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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倾吞八百里如虎 第二百六十四章;竖子不堪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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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秀才的优势在于强辩,这类人思维比较清晰,看事对人更加的透彻。

公衙之上,张家两口子宽慰离开,喻家黯然退场。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唯有布秀才执笔在公薄上写道“世人蒙冤,妄以财论,有冤报冤,当断判正!”

唐峥座于高堂,细细品味这几句话,越发觉得奥妙。

一县之长,判一县之案。

小到家庭琐事,大到宗族内斗,判案者皆会钻个牛角尖,就是唯“利益论”。

从利益考虑,从利益出发,最后惩断看似公平,实则不平。

就拿这场命案来说,如果让唐峥来判,问明事理,心中自然倾向于张家两口子。

最后一番纠缠,结果也就是判喻家给张家补贴多少两银子。

这样一来,喻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絮絮叨叨以歪论混淆视听。

等到最后解决,唐峥心里估摸着也需三四天功夫,到时候不但耽搁了张老头下葬,就算拿到再多银子,又怎比一条命重要?那张家费尽心思上告,甚至延缓自己老爹下葬,难道图的就是几两银子?

在看布秀才,寥寥数言,逼的喻磊自食其果,那张家两口子冤屈得雪,告慰了老父在天之灵不说。等喻磊幡然醒悟,两家私了,想必双方都能得善。

心中越想越妙,唐峥不由喜上眉梢,他今年不过二十有五,初任县令也是一番历练。这个时候正是缺高人导引,修养自身。布秀才任师爷,也就是他未来的左膀右臂,一来可以助他造福于众,二来可以虚心问教,想到这里,唐峥已经不在把布秀才看为顽固无礼的老头,而是真正的以师相待。

“来人啊,给师爷奉茶!”

后堂,有衙役端上香茗,唐峥也不顾身份,亲自接过,下台轻轻放在了布秀才案首。

两人仿佛有着十几年的默契般,唐峥端茶送水,布秀才自然接过,轻抿一口,执笔朗声道“还有何人报案?”

“有,有!”

外头看热闹的百姓走出几人,争先恐后。

布秀才肃穆道“一个个来,你,先上来,其它的,先去捕头那边备案,自然有人替你们撰写状纸。”

有了旗开得胜,布秀才接下来断案越发的得心应手。

不到半个时辰,二十桩案件,全是县令最头痛的婆媳之争,兄弟分家,被布秀才一一断平,皆大欢喜。

其中效率快的令人发指,堂首上的唐峥粗略的算计了一下,二十桩案件,交给他,恐怕得从早审到晚,其中有几桩甚是棘手,如果想在一天内审完更是不可思议。而这些案件放在布秀才面前,就好像古文经典,信手拈来,一字一句莫不显示着高深学问。

到了最后,唐峥就好像初上私塾的娃娃,在公案上埋头做着笔记。底下司徒遵义、张康等人看的如痴如醉,布秀才断案的一些手法,他们细细斟品,发现许多用在行商上面也是大有裨益。

唯独有一个人兴味索然,便是布老虎。

这厮打小就是个调皮捣蛋精,闯祸回来,秀才老爹是个斯文人,不打不骂,只是絮絮叨叨。如今他在衙门判案的那些话,有的布老虎耳朵都听出了茧子,现在不过是换个地方相同的话,听着听着他睡意朦胧,不过关系到自己老爹的威望名声,他还是强打着精神,装作聚精会神。

“大老爷,大老爷您得为学生做主啊。”

千篇一律的喊话,布老虎坐在观席,掩嘴不易察觉的打了个哈欠。

“堂下之人姓名,籍贯,所受冤情,一一报来!”

“大老爷,学生名叫钱科,登州静安村人,我要高那扬北学院,恶意敛财,纵凶伤人,目无法纪。”

堂前一阵轻咦,谁都没想到,那个叫钱科的儒生所告乃是风头正劲的扬北书亭。

还没打完哈欠的布老虎忽然一个激灵精神了起来,忙正襟危坐,眼神笑眯眯的看向费猴子。

黑山寨的谢秋也是个搅事的主,乐呵道“这下可有好戏看喽!”

现在道上的人谁不知扬北书亭的后台大老板就是天北崖的左家父子,恰好这事又犯在了布秀才手上,所以身为中立势力的黑山寨唯恐天下不乱,只要两虎相争,他们才可以渔翁得利。

布秀才这会微微皱眉,他翻开钱科的状纸一一看了下去,待沉默有半盏茶的时间,朝堂上唐峥拱手道“启禀大人,这钱科乃登州秀才,就读的扬北书亭名义上也属登州管辖,我们这地方小镇,若是处理,那就越界了。”

“哦?”

唐峥轻咦一声,亲自下来取过状纸默念。

放在之前,布秀才这番说词他可能视为推脱。可是在见到这位秀才老爷的铁笔神断,他知道,这件事定当十分棘手。

果然在看完状纸以后,唐峥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跪在堂前的钱科见两位大人久不问状,干脆嚎啕大喊道“大人,你一定要为小人做主啊。那扬北书亭入学所需费用奇高,学生一家本就是佃户,家中仅有的钱财全部投入,本想登科提名,谁想既然是羊入虎口,受尽奚落不说,还被那扬北书亭逐出院墙,欺人太甚啊。”

“你且休言!你乃登州秀才,按照我大明律,你应该在登州报官伸冤,来我登州,这是越权相告,有违法纪。”

布秀才抖袖厉喝道。

谁也没想到,之前断案如神的布秀才既然这会起了推脱,像黑山寨、白马帮的人手纷纷望向了布老虎,满是不解。

“不!无论登州、关城,皆为我大明疆土,既然头顶皆为大明法纲,冤屈又岂有地域之分!”

一声铿锵,唐峥持状,怒拍公堂。

“不错,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扬北书亭我可是知道,他们入学所教的费用是每月五两银子,一年下来就是六十两。在还有吃穿用度,粗略算来,入读扬北需得百两纹银。如此巨大的开销,试问寒门学子怎能晋身?怕是所谓的扬北,全部都是士族子弟,三教九流,有钱便进,试问这样的私塾,对我关城,对那登州,甚至对我大明,又有何益处?”

从座位上起身,布老虎举拳振声。

外堂有许多关城本地学子驻足,不由纷纷拍掌叫好,义愤填膺。

“放肆!”

“公堂之上,岂能容你黄口小儿胡言乱语?你又可知什么对我关城有益,对我大明有益之举!”

吹胡子瞪眼,布秀才怒斥完布老虎,回头朝唐峥拱手道“大人,国有国法,刑部文书言明,地方案件当由地方裁决,各地不得越权,还请唐大人将此人遣送回登州,将状纸送往静安。”

“不可!扬北书亭虽为登州学院,却建在我关城大渡口,发生事故,我关城有权利行使纠察断辨之权!”

唐峥年轻气盛,他刚才看了钱科状纸所言,扬北书亭索取无度,学子入学,所教费用乃是普通学院十倍有余。更为嚣张跋扈的是,那扬北书亭对世家学子大开方便之门,世家子弟在里面盘究跟错结党欺辱寒门子弟。就拿这钱科来说,每日受尽奚落,遭人殴打,遍体鳞伤。学院不横加阻拦,反而偏袒,将其扫地出门。这不禁让唐峥这个寒门子弟怒发冲冠,更让他对那个扬北书亭恨之入骨。

“扬北,扬北,依我看,扬恶才是!”布老虎嘀嘀咕咕一句,被布秀才狠瞪了一眼,这时他才回想起来自己是跟老爹唱反调。忙改口道“我觉得吧,这一个山头管一个山头的事,逾越处理,同僚憎恶,上头怪罪,实在不妥。这样吧,老爷我出资二十两赠你为盘缠,你去登州静安告去吧。”

“放肆,布老虎,公堂之上,可有你这个闲杂人等乱充好人!”

唐峥正是火气鼎盛,瞪目怒喝,布老虎这时才知道自己是“丑鬼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敢怒不敢言,索性大袖一甩,气呼呼回到了座位上。

倒是布秀才这会,也不知是儿子憋屈老子受气所致,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朝堂上唐峥瞅了眼,淡淡道“事无盘查不可察,意气用事不可断!行了,时间不早,就此退堂,你,钱科,待拿了二十两就回静安在告吧。”

“不....”

唐峥一拍惊堂木还想在辨,忽然看见底下布秀才起身脱去官府,整整齐齐码放,忙大急道“师爷这是何意?”

“竖子不堪为谋!”

布秀才轻飘飘丢下一句话,在众人面前,负手离堂。留下布老虎等人低声揣测,唯独唐峥脸色阴晴不定,立于堂上不发一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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