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的马车一直朝上急驶,她眼疾手快,拉了好几次缰绳,才控制住马儿,公子受了伤,说:“山上有个山神庙,但是咱们不能去那里,得躲到一个隐秘的地方,你到前边拐弯处就停下来,咱们走过去。”
她停落马车时见身后没有追兵,正觉得奇怪了,那些人哪里去了,春阳公子跳下车,捂住受伤的手臂,四下观望,此处漆黑一片,难以辨清去路,他隐约记得附近有个樵夫砍柴所住的小木屋,隐藏在山林之间,倒是个不错的去处。
他也望向来路,漆黑一片,不见什么人影,心里大概有了打算,说:“你随我先走,救兵马上就到。”
她紧跟他往密林中行去,五月的北方树木已然茂盛起来,遮天蔽日,他依着天上的星子辨别方向,寻到密林里的小木屋,打开门,黑暗中勉强能看见一桌一床,一炉一锅,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这里尚且安全,你别害怕,马上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他安慰道。
她扶着肚子坐在床沿边,深呼几口气,孩子们还算乖巧,并未被吓到,一直都没闹唤,她自己累得够呛,现下无处可去,也不能点灯,黑暗之中,她问他:“你是不是早知圣上有打算?”
一路以来,他好像早知有袭击,也晓得一定会有人来救他们似的,如此淡定自若,实在让人起疑。
他坐在床的另一边,解开外衣,撕下布条给自己的伤口包扎止血,边忍着疼边说:“我爹爹早先说了几句,被我听到了,今夜圣上抓捕苏家,捣毁军火库,会有一场恶战,不过苏家背后还有人,光抓了苏家是不够的,所以...........”
他说到关键点,没往下继续说,在黑暗中望着她,她浅淡的眼瞳好像两颗闪烁的星星,熠熠发光。
“我们是引子.........或者说,我是引子,对不对?”
她问。
“你早就猜到了..........”
他无奈叹气,包扎好自己的手臂,觉得轻松不少。
“杜姑娘,其实我早就觉得带你入京不是好事,起先是因为一己私欲,后来想把你送走已经来不及了,我也曾爱慕你,但是你那么果断地拒绝了我,我就把你当作了我的知己,对你不曾欺瞒过什么。”
他想解释一下为何不早点告诉她真相,可是总归是他不对,语气里愧意满满,他不知如何讲下去。
杜若春抚摸着肚子,说:“把我和我的孩子当作引子也就你们这些人能想得出来,好狠心呐。”
“对不住。”
“不需要道歉,事情已经做下了,今晚上如果孩子有什么事,或者我和孩子一起死了,你就后悔一辈子去罢。”
他拿手揉搓额头,知道道歉没什么用,说:“苏家与秦家是一伙的,长期以来苏家帮秦家倒卖军火,秦家做掩护,方才袭击咱们的应该是秦家的人。”
“他们杀我做什么,仅仅因为我怀的是秦家的骨肉?”
“应该是苏婉清对秦隽下了什么命令,若秦家不除你,苏婉清就会把秦家供出去。”
“所以说,苏婉清是幕后主使?为什么?对她而言,苏家的满门性命竟然没有我的命重要?”
春阳公子略微思索了一会,道:“苏婉清好像很喜欢赵泽野,具体缘由,我也不知。”
女人会为爱丧失头脑,他确定苏婉清是因为爱,才屡下杀手。
杜若春觉得肚饿,孩子到这个月份,饿的越来越快,左右没有吃食,连口水都没得喝,她有点难受。
外头月光飒爽,他们打开窗,难得地坐在一起赏月。
“哎,公子,咱们赚的银子还没分一分,要不就趁今晚把银子分了罢。”
“账簿也没带,怎么分?我可记不清赚了多少银子了。”
“我记得啊,我给你算算啊,庄子里种菜就卖出了一千一百斤,算下来是............”
她脑子好使的很,对赚钱的事情从来不含糊,每个数字都记得一清二楚。
春阳公子与她把近一个月的盈余分了分,她三他七,除了庄子和酒楼,她自己开的几家铺子赚的也不少,铺子里盈余是她七他三。
二人分了一晚上的钱,终于是累了,她侧身躺在床上,公子坐在一旁,黎明时分外头有人的脚步响起,他警觉地起身,走到窗前查看,外边来了几个穿盔甲的人,为首一个男人与他对视,二人之间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公子给他开了门,侧身让他进去。
赵泽野浑身鲜血走进来,凌乱的头发掩盖不了疲惫的面庞,他见床上的女人面容安详,安心下来。
“苏家人已被收押,秦大将军被抓,长公主和秦小将军率军十万叛逃。”
他对九世子说。
九世子道:“昨夜差点害她受伤,她还跟我发了一顿火,你得请我喝酒。”
赵泽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二人相视一笑,有了几分朋友间的默契。
赵泽野点了杜若春的穴道,然后先给她把脉,感觉到脉象,他的心一时起一时沉,问春阳公子:“她寻常可吃了贵妃娘娘给她拿的药?”
春阳公子道:“看见她吃过几次,我也不和她日日在一处,不晓得有没有按时吃药。怎么了,她有什么情况?”
这个脉象不好,她的身子很虚,赵泽野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能摸到两个孩子在肚子里动换,第一次摸自己的孩子,他的心情有些激动,心跳加速,眼眶竟然红了起来。
以前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一天,同时做两个宝宝的爹,而且这一天居然来的这么快,历经千辛万苦,他和她终于又一次靠得这么近了。
春阳公子在旁说:“子嘉,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要告诉你,你现在摸她的肚子,可摸出什么了?”
赵泽野脸色暗沉,不确定自己的判断,转头看他。
他继续说:“你是不是摸出来了,这两个孩子胎位不正?”
“她早就知道胎位不正了?”
“嗯,前段时日我陪她去找的大夫,说是胎位不正,又是双胞胎,要调过来很难。”
赵泽野的心一度沉到了谷底。
春阳公子说:“听到孩子胎位不正,她和我说,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让我保孩子,而且,她好像把遗嘱都写好了,到那个时候,孩子托付给江萧夫妇,家产也全部给他们,只求他们好好把孩子抚养长大。”
还有四个多月,怎么就写起了遗嘱,他盯着床上的女人,心里五味杂陈。
春阳公子说:“她做事风格就是这么迅速,一心为了孩子好,不惜放弃自己的性命.......”
赵泽野俯身抱起她,她如今长了十斤,抱过去感觉还是很轻,离开屋子,走到外面的空地上,上了马车,把她送回了家。
江萧和阿青在家焦急地等她回来,赵泽野出现的时候,二人皆是一愣,赵泽野身披盔甲,怀抱着杜若春,这副模样,再傻的人都晓得,他们之间又有戏了。
春阳公子让阿青去把杜若春的房门打开,烧些热水,煮个汤面送来,他自己领着赵泽野去小楼,赵泽野是第一次来,还不大熟悉这个地方,随人往里走,见这个古宅风景如画,鸟语花香,闲适静谧之时,处处都是春日的生机,觉得这个宅子真好。
进了她的闺房,简单整洁,好像回到以前二人同住时的情景,那时候他们的房间也是她布置的,家里没什么多余的东西,住起来却舒适极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