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朱泮藻顿时感到心头的压力越来越大,更有一种陷入孤岛之上的绝境感。他从一开始就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这会儿不仅好人、坏人的身份完全颠倒了,就连自己的一众手下也都彷徨犹豫,不敢轻举妄动。自己又何尝敢轻举妄动?都到了这个时候,连田文烈、陆锦都把自己当作是叛徒,司令部外面也赶来了援军,根本就是大势已去。
他现在还能选择的就是到底要不要鱼死网破,自己由始至终都坚信袁肃是在故弄玄虚,设下这个圈套让自己钻进来。可以说这会儿并不是什么好、坏这么简单的辨别思路,而是个人情绪的爆发。既然袁肃害的自己走到众矢之的,自己凭什么还要让袁肃好过?
可是话又说回来,真要在这个时候选择跟袁肃鱼死网破,到底还是要搭上他自己的xìng命,自己真有这个觉悟吗?丢掉了饭碗、丢掉了官职、丢掉了个人名望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只要留得一条小命在,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朱泮藻自认为自己脾气不好,睚眦必报的情况时有发生,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却没有那么多的勇气来跟袁肃较真,这可是拿命来较真的事。
正是在朱泮藻这一阵犹豫不决的时候,就连他的手下们也都感觉到长官的动摇,于是众人索xìng也就不再继续纠缠下去,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期待着事情尽快结束。
察觉到气氛有所缓和,袁肃这时立刻又站出来对朱泮藻说道:“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再有其他打算。你现在弃械投降还不算迟,我袁肃可以保证你的人身安全。至于你里通外敌一事我们会给你一个公正的审查。其他人也都听着,如果你们现在放下武器一切既往不咎。但是若是等到外面的jǐng卫团发起进攻才肯弃械投降,那情况就另当别论。”
朱泮藻的副官捏紧了拳头,他自然在心里是向着朱泮藻,这会儿见袁肃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愈发感到不痛快,当即转过头来说道:“大人,只要我们现在能出城,根本不怕这袁肃还耍什么花招。大不了咱们就带着第五师投汉口去。”
他这句话是因为一时情绪恼怒才说出口,实际上还是在帮朱泮藻另谋出路。
只是正是因为这番话,彻底把朱泮藻的立场扭转到“里通外敌”的事实上。
本来朱泮藻还在坚持他最后的立场,哪怕仅仅是心理上的最后立场也多少能有一些安慰,他从始至终没打算背叛北洋,只是看不惯袁肃这个rǔ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当这个总司令罢了。这下倒好,从单纯的内部政治的斗争一下子变成了里通外敌,当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更别说失去了这最后的立场,只怕一众手下当中也立刻就会出现不服气的人。
“你……你……”朱泮藻真是气的说不出话来,可是他向来也知道自己这个副官xìng子直,而且人又够忠心,在这个时候自己实在骂不出什么话来。
“大人,你放心,我就算豁出xìng命也绝不会让姓袁的得逞。”副官大声的说道,随后立刻又来到前面对着那些手下jǐng卫下令道,“你们他妈的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把人都给我抓起来。你们别以为姓袁的会放过你们,斩草除根这句话难道不明白吗?现在只要把姓袁的抓起来,带着他当人质,外面那些人肯定不会乱动。只有这样才我们才能脱身,明白吗?”
朱泮藻的jǐng卫员们顿时又犹豫起来,他们既然是朱泮藻的jǐng卫队,当然跟朱泮藻是有感情的,在这个时候若是还有其他的脱身机会,也未必不能试上一试。
袁肃这边看到情况再次发生转变,一个个都露出了愈发凝重的脸sè。田文烈、陆锦二人也是在心中频频暗叫倒霉,早知道今天来的时候就多带一些jǐng卫,也不至于到现在如此窘迫不堪的地步,甚至随时都还可能闹出生命危险。
当然,在这个时候他们也算是彻底看清楚朱泮藻的面孔,不管朱泮藻本人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但是在关键时刻宁可带队去投汉口,也不愿意和平解决目前的麻烦事,真是再也无药可救。只要这次能够侥幸脱身,他们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整治朱泮藻。
千钧一发之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枪声。随后人群的呼喊、马蹄的乱窜,以及冲撞、金属的摩擦、惨叫声瞬间便如同爆发了一般,此起彼伏。不止如此,枪声越来越严重,混乱之中甚至似乎还有重机枪持续不断的嘶吼。
一楼顿时乱成了一片!
几分钟后,二楼走廊这边正对峙的人还在惊诧之中,几个朱泮藻的手下踉踉跄跄沿着楼梯跑上来,所有人都是一副惶恐不已的样子。
“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外面的那些人,冲进来了,他们什么都不管,就这么冲进来了……”
“公馆那边还有重机枪,都开火了。兄弟们……兄弟们都快撑不住呀!”
朱泮藻很是惊慌,他万万没想到jǐng卫团居然在人质状况不清楚之际,贸然开始发动进攻?他甚至不相信外面的那些部队是jǐng卫团的人,完全没有jǐng卫团的职责和作派。不过现在考虑这些显然是没有任何意义,他必须立刻做出决定,究竟是投降还是跟袁肃拼了。
一旁的副官根本没有再理会朱泮藻的犹豫,当即拧着手枪就要向袁肃冲过去。
陆锦鼓着一股底气大喝一声:“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若是还敢乱来那可是不赦的死罪。”
就在他话音刚落时,一楼楼梯口处已经传来一阵枪声,随后是有人在大喊赶紧上二楼。喊话的人正是jǐng卫团的士兵,他们从一开始发动进攻到突破大院进出主楼,仅仅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这会儿就要抢攻二楼了。
千钧一发的这一瞬间,朱泮藻最终做出了决定,他对着副官大喊一声:“都住手。罢了。”
副官满是失望的回过头来看着朱泮藻,艰难的说道:“大人,你怎么……”
朱泮藻脸sè十分难看,他要做出这样的据诶的那个实属不易,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罢了罢手,十分无奈的说道:“总之,都住手。放下武器。”
副官瞪大了眼睛,迟迟没有放下手中紧紧攒着的手枪。
倒是周围那些jǐng卫员手下们,先是相互之间对视了一眼,随即连忙纷纷的丢下了武器。
就在武器“啪啪啪”落地的同时,楼梯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很快一队荷枪实弹的总司令部jǐng卫团士兵冲上来。为首的一名小队长看清楚走廊上站在的第五师的人,马上下令将这些人全部控制起来。
“还有你,放下武器,否则我们可不客气了。”一名jǐng卫团的士兵对着朱泮藻的副官道。
朱泮藻的副官满是懊恼,但是事到如今也完全没有任何办法,他仰头长叹了一声,随即把手枪狠狠的投掷在了地上。
袁肃、田文烈等人总算松了一口气,幸亏朱泮藻当时还是犹豫了一阵,要不然现在是什么情况任谁都没办法做出保证。
jǐng卫团的士兵连忙来到袁肃这边,小队长迫切的确认袁肃安然无恙,然后又派人到一楼去请长官上来见袁肃。
此时的朱泮藻被三名士兵用枪口顶着,他的脸sè却在这个时候显得很平静,只是透露着少许反映着内心失望的情愫。不管今天这局到底是不是袁肃故意布置下来,但是他心里也很清楚,若不是自己鬼迷心窍要搞出什么名堂来,断然也是不至于闹到现在这般田地。
田文烈、陆锦二人看情况得以控制,于是一前一后来到朱泮藻面前。
“真是没想到,你竟然都敢做出这样的事!”
“好在你悬崖勒马,总之,这件事我们必然要秉公处理。”
朱泮藻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田文烈和陆锦,一言不发。在他看来其实无非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么简单的道理,不管是对外作战还是内部的政治场上的斗争,都是如此。这次只能算是自己太不走运,对很多事情没有做足充分的预料。同时他也看得出来,袁肃这个年轻人果然是有两把刷子。
袁肃从小队长哪里了解了目前的一些情况,原来在接到紧急命令之后,jǐng卫团是请来了蒋百里和李劲夫二人随队指挥,生怕到关键的时刻没有一个高级长官来做出决策。最终考虑到目前总司令部内部的情况,由蒋百里站出来下达进攻的命令。虽然这是一次冒险的决策,不过好在一切进行的都还算很顺利。
随后,他让小队长将二楼的第五师的jǐng卫员全部押下去,自己走到田文烈、陆锦这边,望着一言不发的朱泮藻,用平静的口吻说道:“正如田大人所说的那样,我会保证给你一个公正的审判。这件事我也会立刻汇报到běi jīng。我现在以zhōng yāng近卫军总司令的名义,解除你第五师师长的职权,并且以某犯罪批捕。”
朱泮藻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说道:“随便你。”
袁肃随即转向陆锦,说道:“陆大人,为了避免出什么意外,我希望先将朱泮藻交给你拘押起来。你看如何?”
陆锦也不清楚袁肃为什么要把朱泮藻交给自己来拘押,不过既然是袁肃的吩咐,他并没有多细想什么,点头说道:“在下遵命。我这就先去打电话,调一支jǐng卫队过来。”他说完,转身便往搂下走去了。
袁肃又对田文烈说道:“田大人,现在出了这些乱子,你我必须立刻着手商议善后工作。”
田文烈沉了一口气,很是无奈的说道:“真是世事难料。”
袁肃顺着田文烈的口气说道:“是啊,人心难测。不过也没办法。往往变革就是在毁灭中进行。我们只有先打破现在的困局,消灭所有旧的、不好的东西,才能创造出新的、好的事物来。就好比曹锟这次谋逆,不经得起这番折腾,我们北洋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变革之道。”
田文烈颔首应道:“你说的没错。唉。”
一刻钟后,总司令部这边总算恢复了秩序,第五师的叛乱份子全部被拘押转移到jǐng卫团司令部监禁,同时jǐng卫团也加强了总司令部大院和公馆的jǐng卫力量。陆锦从城北抽调了一支本部人马赶到总司令部,将朱泮藻转移到他的驻部大营关押。
袁肃在与蒋百里、李劲夫等人见过面,做了一些善后工作的指示之外,继而便与田文烈、陆锦二人一起商议关于如何处理近卫军内部这些叛乱情况。他早先在拦截了汉口派来与朱泮藻见面的专员之后,利用威胁和利诱迫使专员改口,称汉口那边不仅是在跟朱泮藻密谋合作,还与雷震、唐天喜、蔡成勋、陈光远这些人也都有来往。
当然,一下子把近卫军内部大部分高级军官都囊括在其中,听上去肯定很难让人相信。所以在袁肃的指示之下,这名汉口派来的专员交代确实是与这些有往来,但至于是什么情况就不得而知。推测的可能xìng是众人企图yīn谋借助汉口方面的口实,来陷害袁肃这个总司令,以期达到夺权的目的而已。倒是没有全部像朱泮藻这样有里通外敌的嫌疑。
袁肃本来需要的就只是一个口实罢了,有了这个口实他便能采取雷烈风行的手段先把近卫军下面的那些军阀全部扫清楚,至于田文烈、陆锦完全可以在事后再做交代。真到了那个时候田文烈、陆锦也只能选择宁可信其有了。
不过这次朱泮藻按耐不住先发制人,倒是给了袁肃更好的借口。
袁肃安排在郑州的眼前当然是一直在监控朱泮藻这些人的动向,对于朱泮藻在今天傍晚发起行动的临时决定,虽然有些仓促,但到底还是第一时间送了出来。当时袁肃与田文烈、陆锦正在讨论关于近卫军内部暗通汉口的情况,只不过田文烈、陆锦二人态度并不是很激烈,很难相信既然有那么多高级军官与汉口有所来往。
正是因为田文烈、陆锦二人充满怀疑的态度,所以才使得袁肃必须放松总司令部周边的防守,用朱泮藻的实际行动来给证实目前近卫军内部的危险xìng。至于蒋百里最后下令发动强攻,那也是事先早就安排好的命令。
看上去很鲁莽,其实袁肃自然不会那么草率的用xìng命去赌博。一旦朱泮藻真的要痛下狠手,他不会还计较什么颜面问题,必然会在几个贴身jǐng卫员的掩护之下,从会议室另外一个出口逃跑到阁楼躲避。jǐng卫团发起进攻是速战速决,相信在朱泮藻攻陷阁楼之前已经被jǐng卫团追击而上制服。
连夜进行一番会谈,袁肃强调现在必须立刻采取行动控制雷震、唐天喜等人。他对田文烈、陆锦用极其认真的口吻说道:“总司令部这边枪声大作,从叛乱到现在足有一个钟头的时间,唐天喜、雷震、蔡成勋等人无一人派兵过来驰援。好,就算不派兵是为了避嫌就罢了,但一通电话、一封电文也总该来询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听袁肃这么一说,田文烈、陆锦二人顿时也感到事情有些奇怪。
哪怕郑州城很大,但是总司令部这边爆发了一阵激烈的枪战,连重机枪都响了,周围的老百姓也足以很快的把消息散播出去。可是等到现在这会儿,其他将领一个人都没有做出反应,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们这会儿有可能知道事情泄露,正在安排跑路。又或者还在密谋搞一些其他的yīn谋。什么叫先下手为强?难不成还要再让他们攻打一次总司令吗?”袁肃厉声的说道。
“可是……要不然,我们打电话去询问一下……”
“打电话?打草惊蛇吗?”袁肃没好气的说道,“我的意思很简单,首先是要控制住局势。只要确保他们没有异心就好,我可以保证把事情做的很低调,滴水不漏,不仅连他们不会认为出了什么事,外界更不会有任何风声。”
“真的可以如此?”田文烈有些怀疑的问道。
“大敌当前,我们内部出了这么多乱子,如果不尽快做出一些效果来,别属还能继续南下进攻武汉,只怕近卫军能否在河南站稳脚跟都成了问题。”袁肃着重语气强调道。
田文烈、陆锦对视了一眼,经过刚才朱泮藻一劫,他们心中自然很是后怕。如果当时朱泮藻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来,只怕这会儿自己这些人可没办法坐在这里讨论如何善后了。袁肃做法固然有些闹得太大,但终归不是没有道理,毕竟有了前车之鉴这会儿肯定还是要做租防范准备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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