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驾云瞬息千里,一时来至华山观日峰。到了紫霞洞落下云头,迈步进洞。果然自已停放肉身之处,一片灰烬。虽然知道烧掉的是自已亲手所做人儡,李玄犹感身上一阵阵发寒。
望着那堆灰烬,李玄对于太清一脉再有半分留恋,口中喃喃道:“烧得好,烧得干净。这一把火,我与你们从此两清了。”说完再无半分留恋,转身出洞,驾云便往华山脚下寻找吕阳。
谁知吕阳似人间蒸发一般,并不现形。李玄也不慌张,他现在全心信任吕阳,知道他不现身自有不现身的道理。于是每日晃晃荡荡,在华山周围打转。正合了老子留偈所说:欲寻旧形骸,正逢新面目。
玄都早就随着李玄来到华山,隐身一旁观察多时。见李玄有如无头苍蝇一般东一头西一头到处寻找依附之身。不由叹息连连。说真的,玄都此时对李玄心里是有愧的。不过不管怎么说,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一声叹息之后,玄都掌心清光一闪。路旁现出一个男尸,光头大脸,浑身铁黑。赤腿跣足,浑身癞疮。玄都恶心看了一眼便不再看。随手施了保身法,以免野兽妖魔来夺,一闪身隐没虚空不见。
在这华山周围游荡了已有三日,李玄自觉得元神已经有些散消,身形已不如刚出神时凝实。他心里有底,并不慌张。只将焦急情景形之于色,心内却丝毫不急。
果然,在这月明之夜,李玄正游荡着呢,玄都大法师现身了。见了李玄拍手顿足道:“师弟,这是怎么回事!你的肉身竟被妖人焚毁,都怪为兄大意,这却是如何是好?”说完一脸的羞赫之意。话是假的,羞是真的。
李玄心下明了,扯住玄都的手道:“师兄,此事不怪你,是我命定如此。许是我于道途无缘,本想修道有成,发扬光大我太清一脉。谁知小弟命浅福薄,怪不得谁来。不过师尊所留之偈不知何意,请师兄教我。”
玄都假意问道:“师尊所留何偈?”这个不怪玄都,他还真不知里边写了什么。待得李玄说出那十个字的时候,玄都长喘了一口气。心中暗将大拇指竖了起来,心道:老师果然高明,这样一来,李玄师弟就会觉得他的肉身焚毁乃是天意如此。哎,有师尊这张偈,李玄师弟想来不会太过怪我。
心里这口气顺了,玄都大法师这说话的声音就正常了。拍手惋惜道:“师弟冰雪聪明,如何不懂师尊此偈?此偈之意就是说师弟肉身天定有劫不可再得。奥妙之处便在这下句,正逢新面目。看来师弟成道之前这是最后一劫,只要过得此劫,从此一路顺风,扶摇万里青云,为兄先在此恭贺了。”
李玄苦笑道:“师兄谬赞。小弟怎么敢当。小弟不求青云万里,只求能够不被人算计,自自在在处身于世,做一个逍遥世间的修道之人,余愿已足,那还敢想些其他?”
玄都心里突的一下,一时之间竟然语塞无言。不知怎么听着李玄的话里好象有话。不过他心虚也不敢再问,强笑道:“师弟何必说这等颓废之语。即有师尊留偈指示,师弟必有机缘。你可于这山下细细找寻,看有没有合适肉身,以应新面目之说。”
也不再罗嗦,对着玄都就拜了一拜。李玄开口道:“师兄即然如此说,便请好事做到底,指点小弟迷津。省得小弟跑许多冤枉路,徒增困扰。”…,
话讲到这个地步,玄都心道:难道这个李师弟冰雪聪明,竟然窥破天机,知晓了此事来龙去脉?心中惊骇不定,望着李玄看个不停。李玄微笑回望,眼神清澈,并无一点张惶之色。
玄都只觉得一颗心怦怦跳个不停,为何如此心慌,他也说不上来。只是隐隐觉得大事不妙。当下也不再答话,拉着李玄的手,就往他放尸之处而来。
一边走一边说道:“师弟,我在山下看到一具尸身,看来是冻饿而亡。你可用来做寂身之所。虽然。。虽然形容丑了些,不过我等修道之人,美丑之事却也无何重要。”玄都怕李玄一会看到那个化身吐了出来,先打个预防针。
李玄也不答话,只是微笑。二人脚程是何等之快,一霎时就来到玄都放尸之处!玄都伸手一指道:“师弟你来看,这就是你新的寄身之体。速速入体还阳。稍后师尊天封便至,届时你就可立地成仙,与我一同上天参见师尊了。”
按玄都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一团黑漆漆中,一个人身倒在地上。脸面向下,看不清面目。李玄是元神之体,见到肉身自有感应。只是奇怪,难道这个肉体真的适合自已?他现在只觉得元神极为不安,见了眼前这个肉身,跃跃而动只想快点附身入内。
李玄大惊,正在惊疑不定间。忽然耳边轻笑一声:“玄弟,你只管入体就行,这个肉身就是你本来法身!”正是吕阳。李玄闻言大喜,心下恍然大悟,难怪自已见到这具身体,如此的六神不安,原来是自已本来法体。
心中对吕阳神机妙算钦佩之极,嘴上假意道:“师兄,你确实认为这个是我新的附身之体?”玄都看也没看,点头道:“不错,师弟速入吧,迟则生变,反为不美。”
玄都都这样说了,李玄还等什么。元神在空中轻响一声,化做十道白气,在空中打个盘旋,便由尸体九窍钻了进去。一会儿,那尸身喉头响动,气出重楼,翻身坐了起来。
见李玄附体重生,玄都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转身笑道:“恭喜师弟,贺喜师弟,这修道一途最后一难已过,我马上回天禀明师尊,稍待就有天使降临,师弟早做准备便可。。。。。啊?!!~~~”一声惊叫,响彻四野。
玄都大法师大罗金仙上境修为,离准圣也是相差不远。如此修为通天之辈,别说见了些奇异之事,就是现在天塌地陷,玄都也只当是老天爷开玩笑,连脸色也不会动得分毫。
可是如今,望着月下李玄附身之体,玄都大法师蹬蹬蹬退了三。,脸色变得惨白,心头惊骇欲死道:“李。。师弟。你。。你这具法体从何得来?”
李玄附体而起,只觉得身与道合。元神经此游历,这番入体只觉得自身修为隐隐又有增长。心下欢喜,知道自已命运从此改变,不再为人股掌玩物。见玄都惊讶莫名,故做慌张道:“师兄,怎么?难道这具化身如此之丑,让师兄如此吃惊不成?”说完骈指在空中画符,口中喝道:“水镜清澈,照我形容,现!”
诀停镜现,空气一阵扭曲,现出一面明镜。李玄对镜照影,里边一人,丰福如玉,顾盼神飞。不是自已还是那个?
再看玄都,脸色惨白,浑身抖个不停。李玄没来由一阵歉意。他与玄都相处几日,玄都大法师对自已百般照顾,知道他为人忠厚善良,就是算计自已,也是遵师命而为,对于玄都而言,实不为过。…,
见他如此惊骇。开口劝道:“原来是师兄和小弟开玩笑,故将小弟真身藏起,为的是让小弟历此一劫。如今小弟返本还原,大恩大德,都是师兄所赐。”说完倒在地上拜了三拜,这三拜是真心而为,知道日后和玄都大法师纵然不是敌人,也必不会再是朋友。这三拜就当了却这几日之恩。
呆呆扶起跪倒在地的李玄,玄都狠狠的擦了几下自已的眼睛,确认眼前就是李玄原身。可是。。可是。。那具老师亲手炼制的化身呢?自已明明放在这里,还用了太清禁制。还有李玄的肉身法体,明明被自已用离地焰光旗神火炼化,而眼前这李玄又从何处得来?
要说是有人搞鬼,试问在这天下又有谁人能够不惊动离地焰光旗将李玄法体盗走?不!不!不!玄都只觉得这个世界疯狂了,一时间脑海中纷乱如潮,千万个可能,千万个不可能纷至沓来,玄都痛哼一声,抱头大叫。
忽见玄都抱头大叫,状甚疯颠,李玄大吃一惊。连忙拉住玄都道:“师兄,你清醒一点,如此再不自制,你便要走火入魔了!”
玄都混然不理,抱头苦思。口中胡言乱语不绝。忽然天上传来一声叹息:“天意,天意!”话声不高,却使李玄与隐在一旁的吕阳如受雷击,只觉得这四个字在心底炸了个惊雷一般,轰鸣不绝。
响在玄都耳中,却如醍醐灌顶一样。疯颠之举顿止。李玄不知道这是谁开言发声,玄都却知道这是老子传音而来。当下跪倒在地,流泪泣道:“师尊,弟子办事失利,有负师尊所托,请师尊降罪,弟子心甘情愿受罚。”说完一个头叩在地上,伏地不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