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城东街三里桥,有两座了不得的高门大院!
面朝东,傍水过风,三院子十六厢房,对正口玄关两尊怒目石狮子,上述牌匾一个“高府”,正是关城现任高县令高建伟的府衙。
这高府建的讲究,出门往左,五十步不到,正是县大衙门。
里面有个歪眼儿冲天鼻的捕头,名字叫刘群,仗着自个亲姐是高县令的正房大妻,平日里没少为非作歹。
不过话说回来,这刘群纵是个浑人,却也知道自个这威气借的是谁的风。
自从四年前观风口马贼搅起了那场事故,平日里高府就算有个丫鬟不小心摔了个盘子,不到半盏茶时间,这刘群就是在南街寻花问柳,那也得飞过来,查个明白。
有刘群这厮带头,县衙里的三四十个衙役,不在是关城百姓可信赖的对象。
他们彻彻底底成了高府的守院侍卫,别说大白天,就是三四更天,都有两班轮守看护,那叫个威风霸气。
本来这高府在东街三里桥独树一帜,也不知道招惹了哪方煞气,出门正对口,四尊青铜怒狮,丈高的红漆大门,上述牌匾三个大字“司徒府”正是白马帮司徒遵义的名号。
这块地头原本建的是座私塾,还是前任县老爷亲自督的工,地契放在县衙公房,每逢上头来人,高县令只要打个招呼,那清音朗朗读书声,没少为高县令挣面子。
可谁想司徒遵义看上了这块地,花了三千两白银从高县令正房刘氏手上弄来了地契,转头一夜间建上了高门大院。
那四尊青铜狮子不说纳尽八方财,驱摄天地邪,几岁大的娃娃乍一看,吓得那是哇哇大哭没少做噩梦。
偏偏这司徒遵义做的买卖人人皆知,仗着地契在手,更是不惧县衙老高的威风。
好在两人有着共同喜好,平日里司徒遵义想干点什么事,银钱宝钞路过的时候,停下轿子往隔壁墙头一丢,都省得门童小厮没命的来回跑。
关城有雨,各家各户收了门口麦子关紧门窗,只听闷雷连响,狂风大作。
雨夜中,马蹄踏响,三骑飞快。
停在了司徒府门口,里面的小厮听着动静裂开门缝一瞧,慌忙出来诌媚迎接,那三人当首一位正是右臂带伤的王猛。
进了司徒府,二十步的青石小路,左右盆景栽花假山水池,长廊四通八达,绕过两座小亭,穿过空旷的武场,一路上可见奴仆四五十人。
在管家老钱的带领下,王猛一边疾走,一边换上侍女奉上的干衣。连话都顾不上说,火急寥寥来到书房,推门而进,里面坐着位面长带须儒衣打扮的中年人正挥毫弄墨。
他就是司徒遵义,白马帮的当家,道上有名的马贼商人。
王猛跟司徒遵义是老交情,一个主武一个主文感情极好,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开口便道“当家的货被劫了,天北崖不知道从哪知道咱们在一线天行了趟货,现在闹着要茶钱,您看这事怎办。”
司徒遵义身材保养的极好,英伟非凡,没有别的商人中年发福的迹象。
他微躬着腰板,醉心于手上一副“夜雨潇潇”,头都不抬,笔走偏锋,填上画中土泥上的一片残花。
大功告成,长呼口气抛了毛笔,司徒遵义活动下手腕这才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天北崖要钱几成,我们就往上加上一成奉上。只要能保证过大渡口无事,慢慢的这人尝到了甜头,自然也就动了心思。”
将画卷拿起来欣赏了会,司徒遵义很满意的交给后头侍奉的管家老钱,瞥了眼摸不着头脑的王猛,端起茶笑道“猛子,是不是觉得心里憋屈的很,毕竟咱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要给便宜天北崖?”
点点头,王猛还就是这个理。
司徒遵义轻叩桌面,继续道“就凭他天北崖左山雕是这七家马寨的无冕之王!就凭他清河乡下达的三个村庄只有左山雕一个声音!就凭隔壁老高明明视财如命,每年过节却要忍痛割肉,孝敬他左山雕黄金千两搏个平安舒心!这三点,他左山雕的天北崖,就值得我白马帮送上便宜给他占!”
这些话司徒遵义说的很平淡,王猛是个粗人听的不太明白,吹胡子瞪眼,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好在管家老钱是个精明人,摆下一张椅子,奉上碗热茶道“老镖头这么大的雨受了不少罪,赶紧坐坐喝口热茶驱驱寒。”王猛听的舒心,解了尴尬,坐上喝口热茶心思也活络开了。
司徒遵义背着手,来回在书房里渡着步,道“猛子,如果你当年跑单帮,凭白无故得了大洪宝钞八千两黄金该怎么办?”
王猛没想到司徒遵义忽然问起话,印象中这是少有的谈心,王猛收敛了心中不岔,沉吟道“分成三份,一份留着养老,一份结交四海,最后一份...”
“找个练枪师父,好好打磨自己那对白蜡双枪!”司徒遵义说出了他的心里话,王猛挠挠头笑道“嘿嘿,当家的还是那么懂我。”
笑了声,司徒遵义又望向奉茶的老钱,他乐呵笑道“换成真金白银存起来,然后找个庄园买下,一辈子舒舒坦坦。”
这是大实话司徒遵义爱听,不过却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老钱知道这位小主的心思,陪问道“当家的,换做是你?”
司徒遵义仰头道“如果是我,早年一无所有却得了笔横财,我一定会南下京城,四处遍访失主,如若寻之无果,便将这钱捐给朝廷,为大明朝百废待兴奉上绵薄之力!”
好像不认识眼前人般,王猛膛目结舌瞪着司徒遵义,管家老钱是个玲珑人,脸上错愕稍瞬即逝,手把手添起热茶不闻不问。
见他俩摸样可笑,司徒遵义挺直了腰板畅言道“大明朝建国之初,当今圣上以廉明倡导官员,以礼孝教化万民。我司徒遵义拾金不昧,虽一介清苦草民,却有君子不饮盗泉大志,锲而不舍,求之无果,又愿慷慨奉钱成就万民,此等义举,定然口耳相传,得朝野之震动。”
“到那时,我持笔挥毫,只待入了会试,一个契机,足以惹圣上垂怜,下放为福一方。”
“而又正值大明初立,胡惟庸位极人臣官居一朝宰相,却贪财好利,底下官员趋炎附势,权欲蒙蔽本心。”
“此时,我司徒遵义横空出世,时人皆厚黑,我却独正明,以一偶之地,力斥官场不正之风,只消一个契机,待得龙颜大怒,一纸圣令,胡系悉数落马,我司徒遵义当连升三品。两年之后,胡案牵扯达万人,朝无所用,我司徒遵义当在升一品。十年后,我司徒遵义羽翼丰满,朝野上下无不称服,只待修订元史,定大明之基,当可位极三公,名列九卿,官居一品,连绵三世,享尽荣华。”
司徒遵义面朝雨窗展开双臂,畅论自己的抱负。那沥沥大雨,响起千万炸声却也盖不住他心中待放的悸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