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的这个建议应该说抓住了前一次选举不成功的关键,没有人来就找人代选,其结果是一个人的意见代表了很多人的意见,真要能代表还选什么呢?让上级官员把所有人都代表了不更省事?之所以要直接民选官,就是考虑到要尊重每个人的权利,真要全部让上级代表了又有人会不愿意,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来了的人行使你的权利,不来的人说明你放弃了自己应有的权利,让其他人代表不如都不代表。
不许代选是钱谦益的一个避免纠纷的办法,另一个避免不公平的办法就是本村人不在本村参选,在现在各地普遍都是家族群居的情况下,异地参选符合回避制度,也就是说无论你有多少亲戚和族人,他们都没有权利来给你投票。假如允许族人来投票,那么就不应该是少数服从多数,而应该是极小一部分服从绝大多数人,这就是选族长或村长了,乡长不能够这么选,因为一个乡都是一个家族的情况非常少。
杨涟想了想觉得钱谦益的这两个建议也不是很全面,本村人不能选自己人而且不允许代选,没有强迫必须要来选举,这样一来很可能会出现没有人来参加投票。真到了台上的候选人比下面投票人还多的时候,那么这场选举就成了一个笑料了,回到京里杨涟和钱谦益都没有好下场。
杨涟是个有话就说的人,想到这里就问钱谦益如果遇到没有人愿意来怎么办,钱谦益想了一阵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正在两人仔细思考时,门外的卫士报告说该县的张县监回来了,现在正跟涂县令在外面求见。杨涟一听立即叫快请两人进来,他想的是把钱谦益的建议还有自己的担心都说出来,看这两个当地父母官怎么说。
张县监进来行礼后就觉得杨涟很面熟,他是从其他位置上调任为县监的,两年前曾经有一次到过都察院见过杨涟一面,虽然没有说上什么话但是也有印象。见张县监面露疑虑杨涟知道他可能在回忆,于是对涂县令说:“开始我和钱大人商议了一下,决定明天选举时立个新规矩,就是几个候选人坐上去后只接受外村人投票,本村人投的票不算。第二个就是不许代选,自己投自己的没来的算是弃权,涂知县现在就去通知一下,我跟张县监作具体交代。”
涂知县心道这次又有新花样,不知道效果怎么样是不是会跟上一次的试点地方那样,好不容易按上面的要求选出来了人还没得到好脸色,不过他也没有多说什么答应下来就出去了。等涂县令退出去后张县监也好像想起了杨涟的身份,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道:“请问两位大人是不是这次的钦差杨大人和钱大人?开始在州衙得到通知说两位钦差不来了,怎么两位大人又突然出现在这里?”
杨涟点头笑道:“我们这次不是来游山玩水也不是摆排场的,主要是来亲自看一看试点的效果如何,假如我们把钦差的排场一摆开,那就看不到真相也听不到真话。涂知县只知道我们是钦差的手下张县监也不要说出来,你要知道我们这次来不是非要选成功不可,而是要找到不足之处尽快改进弥补。明天就要开始选了,候选人和来投票的百姓都通知到没有?我们明天可是要化装去亲自听听百姓的真实感受,你可不要事先给下面打招呼让人糊弄我们。”
张县监说:“两位大人尽管放心,一共五名候选人早在半个月前就推选好了,这几个人下官早就看过不会是选上了但没有办事能力,他们中任何一个都能够胜任乡长的职务。两位大人既然要听百姓的真实想法,那么明天我也化装陪两位大人去百姓中听一听,只是开始杨大人说两位大人商议了一个决定,说本村人不选本村人还不许有人代选,下官担心百姓失去来投票的兴趣。”
张县监的担心跟杨涟的担心都到一块去了,不过这也很正常,每个人丢下手中的活计来选举投票,图的就是给自己的人投一票,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现在本村人不选本村的候选人,相当于全给外人使劲还有什么意思?而且选得越多对本村的候选人越不利,傻子才会来替别人抬轿呢。
杨涟见张县监也这么说,于是说道:“我开始也有这样的顾虑,正跟钱大人商讨办法,张县监有什么办法没有?”
张县监说:“如果只是要人来选举投票那也好办,直接宣布来的人给十文钱,来了就有现场发钱,当然要核对黄册免得外地人也来混钱。按朝廷这几年一两银子一石粮的定价来算,十文钱可以换一升稻谷或者七合米,够一家几口人嚼吃一天的了,相信谁都愿意来挣这个钱的。问题是来选别村的人本村的候选人肯定不乐意,那些没有候选人的村子可能还觉得无所谓,有候选人的村子就有些不好办。”
见张县监也没有办法,杨涟和钱谦益也都摇了摇头没说什么,正在这时候涂县令派人来说饭准备好了,说涂县令正在亲自张罗问是否可以现在就把饭菜送过来。杨涟等一听就知道涂县令在避嫌,什么饭菜要县太爷亲自去张罗的?只能说涂县令担心被误会不好意思直接送来,毕竟杨涟开始有叫他回避的意思。
钱谦益这时候说:“我们吃饭的时候顺便问一下涂县令,他处理地方事务有经验问问他有什么好办法。”
张县监一边引路一边说:“涂县令年纪不大经验不少,我到这里几次见他处理起县里的事务时有很有章法,而且是不拘一格正的野的路子都有,问问他也许真有好办法。”
杨涟等人开始在后院的正房里,在张县监的带领下大家来到侧边的厢房里,涂县令正带了几个人提着几个大食盒在一边相候。见杨涟等人到来后立即叫人把食盒打开端上桌子,一边叫人端菜还一边看杨涟等人的脸色,生怕杨涟等人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见涂县令叫人摆了七八个菜还有汤,杨涟说:“按朝廷的规定这几年要例行节约,朝中官员到了地方上吃饭的标准是有定例的,今天这么些菜我们也吃不了,不如一起吃饭顺便商议点事如何?”
涂县令见杨涟没有嫌菜多了也没有嫌菜少了,心中也是大定立即说道:“既然大人不嫌弃我们就在此相陪便是。”说完也不客气坐了下来。
钱谦益知道涂县令在担心什么,前几年全国的粮食都很紧张,朝廷有严旨地方上的接待费用要尽量控制,不但费用上要控制而且种类上也有明确规定。比如说严重缺粮的县招待官员不得见鱼肉,粮食紧张的县肉的数量也有定量,就算不缺粮食的县也不允许铺张浪费。在以前是这样但是现在条件好转了也没见明文规定撤消以前的命令,这就让各县的县令无所适从,有心招待好点吧又怕被骂浪费,不尽心招待吧也怕被骂抠门,反正是两头不讨好。
钱谦益笑着说:“这里是京师附近自然不会短缺什么东西,涂知县用这些招待我们也不算超过规格,我们四个人连荤带素还有汤吃十门菜也刚好。不过我听说有的县超过规格也可以,只要你找得到合适的理由也没人说你什么,当然你要差不多就行别做得太离谱。”
涂县令亲自起身倒了一圈酒然后敬了大家一杯,见没人说什么想到有什么话也不该自己起头,于是顺着钱谦益的话问道:“请问钱大人你说的超过规格找合适理由是怎么一回事?不瞒你说下官都有几次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了,钱大人教教我下官今后也好学个样子。”
杨涟本来不允许有这样的事发生,不过他也知道新环境下的旧制度确实不得人心,正想过一阵去把这事说一说,该提高标准就提高标准,大家明明白白做事清清白白做人,不要到最后大明的官员都成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伪君子。正是出于这个想法他也没有阻止钱谦益说什么合适理由,想到这也是跟当地官员拉近关系的方法。
钱谦益说:“据说有个县因为特别穷,按规定他们那里接待上面来的官员不许见肉,可是有一天一位钦差从那里过,而这位钦差是出了名的爱吃肉,你们猜这个县的县令该怎么办?”
张县监说:“是不是把肉做成蔬菜的模样?”
钱谦益摇头说:“不是,真那样还是会被人知道。”
涂县令问:“是不是先上菜悄悄上肉?”
钱谦益说:“也不对,那样的话说不准钦差还没等你把肉端上来就拂袖而去了。明给你们说了吧,那县令是直接把肉端上来的,并且大大方方告诉钦差,说端上来的羊肉是被狼咬得半死的羊,不吃羊也活不了不如吃了。”
杨涟一听哈哈笑道:“这故事我听过,是不是这钦差后来都另外的县,这县也是个穷县端上来几条鱼也说是被狼咬死的,连钦差都听不下去了,厉声喝道‘笨东西!你不会说是水獭咬死的吗?’钱大人说的是不是这个故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