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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赵家堂上高坐,秦邦业坐了下首,其余远远地寻个位子相陪。
太爷驾到,乡下人自然是倍有面子,赵家今天又洗脱干系。赵宝成自然兴奋得满脸红光,大声招呼家里人都来拜见县尊大人。
第一个出来的是赵宝成的原配张氏,其实年纪也不算老,五十还不到,但那时候的人这已经算是晚年。身体不好,拄了短杖出来向梁丰躬身行礼。梁丰急忙虚扶叫道不用不用。
接着是赵宝成的二儿子赵守义、老三赵守时,年纪就比梁丰小了几岁,也不敢无礼,规规矩矩地作揖行礼。
跟着是赵宝成的两个妾室,一个姓柳、一个姓吴。姓柳的只是模样齐整些,倒也朴素规矩;另一个姓吴的就有些妖冶,穿着鲜艳,眉梢眼角颇有些风尘气息,尤其起身的时候眼风还朝梁丰一勾。梁大人没如痴如醉,反倒打了一个冷战。赵宝成一旁看在眼里,心下不爽,又不敢发作。
最后又是两个妾室分别生的女儿也来拜见太爷,只是年纪太小,七八岁的样子,嫩嫩怯怯地胡乱行个礼就跑开,梁丰呵呵直笑,也不介意。
拜见完毕,说了许多话儿,无非是农时如何,生意怎样,家业难当,克勤克俭等等。看看已过未时,赵宝成便请梁丰和秦邦业等到花厅吃酒。
自然又是梁丰首席,秦邦业次席。赵业成和两个老者末座,赵宝成打横相陪。虽然乡下,菜肴倒很丰盛,酒也筛得好,不见杂质,入口软绵甘甜。
吃到酣处,赵宝成喊出儿子和妾室等出来给大人们敬酒。赵守业规规矩矩给梁丰敬了酒。很是拘束。梁丰心道他定然觉得比自己都大了几岁,要他如此奉承,很不自在。也不在意。
吴氏来敬酒时,语音婉转,媚眼翻飞。差点把酒亲自喂到梁丰嘴里。这厮虽不是什么好货,但也还算挑嘴,连雪里梅都把持得住,何况这种二三流的货色?淡淡地接过杯子,也不看她,自顾喝了。吴氏好生没趣,也就不再造次,敬了一圈走人,有些气冲冲的。
柳氏进来时,简直可以用木讷形容。僵硬的肢体,干巴巴的语言,梁丰受刑一般喝了。抬头看着她道声谢过。谁知抬起头时,也正好见着柳氏一双眼睛盯着自己,见他望来。急忙垂下眼皮,自己走了出去。梁丰被看了这么一下,很是不自在了半天。
吃酒时间过得快,不一会儿已经天色黑尽,虽说赵岗离县城也不算很远,但毕竟交通不便。怕出意外。于是赵宝成苦留县尊大人将就一宿,第二日再走不迟。
梁丰本来中午就没吃东西,还倒出许多,这时酒力便压不住。当下也不客气,点头应了。喝了几口茶,又大家聊了一会儿,便要休息。
赵家客房多的是,立时就有七八个小厮分别扶着梁丰和秦邦业朝二院走去。幽幽的灯笼下,花径小路曲曲折折,梁丰边走边笑道:“不曾想这个赵宝成家,还不是俗气的,院子修得倒也雅致。”
“是啊,他家几代为富一方,如今家业更大。不是那种暴发所能比,看他几个儿子也都教得品行端方便知。”秦邦业应道。
这时已经来到二院单独一个小天井里,梁丰抬眼月光下望去,几间小屋都分别有一个小天井隔开,共用一条小径,都是小门进出,既紧凑,又互不干扰。梁丰奇道:“那几间屋子是做什么?
“回太爷话,那是我家吴娘子和柳娘子并两位小娘子的住处。我家老爷说,女人们凑在一起怕生是非,还是隔开些好。”一个小厮答道。
梁丰侧眼看着他一笑道:“问你一句,你就扯出这许多来,也是个多嘴伶俐的。不怕你家老爷扒了你的皮。”说得秦邦业一旁也笑了。
当晚梁丰和秦邦业隔房而睡,卧具洁净,一觉香甜。
第二天一早起来,梁丰推门而出,见天高云淡,早上暑气全无,已经渐渐有了凉意。心胸为之一阔,忽然想起往事,自言自语叹道:“已经四年啦。”
“大人在感叹什么?”身后一个声音传来,原来秦邦业也起来了,正望着他笑道。
“呵呵,没什么,只是想到当年也是这般时候,我从普宁辗转一路,造物弄人,居然到了这里,想来甚觉如梦一般。”
“呵呵,说句不当的话,大人此时正青春年少,何有这许多感慨?来日一路青云,鲲鹏万里,好时光在后面呢。”
两人说说笑笑,下人们打水来洗漱了,又引到前院。赵宝成早就集合家人候着两位老爷,等来开席吃早饭。
大家落座,梁丰看早点甚是丰盛,过意不去道:“又害的你家浪费了。”
“大人见外了,平日请都请不来的,些许家常便饭,算得什么?”赵宝成谦虚道。
吃了早饭,梁丰便要打道回府,赵宝成苦留不住,只好恭恭敬敬送到大门口,还要直接送到村头的。梁丰坚辞不许,只得罢了。
早间气爽,回去的路非常轻快,梁丰坐在轿中颤悠悠地享受着,无意间掀开轿帘一看,正巧到了昨日经过的那块池塘。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见那块池塘,心中便有些不爽起来。
又走得片刻,梁丰越是烦躁,心中总觉得有件事情不太妥当,皱了眉头思考着。
忽然心中一动,当即跺脚道:“停轿。”
队伍停下,梁丰下来站在路边,远远看着那片池塘。秦邦业也下来了,不解地等着他发话。
“县尉,你说这池塘,距离赵大成家和赵宝成家各有多远?”
“这个么,我看正在当中。”秦邦业捻须皱眉道。他不明白梁丰要问什么。
梁丰忽然喊来一个轿夫问道:“咱们刚才走了多久?”
“回太爷话,来时轻快,走了一刻时不到。”
梁丰心中盘算,一刻时,那也就是三十分钟不到了。
“要是你自己空手走呢,要多上时间?”
“回太爷,小的脚贱命,怕要不了大半刻时便可。”
梁丰听了,不再言语,只两眼直勾勾盯着池塘发呆。秦邦业不明就里,也不敢说话,就这么等着。
忽然,梁丰转身道:“回去,咱们还要再借住一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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