,将锦盒打开,恭恭敬敬的将玉佩呈于刘表面前。
蔡夫人仔细看去,只见那玉器上双龙紧抱牛头,龙尾似卷云,刀法犀利,力度强劲,玉上镶鎏金龙一条,显得古朴、精致,雕工、技法正是战国时的风格。此玉就是放在汉末,至少也有五六百年的历史了,而且玉质顶尖,比起刘琮的那株深海珊瑚只怕还要珍贵!
刘表看着心中欢喜,让正有些反应不过来的蔡夫人收下,还当场夸赞了刘琦几句。刘琦心中欢喜,又感激的看了刘备一眼,这才谢恩离去。
这件双龙鎏金佩当然是刘备送给刘琦的,只是刘琦的感激被刘备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感慨不已、堂堂的刘表大公子,被蔡夫人压制得连父亲寿诞都拿不出一件像样的寿礼,日后荆州如果落在蔡夫人和蔡瑁这些只顾着家族势力根本不把大汉宗室放在眼中的人手里,张辽大军一到,这些人哪还会想着为汉室效力?只怕当场就投降了。这样的人,哪有资格拥有富庶的荆州之地?
被刘琦在寿礼上抢了风头,蔡夫人一肚子怨气,见刘备两手空空,便道:“不知道玄德公此次给我夫君送来什么寿礼?”
刘备淡然一笑,手掌轻拍,身后一身绿袍,伟岸若神的关公已经牵着一匹高头大马走了上来。此马身高八尺,体长近丈,通体雪白如缎,不见一丝杂毛,刘表见多了战马,可中原本来就很少产马,即便有也多半矮小,和这匹马比起来简直就是成年人和小孩的差距,此马一看便是万中无一的千里驹!
“好马!此马从何处得来的?”如此骏马,刘表哪有不爱之理,精神一振出声问道。
刘备道:“兄长可还记得去年张武、陈孙在降下叛乱,兄长命我出兵剿灭二贼?此马便是叛将张武的坐骑!”
“原来如此,想不到江夏还能出此良驹!”刘表恍然道,去年夏天的时候,降下部将张武陈孙叛乱,侵掠郡县。刘表命刘备引兵平叛,结果未出三月,刘备便凯旋而归,当时确实有这么回事。刘表抚摸着的的卢光洁的马背爱不释手,显然是颇为喜欢刘备送的这份寿礼。
刘备见状笑道:“我得此良驹不敢据为己有,只因感念兄长收留之恩,一直未曾报答,便想将此马送给兄长。以表心中谢意。”
“贤弟说这话就太客气了,贤弟镇守南阳抵挡强敌,为我荆州北方屏障,说到底反倒我要谢谢贤弟呢!”刘表话也说的客气,不过听口气,这马他是一点不客气的收下了。
或许是有感而发,刘表让人将的卢牵走之后对刘备道:“今天高兴,贤弟待会陪我小酌几杯,你我叙叙咱们兄弟情谊。”
刘备眼中精芒一闪,拱手道:“备敢不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