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别误会,我不是恨你,我晓得你对我好,从小到大,谁也没你对我好。”
她试图解释一些东西,怎么讲也不能讲清楚,杜大山恐怕已经认定她没良心了,为人父,用自己的办法弥补点什么,虽然无济于事,他心底会舒坦一些,但是对杜若春来说,她做了一件伤害爹爹的事情,已成事实,无法改变。
“若春,都怪爹我没本事,你别恨我就好,以后见了面,还是叫我一声爹爹就够了,我也不求别的,你小时候,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长得圆滚滚的,手臂上和脸蛋上全是肉,我养你十五年,把你养得这么瘦,真对不住。”
他越说,她越难过,不知不觉中,也流了泪,杜大山叫她别哭,嫁人后记得回来看看他就够了。
杜若春说:“好,我答应爹爹,以后我还是你的女儿,这是不会变的事情。”
父女两个在一起说了些伤感的话,杜大山离开的时候,眼眶红红的,走到锯木头的赵泽野身边,赵泽野见他神色不对,便停下手里的活计,男人和男人之间,连安慰的话也没有,他只消看杜大山一眼,杜大山把想说的话都说出口:“赵公子,我家若春本该是个富贵命,跟着我杜家是委屈她了,以后拜托你多多照顾她,我和她娘没本事,没有好好对她。”
这的人说话都莫名其妙的,没头没尾,赵泽野用脏兮兮的手挠头:“你是什么意思?”
“过段日子,你就和若春成亲罢,也别叫人说闲话了。”他作了一个很大的决定,说出口的时候,心里都是痛的。
“你家不是刚刚办了场白事,要成亲,也是一年以后了。”
“若春不是杜家的人的话,你们就可以早点成亲了。”
“可是她本来就姓杜。”
“她搬过来和她姨娘住,我就可以把她赶出家门,你放心,我家决计不会反悔,只求你对她好一点。”
杜大山说话的时候,脸色很不好,一度低沉到极点,他晓得杜若春在身后听着呢,他都不敢回头去看她,只是默默地说完,然后一个人走出院子,赵泽野看向若春,她也红了眼眶,孤零零地立在不远处,刚刚哭过一场,鼻尖还是红彤彤的,他想走过去拥抱她,小时候他娘为了后宅的争风吃醋而伤心的时候,他就晓得要去抱抱他娘,语言太过贫乏,唯有拥抱是温暖的。
若春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憋了一会,抬起眼睛望向她爹离开的方向,看见杜大山走进隔壁的院子,进了堂屋,接着听见她娘张夏花骂人的声音,杜大山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隔壁只有锅碗瓢盆摔地的声响,张夏花想必是气坏了,故意弄出点声响来发泄自己的怒气。
赵泽野走到若春身边,低头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爹为了让我早点成亲,就说要把我赶出家门。”
她擦了一下眼角,赵泽野掏出一块干净的素帕,递过去:“是林婶子又说了什么风言风语罢。”
“嗯。”
“你爹怕我嫌弃你的名声不好,所以让我尽早娶了你,以绝后患?”
“嗯。”
他忽然低笑起来,说:“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说的话呢?”
“嗯,我们不相信什么话了?”她抬起眼睛,认真地问。
他低首,目光沉沉,仿若里边藏了一面湖:“我说我能等你,也说过,此生不换。”
有时候就是这样的,自己当真的事情,别人没有当真。
他知他们不曾信任过自己,依旧笑的出来,笑声里有些失落,因为他曾经很相信他们;笑声里有些无奈,他至始至终都明白,信任二字,最是难得。
杜若春听懂了他的话,在她站立的位置,她能清晰地看见他下巴上的一根一根的胡茬,第一次见面,他白白净净一张脸,什么也没有,清贫寡居,依旧把自己打理的干干净净。后来见面次数一多,两个人之间的关联也越来越密切,他好像都没有时间打理他自己了,每一次都是为了她,匆匆忙忙,忙前忙后,他为她改变了,也可能他一直都是这样认真的男人,为了一个承诺就会鞍前马后,不辞辛劳,是若春太不了解他了,是啊,从始至终,他都是一个拥有鸿鹄之志,又简单认真的好男人。
“赵大哥,我爹是为了我好,所以这么着急,对不住。”她说着,露出一些愧疚的情绪。
对方摇摇头,脸色复而凝重起来:“不要内疚,等你慢慢了解我,就会相信我了。”
“我知道,可是我爹说我不是杜家的女儿,我突然没有了亲人,心底还是有点难过的,虽然我娘一直就对我不好,但是一个人的感觉真的太难过了。”
她的头垂下去,看着自己的脚尖,头顶的人说:“你不是要嫁给我么,以后你有我,就不是一个人了。”
她感觉自己的脸突然烧起来,难道真的要提前成亲了,她什么准备都没做好,嫁妆也没有,甚至对他还不太熟悉,以后就同住一间屋子,盖一条棉被,想想就害羞。
“你是说,咱们真的要成亲了?”她问。
“你爹都说了,我为何不答应?不过要委屈了你,担负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名声,你可受得了?”
“我..........”她无法回答,杜大山对她不薄,养育之恩亦是难忘,以后便不能常常回家去了,若是村里人晓得杜大山是故意放话出去的,杜家就要担负一个不孝的骂名,毕竟在这种乡野之地,孝顺为先。
“你要是不忍心,那就再等等,重要的是你开心。”赵泽野退了一步,他心底一半是着急的,另一半又不着急,他们定亲,良缘已结,板上钉钉。
“我..........”我当然愿意和你早点成亲呐,可是我看见你之后,脸皮就特别薄,叫我怎么能开口。
杜若春纠结了一下,赵泽野认定她是不愿意的,也没怪罪她,反而宽慰:“百善孝为先,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我。”
她憋得脸更红了,无法,踮起脚尖,凑他耳朵边上说:“我愿意啊。”
对方先是一阵沉默,旋即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她羞得掉头跑进灶房里,不停地往锅里舀水,赵泽野跟进来,看着即将满溢的水,提醒:“水都要溢出来了。”
灶台边的姑娘急忙停手,看清锅里的情况,只得重新把水舀出去,留了半锅水,准备煮芋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