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在绝境之中往往能被激发出急智。
高适本就是一个头脑灵活的人,经由李括这么一逼竟然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话不是这么说”高适叹了口气道:“七郎你看这样如何。老夫我将保证老夫人等人的安全,你也先放下手中的刀剑双方坐下来好好谈谈。老夫是这么想的,陛下无非是怀疑你有不臣之心,所以才会派出韦大人前来监察。但老夫知道你是万万不会起兵造反的,所以老夫愿意写一份奏疏替你作保,请求朝廷不要剥夺你的军权。”
李括听后只道:“需要李某作出何让步?”
高适道:“其实也不过是作出个姿态,既然七郎你不肯交出兵权,若想表现的有些诚意,不如将唐州、南阳等州郡交还予朝廷。”
轰!
李括知觉脑子嗡的一炸,嘴角微微扯起。
好毒辣的想法,自己只要将苦心经营多年的南阳、唐州等地交还出去,即便手中握着一万骑兵也将成为丧家之犬。现在朝廷和叛军在大战自然没有工夫收拾自己,但等到叛乱平定了呢?如今叛军一败再败,眼瞅着就要连邺城都守不住了。若是叛军一败,大明宫中身着九纹龙袍的那位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恐怕会迫不及待的撕毁和自己个约定,下令全天下缉拿自己吧。
哦,不自己忘了自始至终英武的陛下都没有做出承诺,做出承诺的只是高适。
哈哈,哈哈哈
李括只觉得后心被人狠狠抵上了一把尖刀,直是进退两难。
对于高适提出的这个建议,韦霖虽然心中略有不满却没有表露出来。毕竟如今他的小命攥在李括的手中,李括只需要动动手指,自己的脑袋就会被王小毫不犹豫的砍下。虽然他表现的极为强势,但那是因为他有足够的资本和李括去叫板。但凡事都有一个度,若是突破了这个度怕是会得不偿失。
韦霖并不迂腐,自然也就不会做出愚忠这样的事情。
命都是自己的,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虚名不惜以身犯死?
“这点,韦某没有意见!不过,李将军必须保证约束手下的将士,不得对沿途百姓有所冒犯!”
思定之后韦霖深吸了一口气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李括摇了摇头道:“高伯父,我需要一个承诺!”
韦霖大惑:“承诺?高节度不已经给你承诺了吗,你还想要什么承诺?”
李括淡淡道:“还不够,我需要沿途通行的官府通牒,还要高伯父提供两万匹战马,供全军食用四个月的口粮。当然,每名弟兄必须配备一把横刀、一杆长槊、一只木盾、一张两石硬弓,三壶羽箭。”
李括一口气的将自己的要求说了出来,直惊得韦霖高呼出了声:“你要这么多的军械作甚!”
“这韦大人便不用管了。如今李某不能回唐州,当然要将后路铺好,难不成韦大人想看着李某人逼不得已,投靠叛军吗?”
李括丝毫不惧,一句话便把韦霖顶了回去,气的那韦霖胸口急剧起伏却说不出李括的一句不是。
“而且我现在便要带走他们,至于高伯父所说的上奏朝廷事宜,随你,唐州、南阳的地界你们也可以取走。不过,我再强调一遍,我不会留在扬州等圣旨下来,我现在就要走。”
“这”高适十分为难的瞅了瞅韦霖,见对方闭目不语,高适便知他是想将责任全部推给自己,若是时候追究起来便把自己推出来充作替罪羊。不过这个方案是自己提出来的,自然需要由自己来承担责任!高适只叹了口气道:“老夫答应你!”
李括长舒了一口气,探向刀鞘的手也松了下来。他要的便是高适的这句话。事实上,南阳、唐州等地对他虽然重要却并非不可割舍。毕竟这两地无险可守,面对小股的游哨袭扰还好说,遇到朝廷的围搅根本不可能坚持多久。
与唐廷做这么一个交易,或许对自己才是最有利的。
“我要的东西需要在一rì内备齐,另外,高伯父最好叫府门外的步卒退去,我可不想误伤到弟兄们,让某些人嚼舌根。”李括不屑的瞥了一眼身侧的韦霖,淡淡补充道。
“好说,这些事情都好说。”高适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沉沉道:“老夫人那边我立刻叫人送来。不过一万骑兵四个月需要多少粮秣老夫要计算一番,晚些时候一定准备好送到军营。”
“既如此,李某在此谢过了!”李括冲高适抱了抱拳,随后扬长而去
“这锦囊中有老夫赠你的一句话,你到了疏勒之后,再拆开看!”
“想害你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哥舒翰!老夫劝你出了玉门关便一路向西,莫要回头!”
“在这个世界上最难测的是人心。在朝廷之中权贵们杀人可从没不用刀子,此行去往疏勒切莫交恶权贵!”
城南军营中,李括独自坐靠在软榻上回想着高适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只觉的一阵唏嘘慨叹。
为什么,为什么曾经那个不惜得罪哥舒翰而回护自己的高伯父变成了眼中只有权位利益的江淮节度使,为什么那个豪迈不已的仗剑高达夫变成了如今这般委曲求全的样子?
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对自己苦心叮嘱,让自己暗防人心的高伯父反倒成了算计自己的佞人。
“结束浮云骏,翩翩出从戎。且凭天子怒,复倚将军雄。万鼓雷殷地,千旗火生风。rì轮驻霜戈,月魄悬雕弓。青海阵云匝,黑山兵气冲。战酣太白高,战罢旄头空。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画图麒麟阁,入朝明光宫”(注1)
那个洒脱仗义的高达夫,那个豪迈释然的高书记与自己渐行渐远,取而代之的是权倾江淮的节度使,是身穿紫袍佩金鱼袋的显赫公卿。
原来,无罪说的没错,人真的是会变的
注1:此诗为高适所作的《塞下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