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很体谅母亲的心情,乖巧地把脑袋搁在她的腿上说:“娘,你别难过了,这里才是咱们的家。”
对啊,现在她的家在这里,这辈子就跟着外甥女和外甥女婿了,做仆人做奴婢,她都心甘情愿。
杜若春从屋里取出一包银钱给她:“过了年开了春,送小八去上学罢。”
“我怎么还能拿你的钱,你也不容易。”
张秋兰把钱推回去。
“你跟着我们从没要过工钱,每日做饭洗衣扫地,家务都是你在做,这点钱是我的心意,原先你不也把自己的家当全都给我度过难关么?你我是一家人,不要见外了。”
张秋兰极不情愿地接过那包钱,揉揉眼睛,心情好了许多。
隔日,她一人去裁缝铺子里取寒衣,不想又遇见了白先生。
白家生意做得大,应酬也越来越多,白先生是从酒楼出来,喝的醉醺醺的,一个人往家里走,老远看见熟悉的影子,他心头一动,箭步上去,扯住张秋兰:“秋兰,你和我回家去,原谅我好不好?”
张秋兰见他满面熏红,似是醉酒,口吐浊气,实在觉得这人恶心,狠狠地甩开他的手:“我凭啥和你回去,那里不是我的家,那里只有害人性命的毒蛇,我才不回去!”
白先生借着酒劲耍酒疯,大力扯她,将人往家里路上拖,她竟然挣脱不得。
“救命啊!救命啊!”
张秋兰朝人群呼救,一人从人群里大步走出来,当她看清来人,这人二话不说,两个拳头交替把白先生打趴下了,又是一顿脚踢,踢得白先生多处出血,痛哼不已。
张秋兰脱离了他的魔爪,踉跄着站起身,朝来人行去:“多谢江兄弟的救命之恩。”
来人正是江萧,他受赵泽野的吩咐出来办事,路遇这一场面,见不得白先生这副猥琐下流的样子,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他一顿。
江萧“啊啊”地叫了两句,张秋兰也听不懂他什么意思,估计是说不要谢之类的话,江萧忽然又伸手给她拢了拢散乱的长发,眼神关切,好像问她要不要紧,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她不习惯与人太亲近,微微躲闪:“我没事的,就是被拽了几下,胳膊有点疼,没事的.........你不要担心我。”
江萧一门心思担心她哪里伤着了,不依不挠,又靠近了她,大庭广众之下,牵起她的手,撸起袖管,看她的胳膊。
“江兄弟,你放开我,这么多人呢!”
她面红耳赤,比被白先生拖拽还羞恼,往后退了一大步。
江萧再次靠近时,显然也晓得自己鲁莽了,便停下脚步,看了她一会,转身朝地上躺倒的男人行去,一脚踩住白先生的胸膛,拔出腰间的短刀,人群一阵惊呼,鲜血飚溅之时,张秋兰张大了眼珠子,眼里满是恐惧与惊讶。
白先生的右手被挑断了手筋。
江萧在他衣裳上蹭了两下短刀上的血迹,目光凶狠,好似被激怒的野兽,白先生原先还有些醉酒,被这一刀割下来,彻底惊醒,满额都是冷汗,咬死牙关,不敢说半句话。
江萧的气势太强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是不能做任何反抗的。
张秋兰急忙过去推开江萧:“求求你,不要伤他性命!”
江萧一愣,看着自己手里的刀,又看向张秋兰,不懂她为何还要维护这个忘恩负义的男人。
张秋兰不顾江萧的疑问,俯身查看白先生的手,血肉模糊,估计是没救了。
“白先生,我带你去找大夫..........”
她带着哭腔说。
白先生却一把推开这个女人,眼中无比厌弃:“我不需要你们这对狗男女在这一唱一和,快滚!”
他一甩袖,让这个女人往后跌坐,身后一只手扶住她的身子,她茫然回头,看见的是江萧那张长满了胡子的脸。
白先生自己跌跌撞撞站起身,往人群外走,她张了张嘴,想喊住他,又没有去喊他。
江萧一路跟着她回到赵家庄园,见园子外的牌匾已经换了一个字体,重新挂上去了。
姨娘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忙着算账的杜若春过去一问,晓得江萧断了白先生的手筋,不见意外,反而是微微一笑:“这口恶气我一直没来得及报,还得多谢江大哥出手。”
张秋兰神情恍惚,说:“我本觉得从白家出来就算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何苦要去报仇呢?报仇对谁都不好,我不喜欢心怀仇恨过日子..........”
杜若春说:“他们对你下药,谋害你孩子的性命,就是杀了人,这么大的仇你都不报,那个孩子会死不瞑目的。”
死不瞑目.......死不瞑目........
张秋兰想起那一滩血肉从身下流出来时的场景,浑身恶寒。
“我虽然恨他,却不至于想他死,你们不要伤他性命,毕竟以前还是他照顾了我,让我们母子二人不至于饿死。”
张秋兰说。
杜若春唇角带着笑容,心情出奇的好,对张秋兰说:“你放心,我不会动手杀他,若是想杀他,老早就下手了,用不着等到现在。”
“那你想怎么做?”
“我要他的家产,让他也尝尝流落街头,孤苦无依的感觉。”
杜若春的计划早就准备好了,江萧前些天多少听说过白家的事情,这会杜若春说出来,他特别能理解她的意思,张秋兰天生长得一副柔弱无害的模样,更是激起他的保护欲。
杜若春取出一份合约,张秋兰不识字,小八识字,小八给她念了一段,她惊讶地问:“你真的让我开绣坊?”
“对,这块地方也留足了房间,专门给你养蚕织布刺绣,以后我赵家也要做绣坊,与那白家抗衡,你有手艺,不可以荒废。”
合约上写的是买卖幼蚕的内容,杜若春这段时日忙着的无非就是寻找合适的卖家,谈了价钱,一文钱十条幼蚕,开春桑树一长叶就交付。
赵家庄园新建的房屋里,有一块很大的地方是留着养蚕缫丝织布用的,还有专门的绣房。
这些计划一直没说出来,杜若春也有自己的考虑,张秋兰寻常就思虑重,她想让姨娘安心过日子,这些烦心的事情就让她一个人承担好了。
张秋兰抬头往屋外看,外头空地上渐渐出现的新家的轮廓,竟然比自己知晓的还要大出一倍,原来外甥女建房子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要做绣坊的事情。
她喜极而泣,紧紧拽着那张薄纸,纸张虽薄,情却很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