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妇在门口喊了她好几声,她才醒转,听说自己外甥女来了,赶紧披衣下床,开门便看见满面粉红的杜若春,她高兴地握住外甥女的手:“怎么来这么早,吃了早饭么?”
“姨,我早就吃了,我送相公去赶考,顺道过来看看你,喏,给你买两个猪蹄子补身子,让人拿过去炖了罢。”
“我不吃这些,这些天白先生成天给我弄一些补品回来,都吃腻了,看见这个就想吐,你自个拿回去炖罢。”
张秋兰把东西推回去,她听说姨娘不爱吃,便也没强求。
张秋兰挺着肚子给她瞧:“你摸摸,都会动了,还会踹我了。”
她好奇地俯身去蹭姨娘的肚皮,听到里头有响动,觉得很奇妙:“这么小就会乱动,肯定是个烦人的小东西,生出来以后可不好带呀。”
“是呀,小八在肚子里的时候就不爱动,果然生下来以后也省心,夜里不爱哭闹,真好带。”
张秋兰满面笑容,拉着外甥女的手到院子里去纳凉,她现在最怕热,喜欢躺在花荫底下,仆妇送来了热汤热面,她边吃边问杜若春:“你相公啥时候回家?”
“得两个多月了。”
她说。
“家里就你一个人在,成天忙活啥呢?”
“我种了好些蘑菇和菜,还做腌菜呢,你想吃不,下回我给你带点。”
“嗯,可以,我正好没胃口,你给我带点来,对了,丫头,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没有怀上?”
张秋兰问她。
她脸一红:“其实也不是那么想要孩子啊,我还小,得多调养,我相公不舍得我那么早做娘。”
这么一听,张秋兰笑了,赵泽野对外甥女是打心眼里的好,不曾掺假半分,也是好事一桩。
不过她又说:“吃了那么久的药,差不多就怀罢,你再不怀,男人变心了,你的位置就尴尬了。”
“他不会的。”
杜若春很有自信地说。
“得了,我是劝不动你,你爱咋样咋样,随意罢你。”
姨娘吃了面,抚摸着肚子,仆妇又来说:“张姨娘,夫人让奴婢送来一盏燕窝,热的,让您现在喝了。”
她听见燕窝两个字就想吐,眉毛都拧起来:“我这几日又反胃,吃不下,让夫人别送了,她的好意我心领了。”
仆妇说:“夫人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金丝燕窝,贵着呢,她说您不爱吃可以,但是肚子里的孩子得多吃,您还是忍一忍,吃了罢。”
这个仆妇应当是阮氏的人,说起话来阴阳怪气,杜若春听得不耐烦,对仆妇说:“东西放下罢,我姨娘待会就喝。”
仆妇看向张秋兰身边的小丫头,问:“你是哪里来的丫头?”
“我是张秋兰的外甥女,叫杜若春,今儿来瞧瞧我姨娘,可不是府里的丫头。”
她没好气地说。
仆妇脸色一变,说:“原来如此,张姨娘来了客人,那我就不叨扰了,东西放下了,姨娘看着时辰早点喝了,奴婢告辞。”
仆妇一走,立马上阮氏房中去汇报情况,阮氏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眉:“不就是一个小丫头么,横什么横,等张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一没了,全都得给我滚蛋。”
仆妇道:“还是夫人精明。”
阮氏转头又笑眯眯地逗弄女儿,没再理后院的事。
杜若春看那个仆妇离开,问张秋兰:“那是夫人房里的人?怎么说话那么不招人喜欢,寻常他们就是这样逼你吃东西的,也不问问你想不想吃,跟喂猪一样,一咕噜全倒给你了。”
张秋兰说:“夫人也是为了我好,这燕窝一两值好多银子的,放以前,我哪里吃过,突然日日都吃,有些受不了,你别生气了,大户人家不就是这样,我这种身份就得看人脸色过日子。”
“白先生呢?他不管的么?”
“他很忙,成天都在外头奔波,回家都是半夜了,那么累,我哪里好意思再跟他抱怨,说多了,人家得说我不懂事了。”
杜若春晓得姨娘过得也不容易,连不想吃的东西也拒绝不了,这样的日子与蹲大狱有什么区别。
“姨,赶紧把孩子生下来,要是个儿子,你就翻身了还怕她做什么。”
杜若春说。
“可别了,万一真的是儿子,这白家不就得闹翻天了,妾生了儿子,要不然被大房抱走,我连面都见不上,要不然就是大房一直闹,庶出嫡出,总有个辈分在的。”
张秋兰端起面前的燕窝,捏着鼻子一口闷下去,她刚喝完,就俯身吐起来。
仆妇给端上热茶和汗巾,她漱了口,舒服多了,杜若春看她这么痛苦,悄悄对她说:“如果不想吃,以后就趁人不注意全倒了去,没准她下毒了呢。”
“呀,别乱说话,被人听见就不好了。”
张秋兰训斥她。
她随意一猜,其实哪里又错了呢,一句玩笑,没人当真,她拎着两个猪蹄子离开了白家,匆匆赶回贺家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