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八rì,前后经过三天时间的联络,袁肃于这天下午乘车抵达开封。
河南都督府派来一队人于开封近郊外等候迎接,张镇芳的副官程世昌与麾下副师长李潜都亲自到场。双方见面之后,袁肃与程世昌还算熟络,昔rì在保定时可是见过面的,彼此客客气气寒暄了一阵,继而便打道前往都督府。
开封都督府是之前河南巡抚的大宅,几经翻修整顿,如今已经有了现代化的建筑格局。
袁肃在程世昌、李潜二人左右陪同之下走上府门前台阶时,大门内立刻就传来了一阵欢快的招呼。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曾见面的张涵玲。此时张涵玲身穿一袭白sè小夹袄,鹿皮皮靴显得小腿肚子很是纤细好看,耳边垂着青丝发髻,颇有玲珑jīng致的东方古典美感。
“克礼哥哥,你总算到了。听说你前几天已经在郑州了,为何今rì才来开封。显然,你是没把我……和我爹放在心上咯。”张涵玲俏皮的说着,不过在说到后半句话时,略略的显得有几分唐突,小脸也瞬间闪过几分微红。
“实在抱歉,我部人马也是最近刚到郑州,营中军务旁午,花了几天时间才处理清楚,昨rì才得了空闲,今rì便匆匆忙忙赶来拜会张伯伯了。”袁肃依然保持着昔rì儒雅的风范,说起话来有条不紊,更显出几分成熟稳重的气势来。
张涵玲几乎从来没见过袁肃身穿着崭新挺拔的军职都督礼服,袁肃虽然是山海关大都督,但与一省都督还要差一级,所以礼服是与一省军务帮办是一样的制式。当初张涵玲还在滦州时,袁肃仅仅只是一个治安团司令,现如今隔了两年的时间,对方一下子就连跳数级,当真是有士别三rì当刮目相待的涵义。
她对袁肃的印象向来是很好,正月间也听起父亲张镇芳说过袁肃要来的消息,并且多多少少是暗示为了自己而来,对于正值豆蔻芳龄的少女来说,一颗含羞的心自然是希望受到异xìng的追求。哪怕她心里面是有喜欢的人,可也掩盖不住那种紧张、羞怯的喜悦。
更何况这两年来她与袁四公子并没有太大的进展,袁家的一些姨太太总嫌弃自己个子太高,而且没有裹过小脚。每次与袁克端站在一起的时候,都快跟袁克端一样高了。就连袁四公子本人都很反感这样的“大女孩”。
倒是袁肃的看法与众不同,在张涵玲看来,袁肃才是真正脱离封建思想的现代青年。
“这样呀,我爹正在里面等你呢。你自从当上大官之后,就很少跟我们家联系了,倒是我爹时不时的还能念起你。今天你可要好好的向我爹赔罪才是。”张涵玲可爱的笑着说道。
“这是自然。”袁肃报以微笑。
一行人走进了都督府,一番拐弯抹角穿过前院门庭,来到前厅。张镇芳一早就在前厅一边喝茶一边等候,在听到仆从先行前来通报袁肃已经到了后,他便起身站在门槛后面。
袁肃隔着一段走廊见到张镇芳后,连忙加快步伐上前,当着张镇芳的面行了一个鞠躬大礼,恭恭敬敬的说道:“张伯伯在上,请受小侄一拜。”说着,还作势要打算叩下去。虽然现在进入了民国,但这些老传统的礼仪多少还是要遵守,尤其是像张镇芳这样门风守旧的人,甚至比起袁世凯还要更重视这一套礼节。
若是在以前,张镇芳肯定会坦然接受袁肃这一拜,然而今时今rì袁肃的身份地位大有变化,不仅从以前的一个小军头变成了堂堂直隶省同于军务帮办级的大员,更是获得了大总统袁世凯的亲自认同,现如今还收纳成了zhōng yāng军系统。以此足见袁肃已然今时非比往rì。
再者张镇芳现在看到袁肃对自己依然如此尊重,心里原本已经很高兴了,没必要再如此着重细节。于是他连忙跨过门槛,上前双手将袁肃搀扶了起来。
“克礼啊,何须如此大礼。千盼万盼,总算是把你盼来了。来来来,先进屋坐。”张镇芳呵呵笑着说道,拉着袁肃的手将其带到了前厅里面。
嘘寒问暖了一番,众人相继落座,张镇芳又吩咐仆从端上茶点。
袁肃先喝了半盏茶,随即张镇芳这才开始渐渐把话题转向正题,谈起了这次河南民乱以及zhōng yāng陆军第三旅的相关安排。袁肃在昨天的时候已经发来电文,把第三旅的动向做了一下透露,而他今天前来就是为了落实第三旅的出兵问题。
他当着张镇芳的面,又进一步的把出兵商丘的计划交代了一下。
张镇芳听完袁肃的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神情却没有预想中的那么高兴。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对袁肃会所到:“克礼啊,běi jīng那边似乎对你们第三旅是有特别要求的,难道不是吧?这件事我也是有所耳闻,所以想提醒一下你。”
袁肃怔了怔,他自然是明白张镇芳的意思,zhōng yāngzhèng fǔ是希望第三旅坐镇郑州,一动也不要动,省的动一下会折腾出丢人现眼的事故。他是的的确确没想到张镇芳居然接到了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是如其所说的那样由京城的故友捎带的消息,又或者是总统府特别发来命令。倘若是前者倒是无妨,可如果是后者的话,那就意味着这是总统府要求张镇芳来盯着自己。
他故作停顿了片刻,随即说道:“不瞒张伯伯,确实有此事。我叔父在我南下之前是千万叮嘱,河南目前的情况有所不同,之前好几路人马都在这里栽了跟头,倘若我们zhōng yāng军也出了事故,传出那可是有伤大雅的。”
张镇芳冗长的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的说道:“唉,说来,此事确实万分棘手。没想到那些刁民竟然如此可恶,短短一年的时间,一下子变的一发不可收拾。我本是希望借你的兵力来协助我一把,尽快把这件事平息下来,以免让zhōng yāng难堪。不过你叔父那边的意思也不无道理,咱们行军作战不仅仅是要打出实际,同时也是要兼顾政治上的考虑。”
袁肃看得出来,张镇芳现在当真是陷入了极大的困境,这也是在所难免,因为历史上再过不久张镇芳就会因为处理白朗起义之事不利而被勒令辞职,随后便由段祺瑞接管河南都督,并主持围剿白朗民军的军务。
显而易见,张镇芳是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而影响个人仕途,但心里或许也是猜得出来,袁肃毕竟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连那些老将军都应付不过来,袁肃一个从来没有经过实战的小字辈,又怎么可能不栽跟头?
若是连袁肃的zhōng yāng军都折了,那不仅是没能帮上他本人的忙,反而更是将自己的仕途往黄泉路上又送了一程。
“张伯伯,尽管叔父有这样的担忧,不过小侄身为军人,保家卫国是为天职,如今还没有出兵作战就畏手畏脚,这绝非我军人之本sè。更何况,此番前来,小侄自然是有一定把握,否则也不敢如此贸然违背叔父的意思。”袁肃郑重其事的说道。
“嗯,克礼有这样的诚挚之心,实乃我中华之幸。不过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为秒,我麾下的一支人马从去年开始便一直在与商丘这边的刁民作战,着实凶险的很。商丘虽然是广葆平原,不容易守也不容易攻。那些民军又狡猾异常,常常都是难以捉摸,不可不谓是敌人在暗,我们在明,难啊。”张镇芳感叹万千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