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织厂从前年开始起步,去年得到极大的发展,其中以李愔和各个世家以及几个大商人为领头羊,每家名下都拥有不下千人的大纺织厂,特别是李愔和几个准备充足的大商人,他们的厂子的人数早就超过了两千多人,生产出来的布匹也占了市场数额的大部分。
纺织厂的发展,与棉花的推广种植息息相关,自从李愔以征伐高句丽需要为借口,让朝廷在大唐推广棉花种植以来,棉花的产量几乎是以火箭般的速度上升,而借着这股东风,李愔则大办纺织厂,纺织厂的兴建,自然更进一步刺激棉花的产量,毕竟棉花这东西不占良田,而且还耐旱,可谓是一种十分理想的经济作物。
张刘氏就是在李愔名下的一家纺织厂工作,当然了,她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年青的报社先生,就是自己的老板,也是当今大唐的齐王殿下。
“张嫂子,那你们每天在纺织厂要干多长时间?”李愔接着问道,虽然他也可以从王子豪那里得到答案,但这是采访,自然要有个采访的样子。
“这个也不一定,虽然规定的是一天上五个时辰的班,但若是材料充足,我们一般都要加班,不过加班也有加班费,所以虽然累点,但也有不少人愿意加班的。”张刘氏笑呵呵的答道。
“那您现在的收入是多少,能养活全家吗?”李愔问出一个连李治也十分关心的问题。
“呵呵,我以前做普通女工的时候,每月能拿到半贯钱,一家四口省着点用,倒也可以应付,现在升为管着十个人的组长后。每月能拿到八百文左右。再加上逢年过节的各种福利,以及加班的费用,现在养活一家倒没什么问题。而且手中还能攒下几个钱,偶而还能给孩子割点肉吃。”张刘氏回答的十分坦然,而且说话时。脸上也带着一种满足的微笑,显然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感到很满意。
不过在听到对方的话后,无论是李愔还是李治,两人沉默下来,长安大居不易,城中的物价本来就比其它地区要高,而且这两年随着工商业的发展,普通居民的收入增加,但随之而来的。就是物价的上涨,五百文让四口之家过一个月,这让他们两人都有些无法想象。
接下来李愔又问了张刘氏几个问题。不过主题却慢慢的从她在工厂的工作。慢慢的转变为张嫂子进工厂前后的生活对比。提起以前的生活,连一向乐观张嫂子也变得有些难过。当初她丈夫死后,为了养活全家,她是没ri没夜的替人洗衣做饭,可尽管这样,全家还是饥一顿饱一顿的,甚至还有过断炊几天的记录,提起当时两个孩子哭着喊着想要吃饭时,连她也不禁抹起了眼泪。
后来还多亏了李愔,她一开始是在煤矿上帮人做饭,后来在罐头厂洗瓶子,最后才进了纺织厂,凭着一手织布的技术,再加上肯吃苦,所以很快就被管事赏识,提拔为组长,手下管着十个人,ri子也一天比一天好过。现在她最大的心愿就是攒些钱,然后将两个孩子养大,为儿子娶一房媳妇,为女儿找个好婆家,然后她就可以在家养老了。
听完张刘氏这个质朴妇人的话,李愔扭头看了一下李治,发现对方眨巴着眼睛,眼中满是迷茫之se,显然,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社会底层的百姓,也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简单却又伟大的人生规划,甚至毫不夸张的说,这可能是李治第一次想到,原来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活法?
将该问的问题都问了一遍,李愔也认真的做了笔记,虽然他那手狗爬字连李治都瞧不上眼,但是在张刘氏婆媳和两个孩子眼中,却闪烁着羡慕与敬畏之se,毕竟在他们看来,只要是识字写字之人,都是他们需要仰视的存在。
将本子合上,笔墨收拾干净之后,李愔看了看天se,发现都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旁边的李治也站起来,看样子正想和他一起离开。不过李愔却没有站起来,而是从怀里拿出一张条子,然后交到张刘氏的手中说道:“张嫂子,这是今天的采访费,虽然不多,但也算是我们报社的一片心意,请您务必笑纳!”
张嫂子接过条子,她认得这是朝廷开的便换,凭这张便换可以到府衙里兑换成铜钱,只可惜她不识字,根本不知道这是多少钱,又不好意思问。只是听李愔说是采访的费用,而且也不多,所以也就收下了。
接下来李愔和李治要走,不过张刘氏却非要留下他们吃顿饭,毕竟能有两个读书人到她家做客,实在是让家中蓬荜生辉,怎能不留下吃顿饭呢?
李愔本来想要推辞,不过当他看到李治时,却是眼珠一转,故意推辞了几下就答应下来。他这次采访之所以带着李治,就是想让他多了解一些下层百姓的生活,无论他以后能不能继承皇位,多了解一些民间疾苦总归不是坏事。
李治是小孩子心xing,做为皇子,什么样的美味都品尝过,但是在张刘氏这种贫苦人家里做客,却还是第一次,而且他也很想尝一尝,贫苦人家吃的东西,到底和自己平时吃的有什么不同?
趁着张刘氏婆媳到厨房做饭的机会,李治凑到李愔的耳边,低声说道:“六哥,这家人生活这么苦,你又那么有钱,却只给她们一贯钱,这是不是太扣了点?”
“切,小孩子懂什么,人家张嫂子这几年再苦再穷,却也是一个人努力扛过来的,这样的女人都是有骨气的,你要是给的太多,人家根本就不会收,而且这一贯钱对她们来说已经不少了,我担心等张嫂子知道后,可能还不肯收呢。”李愔敲了敲李治的脑袋,教训着说道。
李治一脸不满的推开李愔的手,揉了揉脑袋说道:“不给就不给,不过这张家嫂子的ri子也真不容易,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两个孩子,又有一个婆婆要养着,她又刚好在六哥你的厂子里干活,给涨点工钱总是件很容易的事吧?”
“还用你说?”李愔白了李治一眼,不过紧接着却又一脸正se的对他说道,“九弟,张嫂子一家虽然可怜,不过你要记住,这个世上比她们要可怜的人何止万千,今天是我们遇上了,所以就帮她一把,但是这只能解决一家之苦,以圣人的行事标准来看,最多只能算是小仁,可是我们做为皇子,能为国家、为百姓做的事还很多,不能只将眼光放在这些小仁小义上,而要着眼于整个国家、整个社会,只有将大的方面改变了,其它的一些细枝末节,自然也会随之改变!”
李治年纪虽小,但却也能听懂李愔的话,只见他一脸恭敬的说道:“多谢六哥教诲,小弟明白了!”
看着李治一点就透的样子,李愔也满意的点了点头,李治的xing格虽然有缺陷,但是这份聪慧却比其它几个兄弟都要强,虽然历史上的李治被人评价不高,但其实却也算是一位极为出se的皇帝,当然了,若是他能再果决一点的话,肯定不会被前面的李世民和后面的武媚娘掩盖住风采。
不一会的功夫,张刘氏婆媳就将做好的饭菜端上,看的出来,她们为了招待李愔和李治这两个读书人,在饭菜上着实下了不少功夫,主食是小米粥和白面馒头,六个菜,其中除了四个时令蔬菜外,还有两大碗‘特别’的荤菜。
其中一个荤菜是蒸鱼,而且用的还是鲤鱼,这可让李愔和李治两人哭笑不得,因为鲤和李同音,所以他们老李家坐了江山后,就禁止吃鲤鱼,不过这条法令虽然颁布,但却很难实行,王公贵族自然犯不上冒着风险吃鲤鱼,但对于贫苦人家来说,能开荤就不错了,管你是什么鱼?只要能吃就行,官府就算管的再宽,可也不能管到每家每户的饭桌上。所以鲤鱼在平民百姓中还是有人吃的,只不过没人敢公开贩卖,有些暗地里卖的,价格也是极低,估计也正是因为便宜,所以张刘氏才吃的起。
至于第二道,李愔则看着眼熟,这道菜是一个个焦黄se的面团,里面加着一些蔬菜和豆腐煮,菜的上面飘着一层厚厚的油,闻起来香味十足,甚至鼻子尖的李愔还能从中闻到一股海腥味。也正是这股海腥味,终于让李愔想起这是什么东西来。
“两位先生,穷苦人家没什么好吃的,不过蒸鱼和旁边的鲸鱼肉还是不错的,两位请慢用!”将饭菜上齐之后,张刘氏婆媳却没有上桌,而是站在一边说道。毕竟在这个年代,女人是不能和客人一起上桌的,她们家又没有成年的男人,只能让李愔和李治自己吃了。
“咦?这也是鲸鱼肉,怎么和六哥你带回来的不一样啊?”李治好奇的挟起一个面团,仔细看了看然后扔进嘴里嚼了嚼,发现果然和李愔从登州带来的鲸鱼肉味道很像,而且因为烹饪得法,口感和味道都不错,于是高兴之下,一连吃了好几块。
李愔在旁边看着自己的亲弟弟吃‘鲸鱼肉’,嘴角却一直在抽抽,想要出声制止,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无奈之下只能任由李治往肚子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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