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ǐng卫队的伤员不算多,大部分也只是轻伤,仅仅只有两名士兵伤的较重。袁肃用自己前世受训过的急救方式,尽可能的为伤员做了一些护理。
刚刚处理好两个伤重士兵,袁肃忽然看到街道另外一边躺在地上的起义军俘虏。这些起义士兵已经被缴械,三三两两依靠在一起,其中大部分是伤员,一些伤重者还在疼痛的呻吟着。然而站在附近看守的jǐng卫队士兵根本不理会这些伤员的情况,至于那些没有受伤的俘虏也因为害怕而一动不敢动。
袁肃叹了一口气,迈步走到街道对面,来到一名肩膀和大腿都受了伤的起义士兵面前,后者正咬着牙尝试着用一条血迹斑斑的布条包扎自己的腿伤,无奈稍微用力就带动了肩伤,前前后后缠了几次都没能成功。
他在这名士兵身旁蹲了下来,一言不发的从对方手中接过布条,重新抖开之后绑缚在对方大腿的伤口上。之后他又检查了一下这名士兵的肩伤,好在与腿伤一样都只是皮肉外伤,只不过还有一些在流血。
他再次站起身来,走到街头处停放尸首的地方,在一具尸体上扒下了一套衣服,重新返回到那伤兵跟前,把衣服给对方披在身上保暖。
这一系列行动,不仅让那士兵惊讶不已,就连一旁的其他俘虏和周围jǐng卫队士兵也都大为震惊。对于他们来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理解袁肃的行为。
袁肃站起身来回过头去,对之前的那个排长吩咐道:“派人去给这些俘虏也处理一下伤势,大家好歹同袍一场,他们只是受人煽动才误入歧途,没必要真当成是敌人。”
排长愣了愣,脸sè复杂难辨,过了好一阵之后才反应过来:“是,是。”
这时,先前袁肃帮助包扎伤口的士兵忍不住激动的大叫了起来:“我们没有误入歧途,我们就是要革命,为了革命,我们不怕死!”
“对,为了革命,我们才不怕死!”
“七尺男儿就是要为国为民族做贡献!”
几个情绪的起义士兵也附和着跟着叫了起来,然而更多的俘虏则选择沉默不语。
袁肃侧目扫了一眼刚才叫喊的几名士兵,这些人都是年轻人,甚至还有人脸上带着明显的稚嫩,不过他们的表情却十分坚定。他渐渐换上一副严正的脸sè,言辞切实的质问道:“你们知道什么是革命吗?谁能跟我解释一下?”
这几个士兵犹豫了一下,随后有人大声的回答道:“革命就是救中国!”
袁肃缓缓的摇了摇头,他郑重其事的说道:“我们身为中国男儿,救国兴邦义不容辞。我要告诉你们,革命未必是救中国。我完全支持你们爱国救国以及振兴民族的志愿,但是若只是盲目的参加革命、莽撞的发动起义,倒头来只会遭人利用,做出一些祸国殃民的蠢事。”
街道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火把在风中摇曳的猎猎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袁肃身上,其中大部分人的目光是一种疑惑不解。
停顿了片刻,袁肃语重心长的又说道:“我不指望你们现在能明白我的话,但总一天你们会明白的。”他说完,便迈步向城门外走去了。
众人望着袁肃的背影,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不同程度的复杂和迷惑。尤其是那些被俘的起义士兵,在他们看来虽然袁肃参与镇压革命,但从刚才的行为和言语上来看,对方似乎是一个正直的人,最起码不是一个坏人。
直到凌晨四点钟时,七十八标和第三营的援军才姗姗赶到。
袁肃在城门口接应了这两支新军队伍,一番了解之后才知道,这两支队伍原本一路紧追不舍,后来在小马庄时被殿后的起义军打了一次伏击,因此才变得小心翼翼。
再加上起义军一路撤退时出现不少逃兵,这些逃兵到处乱窜,使得七十八标和第三营无法判断起义军主力部队究竟逃往什么方向。他们甚至被一小股逃兵吸引到南边的荒郊野岭,折腾了一大圈才赶回滦州城。
袁肃很庆幸巡防营的人第一时间前来支援,要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他将滦州城内目前的情况告诉了这两支新军队伍,第三营管带张建功二话不说,直接带着本部人马向城内赶去。至于七十八标的这一营,他们先在南城休息了一阵,上上下下喝了一碗水,然后把随行的伤员留在jǐng卫队这边照顾,这才不慌不忙的沿着主干道向城东去了。
此时,城中仍然是一派混乱景象,随着巡防营全城捕抓起义士兵,原本只是局部混乱的情势一下子扩张到了所有城区。虽然较之之前枪声大作已经消弱了许多,但处处可见火光,各式各样的人声、马声此起彼伏。
这座古朴的城镇又一次迎来金戈铁马,老百姓们再也没有闲情雅致去门口窗边窥探,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人心笼罩在一片恐慌之中。
四点三刻时,袁肃登上城楼向城西眺望去,城西的天空早已被一股熊熊烈火烧的通红,他心里很清楚,着火的地方就是位于滦州火车站旁侧的标部大院。从起义军突破南城埋伏圈到巡防营赶来支援,期间至少相隔了半个钟点。而就是这半个钟点的时间,完全足够让标部葬身在火海之中。
他的嘴角牵动了一下,黑暗中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冷笑,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多多少少会遇到一些挫折,没想到一切却进行的如此顺利。
滦州城的战斗直至天亮之际依然没有完全停息,城中大街小巷上处处可见官军在搜捕革命余党,有新军士兵也有旧军士兵。偶尔还传来零星的枪响,让刚刚经历一夜战火的古城愈发显得不安宁。无论是商铺市集还是官寺府衙,一律是门庭紧闭,即便偶然有些许平民出现,也都是小跑着来去,一个个就像是害怕见光的老鼠似的。
城中的几处大火已经被扑灭,只留下浓浓的黑烟和呛鼻的气味飘散在天空。
南城郊的街头上,许多士兵抱成团相互依偎着,无论是起义军俘虏还是jǐng卫队,熬了整整一夜许多人都疲困不已。对于他们来说,反正混乱是在城内,南郊这边已无所事事,索xìng先合上眼休息养养神,然而就是这一合眼,很快便直接坠入了梦乡。
当然,jǐng卫队的士兵并没有全部睡下,依然有十数名士兵坚守岗位。
袁肃本以为自己可以撑下去,却终于还是在城墙脚跟下恍恍惚惚睡着了,期间被清晨的寒冷冻醒了几次,整个人的jīng神就这样游离在半醒不醒的状态。
直到远处的街道上传来马蹄的疾驰声,之前那名jǐng卫队排长匆匆跑过来小声唤道:“袁大人,袁大人,醒一醒!”
袁肃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东边升起的一抹阳光刺在眼上,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
排长指着身后不远处的一名骑兵说道:“大人,总镇派来人了。”
袁肃一时没反应过来:“总镇?总镇不是在唐山吗?”
排长立刻说道:“统制大人黎明时已经赶到滦州了,现在就在咱们标部。”
袁肃这才明白过来,滦州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二十镇统制理所当然要亲自到场主持大局。他挣扎着站起身来,迈着有些发麻的步子来到那名骑兵面前,问道:“总镇大人有何吩咐?”
那骑兵一身通讯兵的打扮,他没有下马,直接快速的说道:“阁下是袁大人吧?统制大人召集城中各部军官立刻赶到火车站集合,请袁大人立刻赶往。小的还要去其他地方通报,就不多逗留了。”他说完,一勒缰绳,调转方向又向东边策马疾去。
袁肃没有多想其他,必然是城中大局已定,总镇要开始彻查此次事件原委。他也巴不得早点赶回标部去看一看清楚如何,当即回过头来对那排长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排长答道:“小人孙连仲。”
袁肃的眉宇微微皱了一下,脸上立刻起了一阵变化,他盯着这名排长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直看的对方浑身不自在起来。
对方二十出头的样子,身形不算结实又不显虚弱,个头倒是挺高,之前说话时是一口河北本地口音。如果袁肃猜的不错的话,眼前此人正是rì后冯玉祥十三太保之一、著名抗rì将领“孙连仲”。他记得冯玉祥现在只不过是一名营管带,而且同样驻守在直隶省内,如此说来自己能遇到早年的“十三太保”完全有可能。
“袁大人,您这是……”
“哦,孙排长,你可有表字?”袁肃恢复脸sè问道。
“去岁离家时,家中长辈给在下取过一字,是为仿鲁。”孙连仲虽然心中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了袁肃。
听到这个表字之后,袁肃更加确定对方就是那个“孙连仲”了。孙连仲(1893年2月3rì-1990年8月14rì),字仿鲁,汉族,中国河北雄县人。国民革命军二级陆军上将,著名抗rì战争将领。冯玉祥的十三太保之一,抗rì战争时期因坚守台儿庄而闻名中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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