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修十分不放心,跟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里转圈圈,外头雨势未见减小,尹正德不让他出门,他只能干着急。
里正让人担着粮食回了马棚,整个贺家村的人都聚集在那里,有了粮食却没有做饭的锅子,大家伙匆匆逃出来,身无分文,和乞丐差不多了。
张夏花说:“我认得人,我上他们家借一个锅子去。”
杜大山说:“走,我跟你一块去,我给你搬。”
两夫妻去的是朱满禾家里。
朱家人一大早也听说了贺家村昨晚发大水的事情,在家里正担心着赵氏夫妇的安危,杜大山和张夏花就来了。
见到他们,黄氏赶紧问:“咋样了,人都没事罢?”
杜大山连声叹气:“我们都逃出来了,就是我那个女婿还在村子里,生死不明。”
“啊,他怎么回事,怎么没出来啊?”
“他为了救我们,留到最后才想起我闺女还没出来,又回去找闺女去了。”
黄氏眼睛都红了,那两个孩子人多好,要是真出什么事,可怎么办呐。
“满禾,要不你跟他们回去找找看,兴许还没死呢。”
黄氏对儿子说。
“好,我也去帮忙。”
朱满禾说着,去杂物间搬出几块木板,要造船。
杜大山说:“现在还下着雨,再回去不安全,得等雨停,水下去一点。”
“可是........”
朱满禾急不可耐,不想再等了。
“小兄弟,这个事你就听我的,我是若春的爹,我能不担心他们么,可是你也上有父母在,你得多替你父母着想,可不能再出事了。”
杜大山与朱满禾是一样的着急,可是杜大山有很多牵挂,一大局为重,现在是哪也不能去。
朱满禾哀叹一声,觉得愧对子嘉兄,黄氏握着儿子的手:“娘没事,你先去,赵公子夫妻对咱们那么好,他有事你应当去救他。”
“可是,娘...........”
朱满禾刚刚压下去的冲动重新燃烧起来,黄氏坚定的眼神鼓励他现在就去,他转头对杜大山说:“我一个人去,你们先等着。”
“小兄弟,你还是等等我们,其实今儿我们来,是想借一些东西的,村里还有好多人没饭吃呢,我们想借一些铁锅和碗筷,等安顿好了大家,我跟你去。”
杜大山与朱满禾达成一致,朱满禾赶紧把家里多余的锅和碗筷都拿出来,放在箩筐里,让他们先挑走。
等他们一走,朱满禾又去隔壁家里的借碗筷和锅子,一出这种天灾,人总是团结一致的,大家没有吝啬,能拿出来的都拿出来了,他凑了两担子,和他爹一人挑着一担到了马棚。
贺家村的人拾来柴火,升火煮粥,煮好的粥先分给了老人和小孩子,青年人和壮年人都是最后才能吃粥,里正和万氏两个人守着,不准大家伙疯抢。
看大家都安顿好了,杜大山主动跟里正说:“爷爷,我和朱家的小兄弟一块上村里看看去,能不能找到他们,你们别跟来了,我们两个人就够了。”
里正说:“叫你现在别去,水还没下去,啥也看不清。”
“我不去不放心啊,早点去,早点看见人,是死是活,我都安心。”
杜大山主意已定,里正拦不住,就让他先吃了两碗粥垫垫肚子。
杜大山和朱满禾先回朱家去造船,朱满禾是手艺人,造出一条简易的小舟是很快的。
一条小舟准备好了,两个大男人扛着小舟出门,门口站着个人,喊他们:“伯父,朱大哥,你们带上我。”
刘石头也跟上来,三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水性都不错,可以互相照应。
三个人扛着小舟,没走多久就被一大片的积水拦住去路,贺家村的水来势汹汹,逼近了荷花镇,三个人放下小舟,上了小舟以后,开始划水前行,到了贺家村口,足足花了三个多时辰。
放眼所见,贺家村的房屋全部被淹没在水底,水面上漂浮着无数鸡鸭和猪牛的尸体,几个人看见了,皆是唏嘘,若是昨夜赵泽野没有来通知大家,这会看见的,应当全都是村民的尸体了。
他们捡了几根木头,把聚集在一起的垃圾和动物尸体扒开,看看有没有赵泽野和杜若春的尸体,一直搜寻到天黑,雨渐渐停了,却还是没看见他们两个人。
到了赵家的房屋上边,刘石头说:“我下去看看。”
他一跃入水,游到赵家的房屋大门边,大门紧锁,看来杜若春顺利逃离了,而且临走时不忘锁了门,只要屋子不塌,里边的东西应当都在。
他伸手推了推门,推不开,便从窗户钻进去,里头漆黑,桌椅都漂浮在水中,不见人影,他就离开了主屋,到杂物房和灶房转了一圈,锅碗瓢盆都飘在水里,家里的鸡和兔子也不见了,估计是淹死之后顺水飘走了。
他从水里冒出头,深舒一口气:“伯父,朱大哥,他们逃走了,不在屋子里。”
“真的么?真逃走了?逃走了能去哪呢,咋不上镇里去?”
杜大山问。
“伯父,我看可能是上山了。”
刘石头指了指赵家后边的高山,那里地势险峻,可以暂时避身。
“真上山就好了.........千万别死在外头,连尸首都找不到.......”
杜大山心底的巨石终于放下去了。
刘石头说:“天黑了咱们也无处容身,还是得回去,等明天一大早继续来寻。”
几个人一天也就吃了点稀粥,没别的东西吃,饥肠辘辘,再找下去,他们都得饿死在这。
三个人划着小舟往回走,一路回头看了很多次,希望能看见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可是茫茫黑夜,除了淹死的动物,漂浮的植物,这地方连个鬼影都没有。
着一艘简陋的小舟划出贺家村时,赵家背后的山上古墓当中,赵泽野和杜若春两个人已经升起了一堆火,这两个人在山洞中没听到杜大山几个人的呼喊声,外头雨已经停了,杜若春肚子里饿得很,跟他说:“相公,我好饿,咱们出去找点东西吃罢。”
“嗯,我出去,你在这等我。”
他说。
“我和你一起去。”
他以为她是害怕棺材里的那一位,答应了。
杜若春其实不大害怕棺材里那一位,都成了枯骨,还能做什么要妖,她是憋了一整天想出去走动走动,顺便看看外头都成什么样了。
两人于暮色中走到洞口,见山脚下被水淹没,贺家村的房屋全都在水底,不禁感叹起来。
“这下子,日子要怎么过,咱家的门是锁了的,粮食都被锁起来了,回头找出来晒一晒还能吃,其他人家的粮食还在地里,大水一冲就没了,他们吃啥,不得出去要饭去。”
杜若春担忧村里人的日子,说。
“洪灾会带来饥荒和时疫,是非常麻烦的事情,官府要是有良心,开仓赈灾也好,要是没良心,让大家饿死,可就不得了了,咱们得想想办法,帮大家度过这个难关。”
他负手而立,漆黑的眼眸比夜还深沉。
杜若春轻声叹息,搂住他的腰,他伸手握着她的肩膀,幸好人没事,她还在身边,以后还是有很多很多的期盼的。
“你上我的背,我背你走。”
“嗯。”
他背着人从古墓的洞口出来,踩着泥泞松软的黄泥往山上走,这座山他以前经常来打猎,都走惯了,不一会就到了先前放过陷阱的地方。
他把人放下,去查看陷阱里是否有猎物,果然看见里头蹲着一只野兔子。
自家养的兔子,本是留到过年吃的,这会应当都淹死了,她有点难过,不舍得吃了这兔子,这兔子还是个母的,肚子里好像还有几只小的,她建议:“咱们留着它罢,生一窝小的还可以养一养。”
赵泽野点头,拔了几根藤蔓,把兔子的四肢都绑起来,拎在手上。
“前边还有一个陷阱,咱们去看看。”
他带着人往前走,半里路的样子,到了另一处陷阱。
这处陷阱里居然也有猎物,是三只山鼠。
山鼠被雨水淋了个透,缩在一起瑟瑟发抖,他把兔子放在一边,探手下去把山鼠拎起来,用藤蔓捆起来,这几个小东西就跑不掉了。
山鼠的牙很长很尖锐,攻击性很高,却不似家鼠那样脏,家鼠身上有可能带有鼠疫,不能吃,山鼠却别有风味,是山珍的一种。
“晚饭有着落了,咱们回去剥皮,烤了吃。”
赵泽野拎着猎物朝她笑道。
她走过去替他拎着猎物,然后两个人回了古墓,在附近把山鼠剥皮,用木棍串起来,烤了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