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学院的创建,唐峥远在天子脚下之所以知道,因为他的师公正是周静然的好友,有着明初第一文杰之称的宋濂。而他的师父,正是宋濂的得意门生,方孝孺!
在学院创办伊始,周老先生还曾邀请过方孝孺来做侍讲。
不过当时方孝孺正在太子府上于太孙教学便将此事搁浅,后来唐峥远离京城来到关城担任县令,方孝孺特将此事作为嘱托,好好扶持锦城学院,为北地士子尽上绵薄之力。
可是在来行的路上,唐峥受好友推荐跟左寅一道,所听所说皆为高建伟恶行。恨乌及乌,连带着布老虎遭受无妄之灾,又有左寅挑唆,是故对其抱有很深的敌意。
天不如人愿,左寅煞费苦心,却也难想横空杀出的青蛇儿既然是唐峥在世的唯一亲妹妹。
恨乌到爱乌,唐峥一句话,顿时将刑场上的风向扭曲,布老虎这边守得云开见月明,不在步步逆势。
按照常理,布老虎这会顺水推舟离去最好不过。可布大员外偏偏不按常理出牌,他杵在那里像根钉子一般,朝王屠夫他们努努嘴道“既然唐大人说小人无罪,这在场士绅可有什么罪过?”
先前唐峥将王屠夫他们关押乃是罗列为布老虎同伙,现在布老虎身份确定,唐峥在犹豫些许,便道“一并放行!”
“大人不可,这张康、周建持富压贫,理当问罪!”左寅急忙拱手作道。
布老虎轻蔑的瞧了他眼,悠悠然道“大人,既然小人无罪,刑场上带刀之人全为小人护院,也是锦城学院的护卫。你应该知道,这关城多马贼啊...”拔高音调,布老虎不屑的瞧着左寅又道“这学子们手无缚鸡之力,所以必须有护卫保护安全,以免栋梁之才遭受无妄之灾。虽说他们持刀携带手弩有错,可就这点错,我大老虎愿代为受过,出资这个数,为关城修桥铺路!”
布大员外雄心勃勃的竖起小拇指对向左寅,台上,唐峥取下青蛇儿手中的匕首,正服负手,威气十足点头道“既然布员外愿出资一百两修桥,持弩带刀之罪触犯也是为了芸芸学子,大可两相抵消,不做惩戒。”
底下布老虎眨巴眨巴眼,揉揉耳朵,问向身边叶毛道“他说多少两银子?”
叶毛震惊道“一百两!”
“他娘的,这是哪个穷沟沟出来的酸秀才啊。”布老虎喃喃自语道。
以他的财力刚刚比划一根手指头代表的是一万两,毕竟能花一万两化解左寅布下的杀局脱身,这个数目布老虎还是觉得相当划算。
没想到唐峥只要了一百两!
一百两啊!
真要是修桥,一百两的确够了,可一百两也就够修桥啊!
布老虎原以为唐峥是受到了青蛇儿的胁迫,可往台上一瞅,正好唐峥眼神抛了下来,四目相对,布老虎既然从唐镇眼神中看出了深深的宽慰。
“他娘的,见鬼了。”
布老虎暗骂了一句,这时唐峥让底下衙差将青蛇儿带了下去,布老虎想要出言保人,却发现青蛇儿朝他暗暗摇头抛了个“放心”的眼神。布老虎犹豫片刻,便嘱咐着叶毛跟上,一旦青蛇儿吃亏,就是反了这唐峥,也不让自己马寨里的兄弟姐妹受委屈。
青蛇儿于其说被押走,还不如说是请走。
附近左寅不知道计划哪个部分出了问题,整张脸变得阴晴不定。
倒是布老虎这会也不愿在此地过多停留,他还有很多事情代办,于是便道“唐大人初到关城,如有用得着的地方,西河老宅子,布某随时恭候。”
唐峥眼下还要处理台子口的五十马贼,闻言颌首,便放布老虎一众离开。
拽着八字步来到左寅身边,布老虎在他耳边轻笑道“谁赢了?”
不看左寅那张咬牙切齿的黑脸,布老虎哈哈大笑道“当然是老子赢了!”
.......
离开了刑场,布老虎第一时间让李涛配合王屠夫解救富商的妻儿。
他这举动暂时安定了人心,等到夜色降临,陈丧狗把富商被天北崖囚禁在城外的妻儿解救出来,这场左寅导演的风波才算有惊无险渡过。
事后,布老虎接连的拜访了关城学子之首的曾显,后又连夜快马加鞭去了锦程学院拜访几位大儒。一来应证了左寅的身份,二来也跟他们套套近乎,以免唐峥初来驾到,把观风口蒸蒸日上的“产业”搅得一塌糊涂。
这一场忙活下来便忘了时辰,锦城学院建立在青竹林,那边风景宜人,接连关城、登州。等布老虎重新回到了关城已经过了一天一夜,城里是谣言四起,风云涌动,变化莫测。
其中大部分谣言起于布老虎威风,毕竟能扭转乾坤,从发难的新县令手上逃脱,这本身就具有很多的故事性。
而另一部分的谣言被证实,结果,让布老虎哭笑不得。
关城“改朝换代”,城外的马贼纷纷操起了副业。
学布老虎的手段,黑山寨史家兄弟派打将谢秋来到了关城,靠着金钱、拳头迅速收拢了几十个小混混成立了三圣堂。以三圣堂的名号,史家兄弟不干劫道的买卖,转而操持起了酒楼、赌档,摇身一变,马贼成老板,成天摇摇晃晃在城里横行。
较之黑山寨,天北崖的动作更胜一筹。
左寅既然在法场闹事当天晚上闹出百马游行,宣布成立“扬北书亭”,落地于大渡口。
百马之上,全部都是北地有着秀才头衔的士子,鲜衣怒马,志得意满,饶城三行,这才离去。
这是对锦城学院的一种挑衅,同时也是天北崖对观风口的打击。
扬北书亭,光从名头来讲,正好应证学儒南扬北仰的形势。
扬北地茫茫浩瀚,单论名字,已经博得北地学子好感。
在者,扬北书亭招学入读跟锦程截然相反。
锦程多招寒门学子,提供免费食宿。
扬北寒门学子只取功名在身者,入读每月皆有俸禄。而像殷实之家,只要肯出钱也可入读,这样一来,扬北虽是后为后起,却隐隐有盖压锦程的势头。
等布老虎了解到这一切动荡,一笑置否并未在意,倒是有件事他颇为挂心,便是青蛇儿的下落。
根据叶毛所说,那天他尾随其后,发现青蛇儿被送进了县衙。他本欲窥探,无奈戒备森严,几次差点暴露身份。
好在唐峥出任,考究了捕头李毅的本事并未撤离,让他继续担当。从他嘴里,布老虎知道了青蛇儿被囚于县衙书房,没有遭受任何不公,也就微微安心。
不过青蛇儿怎么说也是因为自己才被囚禁,布老虎备下重礼准备去县衙打探点风声,没想到眼前一幕让他又是啼笑皆非。
唐峥新官上任,抄了高驴子一家倒没据为己有,而是就住在县衙内。
等布老虎赶到了县衙,黑山寨的谢秋,天北崖的费猴子带着大批人马站在门外不知作何。
好在外面巡守的衙差布老虎认识,让人唤来一问,才知道唐峥上任,将衙门上下官员全部清洗。现在正开贤招揽师爷、主薄等等人手,而费猴子跟谢秋正是配备了厚礼,想要将自己亲信安插在衙门就职。
得到这个消息,不想暴露身份坐在小面摊里的布老虎差点没晕死,他记得给秀才老爹放下狂言,推举入衙门做个师爷。
现在高驴子下台,唐峥上任,别人法场给了几分面子,布老虎还是有着几分自知之明,怕是自己老爹讨不了好。
算算日子,让布老虎胆颤心惊的是,今天正好便是秀才老爹上任的日子。
想到自己老爹被扫地出门,布老虎吓得一身冷汗,忙让身边随从回家打听,得到的消息是老爹大早便去了县衙,到了此会还没回来。
“他娘的,老子这次可算栽了。”
面摊里,布老虎一口饮掉碗里剩汤,拍了两个铜钱便朝县衙走去。
本来外面停留着谢秋跟费猴子他不想现身,可是秀才老爹的脾性....
老爹好面子,高驴子是敲锣打鼓把任书送到家门口,他去上任肯定是风风光光。
如果被唐峥喝斥,老爹肯定据理力争,到时候两人对辨了起来。
布老虎不敢想象,就怕那唐峥在刑场是隐忍不发,最后把气撒在自己老爹身上,一通板子打下来,那还不是天下大乱?
“咦,当家的大老虎也来了,哈哈,大老虎啊,有时间去三圣堂坐坐,我那当家的可是好生念叨着你啊。”
大老远的谢秋看到布老虎,上前便哈哈笑着招呼。
上趟黑山寨攻打白狼涧其实也就是个幌子,三方联盟共讨观风口,其实也就巴闭一个蒙头麻雀乱蹦跶。有着老姘头三娇,布老虎跟史家兄弟算不上什么盟友,这些年月倒也没什么过多冲突。
基于此,谢秋笑脸相迎,布老虎挤出丝笑容摆摆手,算是见礼。
倒是一旁的费猴子有些尴尬了起来,他跟布老虎早期交好,现在关系崩裂,他去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那里东张西望,布老虎更是看都不看一眼,连招呼都懒得打。
“谢哥,找你打听个事,我家老...”
呜呜呜....
一阵哭鸣声从远方传来,布老虎话没说完,朝后瞧了眼,就见后头有着披麻戴孝的两口子,哭天喊地的推着板车,上面有块白布遮挡着尸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