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曹昂低头思忖,司马懿单刀直入问道道:“主公,车到山前必有路,如何退敌是次要的事。关键还是要看您的心意。懿想知道,假如张辽以孟德公为质相威胁的话,不知主公会如何应对,是开城投降?还是抗争到底?”
“这个……”曹昂睁目结舌道,这也正是他最纠结的问题,为了避免无谓的牺牲,为了两郡的百姓免遭战火荼毒。为了自己和兄弟们能跟父亲团聚,总之开城投降可以有太多太多的理由了!可这些臣僚们心意也是不容忽视的,臣下们跟着你都是图个建功立业的,可臣下们还没有投降,当主公的先降了,他们这几年付出的心血全成了流水,这样的结果谁会愿意接受呢?
曹昂不知道别人,却知道司马懿,荀衍这些人就是断不肯接受的。
曹昂也不好当面撕破这层窗户纸,犹犹豫豫道:“此事事关重大,你们先下去吧,容我仔细考虑考虑……”
曹昂既没有说战,也没有说降,可是他那躲闪的眼神却被司马懿敏锐的察觉。
“遵命……”司马懿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曹丕也看了看曹昂,没有言语跟着司马懿走了出去……
“师父、师父……”曹丕从后面追上司马懿,气恼道:“师父,我是看出来了,我家兄长根本没胆量和张辽对阵,一心只想做个顺民!”
司马懿看了一眼曹丕,摇了摇头道:“二公子不可这么说,主公这不是还没决定吗?这么大的事情,你总要给也有他时间考虑……”
曹丕鄙夷一笑道:“考虑?我看他压根就没想过抵抗的事!就想住着拱手将淮南、汝南二郡拱手让与他人!”
司马懿眼中精芒一闪,不过仍不动声色道:“二公子不得妄言,其实即便是主公投降张辽,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曹公现在还在张辽手上,如果是父让子降,主公就算是降了,也是秉承孝义,情理上说得过去……”
“师父说这话就恕我不能苟同了,家父的性情我还是了解甚深的,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希望看到自己的基业被张辽夺去!即便他让我大哥投降,也定然是受了张辽的胁迫,绝不会是他的本心!”
“哦?”司马懿眼中一丝赞赏一闪而逝!
曹丕继续道:“父亲一定是希望大哥能保住这份基业,与张辽争衡的。可大哥他……这么软弱简直是太令父亲失望了!如果换作是我,就绝不会慑于张辽的威势,即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和他争个高低!”
司马懿面皮一颤环顾左右道:“二公子噤声啊!小心隔墙有耳……”
曹丕毫不在乎道:“怕个什么,就算是当着我大哥的面也不怕说去!只可惜大哥才是主公,我只是个公子,说话没有半点效力!师父,你……”
没等曹丕说下去,司马懿就一口打断道:“二公子有些冲动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望二公子自己掌握分寸,时候不早,二公子还是先回去歇息吧!其实二公子无需忧虑,我会想出对策,说服主公与张辽周旋的!”
“师父……”曹丕张了张嘴,见司马懿已经躬身肃立,曹丕只能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看着曹丕的背影,司马懿久久伫立。其实他并非不明白曹丕的心意,刚才曹丕想要说什么话,他心里都明镜似的。曹操的几个儿子,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这个二公子聪明绝顶,能武能文。可野心也和才华成正比,他根本不满足自己二公子的地位,他拜自己为师,就是想凭借曹昂授予自己的权力,从曹昂手中夺过主公之位!
而且他小校年纪,就隐藏的很好,自己也是小心观察了好久才发现罢了。
曹丕不可小视,而司马懿之所以劝住曹丕不让他把实话说出来,也有自己的原因,情势还没真到那一步,曹昂礼贤下士,开明待人,是不可多得的明主,撇开曹操的这层顾虑,司马懿绝对是愿意一心跟随曹昂的。
而且如果冒然帮助曹丕夺了曹昂的位,一场动荡更是在所难免的,本来对张辽就处在绝对的劣势,到那时情势就更加不利!
所以司马懿还想再看看情势,再做定论。
只可惜细作从河北带回来的情报并不妙,没出一月,细作就传回消息,朝廷已经派出使者,派出太仆李历为使,出使寿春!
李历曾是冀州刺史韩馥的治中,没多久就投靠张辽,在张辽麾下已经算是功勋老臣,此次朝廷派李历出使,由此可见张辽对此行的重视。而细作百般打探李历此次出师的目的,报回来的只有两个字——绝密!
其实还有什么可保密的,这个节骨眼上派李历来寿春,还是打着招降曹昂的主意?
时间已经相当紧迫了,不出十数日李历就会到达寿春,可李历出使的消息司马懿按下来并没有告诉曹昂,他也在纠结的左右犹疑,是选择曹昂,还是选择曹丕!
最终,司马懿还是决定再给曹昂一次机会……
这一日,司马懿又到曹昂府上求见,道:“主公,据探子回报,最近张辽在瘿陶操练兵马,打造军器,似确有南征之意。”
“真有此事?”曹昂面色一变,忙问道:“军师估计到时张辽南征会有多少兵马,军师可想到了退敌之计?”
司马懿一直注意着曹昂的表情,闻言面色一缓道:“张辽麾下已有百万之众,纵然各处都需分兵把守,不过抽调雄兵三十万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嘶~~三十万……”曹昂闻言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慌道:“请军师教我如何破敌!”
“没有提投降的事……”司马懿心中暗忖,虽然有些期待,可后面的考验才是最重要的!
司马懿深吸一口气问道:“主公可想好了月前我提的问题?若张辽以曹公为质相要挟,主公当何以应对?”
曹昂低下头吃吃道:“这个……只因最近忙于政事,一直没有顾得考虑,军师在等等如何,这几天我就给你明确的答复……”
“看来还是……”司马懿在心中叹了口气,面容一肃道:“还有一事,细作从河北传来消息,张辽遣太仆李历为使,出使寿春,车驾不出一月就会到达寿春,主公可知道李历此来所为何事吗?”
曹昂又是一惊,旋即醒悟过来,摇头道:“这个,呃……我怎么知道呢,到时候再说吧……”
司马懿皱眉道:“主公为什么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李历来寿春为了什么是明摆的事,不正是想招降主公,兵不血刃收服淮南、汝南二郡吗?”
曹昂摆手打了个哈哈道:“哪有的事?我看是军师太多虑了。人还没到,哪能说的那么确定。再说了,让我投降,张辽想得倒好,我曹昂哪会是那么没有志气的人?”
曹昂虽说的慨然,可还是被司马懿捕捉到一丝躲闪的眼神。司马懿已经从这眼神中明白了曹昂的心意。
司马懿淡然施礼道:“那好吧,就等使者到了看看他怎么说再做商议吧。没有别的事,属下告退……”说完,转身出了房门。
曹昂一直目送着司马懿出去,严肃的表情为之一松,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浓的疲惫,喃喃自语道:“看来一切都要结束了啊,父亲……”
而司马懿回到自家住处思忖一阵,深夜拜访了曹丕所居住的府邸……
…………
寒冬腊月里的天气,汝南郡项县和陈郡陈县的县界上。一队人数在五百上下的军士正在官道上缓缓而行。这些军士全是步兵,却一色的熟铁重甲,步兵能有这种待遇的放眼整个天下也只有晋军了!五百军士由一个军司马领着,护送着一辆车驾缓缓行向东南。
身戎装过着厚厚斗篷的军司马看了看路边的界碑,回马来到车驾旁隔着车窗道:“太仆大人,这里已经是项县的地界了呢,到了项县就算出了咱自家的地盘了。”
车帘打开,一个已经年过五旬,却精神矍铄的老者探出头来,他看了看窗外,眼中精芒闪烁道:“是啊,这里已经是曹昂的地盘了,不过用不了多久,汝南寿春二郡就会换个主人的!”
那将军笑道:“是啊,我晋军兵锋所向,试问天下谁能抵挡?曹昂要是知道好呆,这次就该乖乖的把汝南、淮南二郡现出来!敢抗拒天兵,那就是他活得不耐烦了!”
那矍铄官员自信满满的道:“这次相信曹昂不会拒绝的,主公临行之前,交给了我一封信件……”说到这,矍铄官员顿了一顿,话题一转道:“刘司马,话说这都已经到了这了,就算他的探子没有回报,咱们派去打前站的人也应该把消息送到了啊,曹昂为何还没有派人迎接?”
那矍铄官话话音刚落,前面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马蹄声,只见前方道口转处,一队打着曹字号旗的兵马迎了上来。
刘姓司马马鞭一指笑道:“大人您看,迎接您的人这不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