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三坡一阵阵感慨,他这样子的官场速度,即使今次被徐景压过一头,最终通过了隋炯的人事任命,其实也没什么,毕竟再有一两年工夫,徐景就要退下去了,两年之后,他也成了“老”县长了,威望不就出来了么?再,我这半辈子已经走在了大多数人前头,也没什么遗憾的了……丁三坡如是想着。
一支烟还未抽完,县委大院的正门口忽然出现了一条的身影。
“来了么?”丁三坡激动不已,昨晚上,他与郝兵以及儿子丁大力谈了很多,其中就有丁大力那头事情办成功之后马上就来到县委大院给他报信。
那条的身影果然是丁大力的。县委大院的门卫没人不认识他,没做什么登记,丁大力就进入了大院。
一号楼二楼阳台上的那条身影也同样引起了丁大力的注意。丁大力挥了挥手,然后做出了一个OK的手势。
阳台上的丁三坡狠狠踩灭了烟头,一转身,重新进入了常委会议室。
“三坡同志,你来啦?正好,提拔隋炯同志成为公安局党委班子新成员,组织部门把他作为唯一考察对象,谈谈你的看法吧。”胡令田做了个手势,示意丁三坡发言。
“好的,胡书记……各位同志。”丁三坡一扫之前的沉闷,斗志显得十分的高昂。
首先,丁三坡对于加强公安局党委班子的建设并无异议,他:“一段时期以来,我们的社会治安呈现出越来越混乱的被动局面,这与我们的公安机关未能对犯罪分子形成有效震慑极有关联。徐景同志认为公安机关的领导班子应当加强,也是因为有此种现实背景。但是,徐景同志所提到的城厢镇派出所所长,隋炯同志,我认为在人选方面的考量有欠周虑。我们先不提这位同志获得过哪些荣誉,就县城的治安情况。各位常委大部分都居住在城厢镇所辖范围之内,我倒要问问,平时你们与亲友相谈,听到的混混寻衅、流氓滋事的事例还少么?许多混混、流氓抱团在一起,都形成了团伙了,而我们的公安机关、城厢镇派出所,又有过哪些强有力的震慑手段?整天抓了放、放了再抓,不客气地一句,那些坏分子都把公安局当旅社了!对此,我认为,隋炯这位城厢镇派出所所长是极端不称职、甚至是失职、渎职的!”
“丁三坡,书记办公会都已经统一了的议题,你现在这么什么意思?”
一般而言,为了保持常委会的意见统一(其实是为了给上级留下班子团结的印象),书记办公会定下的议题,常委会其实只起到一个举手表决通过的功能。这种情况还将在今后一段时期内长期存在,这才有了后世的“减副”以及加强常委权力之举。
徐景这话正是这个意思,他倒是打得如意算盘,这么一指责,变相在告诉与会常委,丁三坡这是在搞“分裂”。
丁三坡喝了口水,一指徐景,很不客气地道:“徐景同志,现在是常委会,如果你对我的法有意见,也请你在我发言之后再行补充。”
“胡书记,各位同志,我还是坚持自己的观,干部提拔是我党政治生活中,一项极其严肃的活动,任何个人都不允许凌驾于组织之上,搞一言堂、甚至违背干部提拔原则。所以,本次公安局党委班子新成员的候选人,绝对绝对不能只考察一个指定的某某人。最后,我想的是,如果常委会通过徐景同志的议案,本人将会以个人名义向地委申诉。我的讲话完了,谢谢!”
徐景没想到丁三坡会连胡令田的面子也不给,简直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当然,最主要的,是在常委会上当面驳他的面子,难听,几乎就等同于打他的脸了。当下徐景气得脸sè发青,一拍桌子,站起来就对着丁三坡叫道:“丁三坡,你欺人太甚!”
“如果坚持组织原则就算是欺负你的话,那么,我承认。”丁三坡轻描淡写道。
“够了!都住口!”胡令田的脸sè更是糟糕,徐景不给他面子也就罢了,你丁三坡总该稍微收敛一吧,现在你算是怎么回事?哦,以个人名义向地委申诉……申诉谁?麻痹,是申诉老子钳不住徐景这头老疯狗么?
如果单只是徐景那也就算了,胡令田都只当他是一条疯狗,然而,若是按照丁三坡所的,组织部考察公安局党委委员候选人安排了两到三个的话,就等于变相在告诉其他常委,他胡令田怕了丁三坡、怕他向上级申诉。
于是,胡令田道:“在座的常委同志都谈了自己的看法,总的来,都是赞同隋炯同志的提拔。你丁三坡同志有想法,可以保留,有意见,允许你向上级申诉,这是你的权利。好了,大家都谈了自己的看法,我也来谈谈我自己的一些观感……”
胡令田真的是被丁三坡要申诉的表态给激怒了,本来他是很反感徐景、顺带着连隋炯的印象也是极差,而现在,他倒开始给隋炯起了好话,当然,他本身与隋炯不怎么熟悉,所谓的好话,也仅仅只是鹦鹉学舌,把徐景归纳总结的闪光择要出而已。然而,这就够了,至少他已经向丁三坡表明了他的态度。
“还有没有人要补充的?没有的话就表决……”胡令田得口干舌燥,问了一句,一口水才喝下去,就听见有人敲响了常委会议室的门。
胡令田把茶杯在会议桌上重重一顿,呵呼道:“敲什么敲,规矩都不懂了么?”
也不知这是指桑骂槐呢还是真生气在常委会期间有人敲门。徐景“嘿嘿”一乐,捧着茶杯就:“有些人啊,把他提到了高位,就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早先丁三坡还后悔态度太生硬,把胡令田给得罪了,结果现在一看,胡令田的心胸也不过如此,这就没什么好的了。
负责会议记录的是胡令田的秘书,这位秘书还是很有眼力劲的,在胡令田指桑骂槐之下,把头一低,笔走龙蛇,“唰唰”的笔记记录之声,愣是没有站起来去开门。
丁三坡就:“我去开门吧,这时候有人来敲门,总是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完,从位子上站起来,到了会议室门口,拧开了门把锁。
“哦,赵局长啊,还有事么?”门外敲门的人正是县公安局局长赵林虎。这位局长满头大汗,一个劲拿着湿漉漉的手帕擦着额头,看见门对面站着的是丁三坡,当即站得笔直笔直的,口中结结巴巴道:“丁县长,我有重要情况向常委会汇报。”
“那就进来吧……”丁三坡强压住心头的既喜且忧的心境,侧过身子把赵林虎让进了会议室。
常委会的其他成员吃不准赵林虎到底是什么事,公安局毕竟是维护一方平安的强力机关,真有要事,岂可等闲视之。所以,丁三坡在没有请示胡令田的情况下,自自话让赵林虎进来参见会议,却也没有人提出什么异议。
赵林虎很是局促,坐在之前他列席会议所坐的位子上,支支吾吾:“胡书记,丁县长,我有重要情况汇报……”
胡令田皱了皱眉头,刚想话,却不料被丁三坡抢在前头,问赵林虎,道:“公安局是不是再次来向常委会证明,郝兵打人一案是经得起任何形式的考验呢?”
问完之后,丁三坡却也是非常紧张,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万一要事徐建峰自首又忽然翻供,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么?
赵林虎本来就已显得十分不安的神sè,在丁三坡一句话之后,更是语无伦次:“是……啊,不是……对不起丁县长……各位领导,刚才我在常委会列席完毕之后,回到县局,接到城厢镇派出所所长隋炯同志的汇报……今早上,徐建峰他到派出所自首……自首……他自首了……”赵林虎一连念了三遍“自首”,语声渐渐低落下去,到最后,整只脑袋几乎都耷拉了下去。
就在其他常委尚在咀嚼所谓徐建峰自首究竟代表了怎样的含义的时候,丁三坡却猛地一拍桌子,指着赵林虎的方向厉声质问道:“赵林虎同志,你擅自打乱常委会的会议节奏,为的就是让与会的常委会听你表功、汇报一名区区犯罪分子的自首情况?是不是以后你们公安机关每抓到一个犯罪分子,县委都开一次常委会为你们鼓掌赞美?啊?”
“丁三坡,你什么意思……还有,老赵,你倒是,到底是谁自首了?”徐景从震惊中醒悟过来,打断丁三坡的话之后,连连追问赵林虎,到底是不是他的侄子徐建峰自首。如果是的话……徐景忽然感到脸上一阵阵火辣辣的,无端端地生疼,这要是真的……徐景几乎不敢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