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rì清晨,杨谦从睡梦中醒转,庙中火光腾腾,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名白衣女子。
那女子俏生生坐在火堆旁,手上拿着一只剥皮野兔,缓缓烧烤。紫红sè的火光吞吐闪烁,映着她那修长苗条的倩影,更显得佳人如玉,美貌非常。
这女子究竟是谁?何时来到庙中?杨谦半点不知,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此女子必然是位高手,绝顶的高手。
这不仅仅因为她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压迫气势,以及那从容自若的悠闲姿态,更因为她那绝顶的轻功,轻如烟的步法。须知杨谦功参造化,即便睡梦之中,内息不辍,六识灵敏之极,这女子能够悄然进屋而不被察觉,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是位高手,轻功绝佳的高手。
女子年纪不大,与杨谦相仿,见他醒来,微微一笑,道:“你好。”声音虽然甜美,但冷冰冰的不带情感,隐然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韵味。
杨谦皱了皱鼻子,问道:“姑娘是谁?为什么会来此处?今年多大?许了婆家没有?”
那女子笑道:“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问题,叫我回答哪一个?”
杨谦道:“先说说你身份来历吧。”
那女子道:“我姓李,名字不打算告诉你,来历嘛,也不方便透露。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杨谦心道:“鬼才满意。”眼珠一转,决定探探女子口风,一声咳嗽,说道:“江湖中姓李的女高手并不多见,数来数去,也不过七位。风月庄李二少nǎinǎi年近三旬,与你对不上号。妙相庵静音法师,出家前姓李名岚,姑娘满头青丝,不可能是她。飞剑阁李凝泪,年纪与姑娘差不多,不过她是用剑高手,姑娘随身佩戴宝刀,似乎也不大像。至于点绛山庄李家三姐妹,二十年前便已名动江湖,更加不可能啦。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缺月宫少主,魔门四艳之一的李若水,是吗?”
那女子正是李若水,给杨谦猜中身份,脸上掠过一丝惊讶,但并不否认,缓缓道:“你只说错了一句话,缺月宫少主并非是我,而是我弟弟。”
杨谦道:“李玄通?嗯,我也听说过他名气,据说此子天纵奇才,曾得天机子前辈金口品评‘蛟龙潜伏,不动则已,动必飞天’,有机会倒要结交结交。”
天机子乃江湖奇人,著有“武林名人榜”,“武林高手榜”,“武林神兵谱”三大奇书,此人惜言如金,正因如此,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被奉为金科玉律,谁也不敢怀疑。
李若水得他称赞弟弟,颇为高兴,笑道:“你这小鬼,见识当真不凡。口述江湖事迹,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如果改行去做说书的,定然生意兴隆,门槛也被挤破。”她不过随口一说,不料一语成谶,后来杨谦隐居武当山脚,与张三丰比邻而居,闲来无事,常出没于茶馆酒楼,吹拉弹唱,打发光yīn。
两人言语交流,声音不低,楚妍然一惊而醒,突然间瞧见屋内多了一人,还是名女子,又生得十分美貌,第一个念头就是“大哥背着我偷腥?”
但下一刻便即否定“不可能,大哥是正人君子,岂会拈花惹草?我如此猜测,即小瞧了他,也小瞧了自己。”
转头去打量李若水,见她气质高雅,遗世dú lì,心下没来由一紧,寻思“好个俊俏的女娃娃,她是公主么?不,公主也没她优秀。”
李若水向她微微一笑,左手屈弹,一枚龙眼大小的珍珠势夹劲风,撞向楚妍然颈侧“天鼎穴”,又快又猛,意图很明显,存心试探楚妍然功夫。
楚妍然不动声sè,右掌摊开,形若兰花,轻轻一捏,将珍珠擒在手里,姿势美妙,不带半分烟火气。
李若水咦地一声,讶然道:“玉女穿花手?你是天一阁的,楚轻裘是你什么人?”
楚妍然笑道:“楚轻裘么,我叫他一声爹爹。”
李若水点点头,道:“你是楚轻裘女儿,难怪,难怪。”
楚妍然轻轻拨弄珍珠,问道:“你又是谁?竟然拿夜明珠当暗器,如此的大手笔,我倒是第一次碰上。你是不是钱多得没处花,这样浪费!”
李若水淡淡道:“区区夜明珠,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你若喜欢,尽管拿去。”
楚妍然摇头道:“我又不认识你,干嘛收你礼物,我不要,还给你。”手一甩,夜明珠划破气流,闪电般回撞。
李若水长袖轻挥,也不见她如何动作,夜明珠似游鱼入水,瞬间没入怀中,笑道:“楚姑娘,你的大摔碑手法,还得好好练练。”
楚妍然给她取笑,脸sè微红,气呼呼走到杨谦身边,说道:“大哥,小妮子欺负我,你帮我揍她。”
杨谦笑道:“别胡闹,李姑娘是客人,不要任xìng。”
楚妍然小嘴一努,不满道:“李姑娘,叫得好亲热。”
杨谦知她在吃醋,轻轻握住小丫头手掌,在她耳边悄声道:“我叫你妍然,称呼她为李姑娘,在我心中,你比她重要一百倍,快别胡思乱想。”
楚妍然给他对着耳边吹气,又羞又喜,红着脸儿默不作声。
杨谦拉着她在火堆旁坐下,鼻中闻到兔肉香气,勾动腹中馋虫,吞了口唾沫。双手来回搓动,有心向李若水讨食,但两人初识并无交情,又有些放不开面子。
李若水看穿他企图,淡淡一笑,道:“要不要来点?”
杨谦点了点头,李若水拿出腰畔佩刀,割下两条兔腿,分派给杨谦和楚妍然,楚妍然微一犹豫,耐不住美食诱惑,终于伸手去接。
李若水持刀在手,轻轻拖动,动一下,便切出薄薄一片兔肉,送入口中。杨谦凝神去瞧,每一片兔肉块头如一,重量相等,薄如纸,轻如叶,大小亦跟树叶相仿,便跟一个模子印出来一般,如此神乎其技的刀法,实在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心中暗暗喝彩。
再看那柄刀,长四尺,弯如月,白似雪,重九斤九两,也是难得的神兵利刃。赞道:“好刀。”
李若水道:“此刀名为天缺。”
杨谦啊地一声,叫道:“可是神兵谱中排行第四的天缺刀?”
李若水道:“不错。”
杨谦皱眉疑虑,问道:“天缺刀乃‘血影魔君’公孙不死所持,如何到了姑娘手里?”
李若水道:“那有什么稀奇?公孙不死跟我比斗,打输了没脸见人,我顺手牵羊,夺了他的兵刃,顺便割掉他四根手指。”
杨谦心道:“公孙不死乃黑道七大高手之一,纵横三十年,未尝一败,不想竟栽在小丫头手里,如此说来,李姑娘功夫十分高明了。就不知她割的是左手手指还是右手手指?公孙不死天生左撇子,擅使左手刀,如果割的是左手,他一身武功就从此报废了。”
李若水似乎猜中他心思,笑道:“你放心,我割的是右手。公孙不死实力强悍,要断他左手,并不容易。”
杨谦沉吟道:“姑娘伤了公孙不死,从此跟鬼都派结下梁子,以公孙老儿的xìng格,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李若水道:“你猜得没错,我此次下山,主要办两件事。一是斩草除根,灭了鬼都派。二是寻找金帝令。不过眼下两件事合在一块,变成一件事啦。”
杨谦哦的一声,道:“怎么说?”
李若水道:“我一个月前得到准确消息:金帝令在辽东出现,被‘飞雕’范敞所获,于是派遣宛若一行四人前往金顶门,明抢暗夺,索要令牌。四个丫头笨手笨脚,任务虽然完成,却泄露了来历。范敞一怒之下,连发七道追杀令,悬赏百万,捉拿元凶。黑道十三煞星闻风而动,一路截杀,终于在终南山脚将四人擒拿。宛若被抓之前,放出信鸽求救,小弟他正闭关参悟玄功,无暇分身,便由我代劳出马,下山救人。”
杨谦心道:“原来宛若是你属下,这可猜想不到。嗯,那天酒楼之中,宛若曾请我喝酒,小丫头xìng格温婉,眼下她有难,我绝不能袖手旁观。嘿,范敞那老头我见过,凶巴巴的一看就不是好人,还有黑道十三煞星之一的神力王胡奇,扛着一副巨鼎横冲直撞,也不是什么好货sè。宛若被他们抓去,不知要受多少折磨,我得去救她。”
李若水道:“黑道十三煞星中的‘野狼’狂战,是公孙不死亲传弟子,出发之前,秘密将金帝令的消息透露给师尊,公孙不死一来贪恋宝物,二来跟我有仇,宛若是我手下,便想捉住她威胁我,老东西如意算盘打得jīng明,不过一厢情愿,我不会让他得逞,必要之时,我会弃卒保帅。哼,鬼都派jīng锐尽出,眼下齐聚野猪岭,正好一网打尽。也省得我长途跋涉,去西域奔波劳累。”
杨谦听她意思,似乎想牺牲宛若等人xìng命,心下没来由一痛,寻思“宛若绝不可以死,该想个什么法子,救她脱离苦海?”搜肠刮肚,匆忙之间,却又一筹莫展,只得走一步算一步,打定了主意“先跟李姑娘上野猪岭,见机行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