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马车内。
布老虎靠在车厢,怀里丑娘已经入睡,娇憨的摸样,惹人怜爱。
在两旁,分别坐着揉肩的马三放,跟醉醺醺打着酒嗝的叶毛。
“我说猫儿,你丫的不能喝就少喝点,他娘的,别对着老子打酒隔,臭死了,滚犊子!”
马三放捏着鼻子厌恶的摆摆手,满脸红光的叶毛呵呵的傻笑,醉态十足道“成,不喜欢老子的酒味,老子下车行不,下车找小神棍去。”
“去吧,去吧,别在这里碍眼。”马三放摆着手把叶毛轰出车厢,朝闭目养神的布老虎看看,朝外吆喝着嗓子,让车夫开慢点,以免颠簸弄醒了熟睡中的丑娘。
大街无人,寂静空明,马三放待在车厢里,左右无事,肩膀又酸疼的厉害,不由的左顾右盼起来。
当眼神落在了布老虎跟丑娘身上,这对人儿彼此相依,自然并且温馨。
羡慕的舔舔嘴唇,马三放乐道“老虎哥,咱这几个弟兄,也就你最有福气。”
“你也不错,紫兰这姑娘人贤惠,又知书达理,瞧着明年就能给你落个大胖小子,该有福气的是你。”布老虎睁开眼道,随即打趣又道“老马,听说老财叔找人算过了,是个女儿?”
“别提了,这娘们就一个败家货,女儿,女儿,老子这张脸全被她丢光了。”说道媳妇儿肚里的种,马三放显得有些犯愁起来。
就在上个月,马三放从天北崖丁凯手里险死还生,担心断了一脉香火的马面老财趁着儿子身骨刚好,忙给他牵了门亲事。
陈紫兰,马三放远房的一个表妹,从济南嫁了过来,因为当时观风口上下忙的不可开交,喜事办的很草率。当然这也是马三放故意为之,因为按照老马哥的说法,那婆娘不带劲,三棒子两拳打不出个屁来,就是行房,愣的像块木头,岂是男人所爱。
看在老父的面子上,马三放勉强娶了陈紫兰为妻,要说这姑娘也挺能耐,不到半个月就传来喜讯,让整个观风口都对马三放早生贵子感到高兴。
可惜好景不长,城里伴柳街有个老产婆,在被请来教陈紫兰安胎的一些事项,又受嘱咐,来瞧瞧肚里的孩子是龙是凤。
要说这怀胎未满一月是很难看出的,那个老产婆也不是凡人,在收了马三放十两银子以后使尽全身解数,又是对八字,占卜,请神问天。最后通过两人的习性判断出,这肚子里是对双胞凤。
这可愁怀了马三放,有道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老马家存了两小凤,一时间门庭若市,以叶毛为首的几个扛把子借娃娃亲,故意寒掺马三放这胯下活不到位,惹的两口子好不尴尬。
车厢里,布老虎也是故意打趣,瞧得马三放唉声叹气,便劝道“老马,要我说啊,咱们这种人,一辈子做的都是伤天害理事,老天爷慈悲,赏下个亲生种,咱们也别怨是龙是凤。好歹沾的是自己血,确确实实是自己的种啊。”
布老虎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像陈丧狗,他老娘四年前就逼着要抱孙子。这婆娘换了一批又一批,什么补药,求福,拜神,对女儿家的生辰八字,繁琐复杂又折腾了两年,耗进半数家财,到现在还是没个起色。
按照小神棍肖如梦的说法,他们这些做马贼营生的人,双手沾满太多鲜血,身上聚集的怨气太多,影响了体内的精元,疏通不畅,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这个说法初闻之,布老虎他们不屑一顾,可是看过陈丧狗后,像莫桑槐,他去年花钱从台子口要来个美貌少妇做侍婢,没想到半年后那少妇肚子既然大了起来。当所有人认为这小子走了狗屎运,不料天降横祸,两个月前,莫桑槐出去办事,他婆娘正好临产,身边无人使唤,凑巧打翻了油灯,一场大火,一尸两命,惹人叹息。
要说相同的话马三放听过不少,但能让他听进话的人还只有布老虎。
这么一琢磨,马三放陷入了沉思,想想家里那个婆娘虽是个“活哑巴”,干事倒也勤快,成天忙里忙外,人情礼节照顾的井井有条,每天不管再晚回去,一碗热汤烧开的洗脚水,现在想想还是挺温馨的。
“老虎哥,我知道了,在这我老马给你放句话,她陈紫兰,我马三放这辈子都不会负她。”
嘴角上扬,布老虎满意的颌首。
马三放也是个好事人,朝丑娘扁扁嘴道“老虎哥,你跟阿姐的事是不是也该定个话了,总像这样和稀泥,阿姐今年过了也差不多二十四了吧。”
在这年头,女子十五六岁嫁人都不算早,有的七八岁卖入别人家做童养媳,十一二岁行房,十四岁为人母的都不稀奇。所以马三放提及丑娘过了今年二十四,潜在意思也是替她求个名分。
如今观风口上下全都看出了丑娘对布老虎有情,前者贤惠淑德,心地善良,对底下的兄弟如大姐姐般呵护,所以很多人都希望两人能够携手到老。
本来一桩很好的姻缘,偏偏多崎岖。
布老虎的心思,在观风口没人猜的懂。
你说他喜欢丑娘吧,被推脱姐弟之情。
你说他不喜欢丑娘吧,两人在一起举措亲密,比寻常小两口还要温馨。
以前马三放只当布老虎一门心思经营着观风口没时间儿女私情,可是现在横岭到竹南道,连绵百里的疆域跺地称王。这等规模,在关城历史上前所未有,布老虎也算功成名就,偏偏在对丑娘的事情上,还是那么迟钝。
想了想,在见到布老虎闭口不谈,马三放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下,于是便道“老虎哥,以前吧,咱们还可以推脱事忙,现在马寨人事齐备,各方各面都妥妥当当,有些事情在不能含糊啊。”
打开了话匣子,马三放也是个话痨,又道“阿姐对你好,咱们弟兄伙看在心里,都希望她能成为寨主夫人。老虎哥,听兄弟句劝,与其纠缠不清,反正阿姐对你有意思,你就给她个名分吧。”
....
在马三放长篇大论足足有半盏茶后,布老虎算是看出来了,今儿不亮句准话,怕是这厮会逼的跟自己秉烛夜谈。
摆摆手打断滔滔不绝的马三放,布老虎没好气的抬眼道“阿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哦?老虎哥,那你准备....”
马三放好奇的问道。
布老虎摇摇头,望向怀里那个好像婴儿般静静熟睡的丑娘,慢慢的低下头,在她额头轻吻下,遂道“阿丑的名分我一定会给,不过不是现在!”
“老虎哥,阿姐今年都二十三了,等不了那么长时间。”马三放带着点逼宫的语气倔强道。
知道这头“倔驴”的脾气,布老虎无可奈何咂咂嘴,撩开车窗,凝视着黑夜道“老马,我记得我曾经跟阿丑说过,以后让她过上富家小姐的生活,在给她找个有权有势的好男人。现在前一个愿景我已经满足了她,后面一个,不错,阿丑喜欢我,我更喜欢她。既然我食言,不能给她找个如意郎君,那我想努力做,努力做,直到能做到真正的有权有势,就是我娶她过门那一天!”
“老虎哥,你有这个想法不就行了嘛,咱观风口,别的不敢说,要说地盘,谁能大的过咱横岭青竹林?要说人手,那天北崖被灭千人,现在还为抚恤犯着愁,咱们观风口联合青州的九阴山跟铁鲨帮还有天擎山,试问这关城,又有何能奈我!”马三放拍着胸,激情滂湃怂恿着布老虎明天摆酒洞房。
这时马车轮子停在布家大院门口戛然而止,外面车夫低喊道“当家的,到院子了。”
车厢里,布老虎轻手轻脚抱起丑娘准备下车,在走过马三放身前,他幽幽道“老马,天北崖死而不僵,司徒遵义老谋深算,黑山跟台子口同气连枝,神秘的射口寨藏有玄机。如今我布老虎处于风浪尖,真要是大张旗鼓迎娶阿丑,只会让她陷入危险之中。”
“他娘的,他们若是敢有轻举妄动,老子定杀他们个片甲不留!”马三放压低嗓音嘶吼道。在想到丑娘一往情深,布老虎始终推脱再三,终于,这厮脑袋一热,也没了遮拦便道“老虎哥,咱都是兄弟说话也不带拐弯抹角,你其实就是贪恋着黑山寨的三个狐狸精,成,那什么皇帝都是被妖女迷惑误了国事。今儿我老马豁出去一身膘,怎么也得替阿姐讨个公道,明天我就去黑山寨,把那三个狐狸精全杀了。”
“放肆!”
布老虎猛的回头厉喝,当看见怀里的丑娘睫毛微颤,知道她是假寐。布老虎心中暗叹之余,瞧见马三放一副视死如归倔脾气的摸样,无可奈何道“不管你老马相不相信,黑山三娇,我布老虎从未放在心上。如今射口寨的秘密已经被我洞悉,杨烈身份非同小可,乃是朝廷大将,他底下有一人位高权重,正在处心积虑陷害于我。想来不要几日,黑山寨于观风口定有大战,到时你我,生死尚不定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