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风口打南边靠近后山林子有处清静庭院。
这庭院甚小,左右却傍着两颗梨树。
每到春暖花开,梨花盛起,锦簇流香,这庭院娴雅,为观风口马寨这等修罗场倒是平添不少恬静。
冬声似啸,清静小院附近落叶凄凄,待晚饭过后,庭院里传来阵阵朗诵声,道的是那四书经文,唱的是圣贤文章。
这朗诵声沉稳不急,颇得洒脱之意,抑扬顿挫很是中听。
待诵了一炷香的时间,朗诵声戛然而止,庭院中传来一老一少针对文章段落的详解。
这又是半盏茶的时间,直到月光晦涩,院中厢房打起烛光,一袭束腰白袍的李江哲负手出了庭门,这满院失了人声,响起寒鸦冬风鼓瑟。
一道矫健的身影在李江哲走后轻盈的入了院门,他轻车熟路来到厢房,瞅了眼里头烛火幽幽。正待犹豫着进或不进,里面传来一声老迈的轻咳,他这才推门而入。
厢房里,仇老爷子肩披白毛狐裘坐那八仙椅上闭目养神。
他怀里有只黑青相映的狼崽子乖伏着身子,待到门声嘎嘎作响,狼崽子睁眼瞧了那进门之人,兴奋之情溢于眼中。扑身窜了过去,入那人怀中亲昵的用脑袋摸起他的腮帮子来。
“嘿嘿,小山鬼几日不见又长壮不少。”
那人正是布老虎,怀中狼崽子正是当初青口子峰母狼遗种,得布老虎相救,又承仇老爷子抚养,这身子骨是一天比一天壮实。而且这狼崽子仿若生有灵性,十分乖巧,布老虎所言皆懂,与之亲善。反而见到大黑天那群人,却是咧嘴龇牙狂戾,像是成了精的野怪,很是难见。
跟小山鬼磨腮擦耳一阵亲昵,布老虎轻唤了声让它出门巡守,这狼崽子念念不舍的瞅了眼他,还是乖乖的垂着尾巴忠心蹲守在门外。
瞧了眼端坐的仇老爷子,布老虎发现他鬓前多了几丝银白,这在他下山之前是绝无的。想来定是这几天也在忙碌于操劳寨中事项,否则叶毛等人也不会安稳度日。这么一猜想,布老虎心中多了几分涟漪,上前三步,跪倒在仇老爷子膝旁,低伏下身叩首道“老爷子,大老虎回来了。”
睁开眼,仇老爷子点点头,额前三道皱纹紧了紧,露出丝微笑道“回来就好。”
布老虎这会忙从怀里掏出封书信递与他道“老爷子,这是天北崖李鱼所托信件,还望您过目。”
仇老爷子丝毫不显惊讶,接过书信一目十行匆匆一瞥,转而放在油灯之中烧掉,淡淡道“天北崖那边条件如何?”
“三成,日后观风口打食,须得进贡三成货物。”布老虎言简意赅道。
仇老爷子轻咦一声,带着些许疑问道“三成?在无任何条件?”
布老虎点头讲下山所遇诸事娓娓道来,重点多诉的是从左斧头口中所得的张大彪跟田香的情缘。
这一说就是半盏茶的功夫,待到布老虎讲完,仇老爷子长叹了口气道“孽缘啊,孽缘,大彪这孩子轻率了。”
布老虎这会没敢接话,他知道仇老爷子只是在缅怀,果然,抒了会悲伤,老爷子继续道“那你接下来准备如何行事?”
“天北崖的势已经借到,但是我不准备强行夺了观风口,那左山雕帮助咱们也不是出于好心。他那狮王卫各个都是身经百战的一等打将,按道理根本无需派出来助我,我猜他暗地里肯定是准备摸透咱们观风口地势虚实,日后做那图谋的打算。所以我准备这趟上山,尽可能的借势收服人心,从大义上搞垮大黑天!”
仇老爷子点点头道“既然你已有打算,那就去做吧。”
“老爷子可有嘱咐?”布老虎问道。
摇摇头,仇老爷子已是闭眼睡寐起来。
布老虎不敢多做打扰,从床上抱来薄毯轻轻给仇老爷子盖上。瞧他只是几个呼吸间已是睡的安泰祥和,想来这些天定是耗费了过多心神,当下心中一热,跪下身又是磕了记响头,这才轻手轻脚出去关好门窗,抱着小山鬼离了院门。
........
狗洞销金窟,莫桑槐手里提着酒瓶锒铛着脚步晃悠身子出了门口,他身上裹着厚厚的羊毛袄子,这是大黑天亲自赏下来的,价值不菲。如今他弃了布老虎转投大黑天,可谓是一朝得志受尽重用。
自打黄灿贪婪上了天北崖被杀,他这位置空下来,后来居上的莫桑槐当仁不让顶了过去。不但手底下能使唤百八十个儿郎,前簇后拥好不威风,每个月还能落个十来两银子补贴家用。如今他自个老爹的旧疾已被治好,李江哲介绍了个良家让他娶妻生子大安其心,可谓是风光无量,那叫个快活。
步伐阑珊走了几步,莫桑槐听着后头狗洞里传来的欢歌笑语,醉眼朦胧的跟巡视的弟兄们打个招呼,就朝麦场自家院子里走去。
饮着坛中老酒,闻闻手里头残留的余香,莫桑槐高歌大唱,得意忘形之下失了脚步。一不小心踩进了个陷坑摔了个狠的,手上酒坛砸的四分五裂,酒香四溢,气得他暗骂“晦气”。
起身长呼了口气拍打着身上泥土,这会儿从不远处传来声狼叫。
就见个小狼崽子垂着尾巴低伏在他摔裂的酒坛子旁伸着猩红的舌头贪婪的添了起来,莫桑槐睁开眼,瞧清楚那狼崽子正是仇老爷子家养的“山鬼”。心中起了个激灵,昂起头,就见十步开外一颗光秃秃的槐树下靠着一人。那人手里转悠着两枚太极球,碰撞之间寂静无声,在朦胧月色照映下,莫桑槐仔细瞧了眼那人,这酒劲顿时醒了大半。
“老,老虎哥。”
莫桑槐瞧了眼四周,见左右无人,这时斜靠大树的布老虎朝他比划了个手势潜进了麦场以前张金莲住的那个院子。
在原地停留片刻,又在四周溜了一圈,莫桑槐这会头脑无比清醒,他快速的回了自家院子取了些东西,又跟自己婆娘嘱咐几声,轻手轻脚谨慎的去了老宅院。
蹬墙翻身,张金莲以前住的老宅院现如今用大锁架着,莫桑槐轻松潜了进去,就见内堂烛火晦涩。推门而进,布老虎逗着怀里小山鬼,抬起头瞧了眼他,笑吟吟道“桑槐,这些日子看来过的不错嘛。”
挠挠头,莫桑槐完全没有之前骄纵,憨厚的就像得了便宜的傻小子乐呵呵笑了阵道“老虎哥,那啥,这日子过的在快活,以前兄弟反目成仇,这心里可憋的紧。”
点点头,布老虎知道莫桑槐的难处,放山鬼出去守门,腾出手倒满两杯茶递过去一杯道“这些日子也难为你了,不过这活儿也做不了太久,估摸着也就两三天的功夫,你就可以找老马他们道个明白了。”
莫桑槐喜难自禁,猛的拍着大腿道“老虎哥,你让我做内奸,我还真从大黑天那里弄来了些秘密。”
“啥内奸不内奸的,这叫内应知道不,你小子也别自个看轻自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