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里的夜市,也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商品贩卖,还有杂耍和唱戏,一路走过去,张灯结彩,与乡下过节的气氛差不离,他信步而走,身上尚带着酒气,脑子里清明,没有丝毫醉酒的反应,他的酒量,都是在军营里锻炼出来的,和一群糙汉子在一块,他身上原先那股公子气也减灭了许多。
他一路顺着河道往前走,走了一会,暮春的湿热的气息令他出了一身薄汗,衣衫紧贴在皮肤上,透射出他紧致的肌肤和充盈的肌肉,他走到一家店铺外,这铺子立在角落里,实在不显眼,上回他来郡里,只是路过,竟然还留下了印象。
路过铺子的时候,他嗅得了糖果独有的甜香味,心想,这家人做的糖果肯定很好吃,所以今儿有机会,就走过来瞧瞧了。
主人家自己做一些花生酥和小糖果贩卖,每一种码在一起,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他家上板的时辰晚,夜黑了还在营业,因为自己家就住在后头,所以并不麻烦。
今晚生意冷淡,铺子里来了一位青衫的书生,长发高盘,布巾裹发,下巴有一些小胡茬,算不得邋遢,透出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气息,店家注意到这个年轻人被汗水濡湿的衣衫下,能看见坚实的肌肉,他骨骼健朗,身形颀长,站在门口,气场压人。
年轻人往店里扫了一圈,温润的眼眸炯炯有神,说:“店家,我要一些糖果,有没有推荐的?”
一个小店,当是有祖传的手艺,不然很难在郡里存活下来。
他考虑得没错,店家端出一小碟赤色的圆形的糖与他:“这是我老婆做的,酸甜适中,吃起来不腻人,公子尝尝。”
他捡了一颗置入口中,的确酸酸甜甜,拿牙齿咬开,里边还有一颗甘梅。
“这个给我来半斤,还有那些,各要二两。”
他指着其它的糖果,五颜六色的,各要了一些,店家包好,他捧在手上,付了三十余文钱,步出铺子,往前路遥遥一看,也不见什么有意思的东西,遂打道回府,反正今夜的正事也已经做完了。
回到书馆,门房认得他,给他开了门,他进去之后,问:“刘先生可醒了?”
门房说:“好像还没醒,刘先生爱喝酒,一喝就醉,一醉就是一日,可不容易醒。”
他笑了笑,往里头走,书馆给他留的客房在偏僻的角落,要走一会,此时已过了亥时,书馆的人早就歇下了,路上却遇到两个仆从慌慌张张地往大门走,赵泽野听见他们说了一声“吓死人了”之类的话,他回头,问:“你们看见什么了?”
两个仆从觉得面前的人眼熟,却好像不是书馆的人,反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在下是荷花镇的书馆的学生,赵泽野。”
他恭敬道。
仆从说:“我家刘先生刚才在床上口吐白沫,一直不醒,可吓人了,我们正准备去寻大夫过来看看。”
口吐白沫?年岁大的人,喝多了酒,容易出现意外,他心中一凛,二话不说,便往刘先生的卧房跑去,两个仆从奇道:“这个人急急忙忙的要去做什么?”
他无暇回答,一个人跑到先生的卧房,外头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大多是刘先生的学生,他推开人群,挤进去,卧房里也站满了,密不透风,热气蒸腾,他当即吼了一句:“所有人都退到外头去,开窗通风!”
书馆里管事的人问:“赵公子,你懂医术?”
他点头,现下已经急的面部微红:“在下略懂医术,请给我几根银针,再端一个盆过来,再晚,先生就危险了。”
还没看过,怎么就晓得是什么病,还能上手治疗?
管事的狐疑:“仆从已经去请大夫了,还是等大夫来了再说罢。”
他急道:“先生的毛病,在下先前就已经有所了解,今日是因为他喝了酒,引发了这个毛病,在下有错,请让在下来救治先生的性命,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一字一句都铿锵有力,管事的看床上的人好像不行了,这个时辰医馆也歇业,要去大夫家中请人,还得费一些时间,他点头,吩咐人去取来银针和木盆,赵泽野已先行把屋子里挤满的人给推出去,打开门窗,让空气的温度降下来。
刘先生闭目躺卧,嘴巴和下巴都是白沫,他查看了病情,拎起桌上的凉茶水淋在先生脸上,刘先生被凉水一激,好像有了点反应,嘴巴抽动起来。
管事递来银针,他把银针烧红,命人把先生翻个身,背朝上,大家不晓得他要做什么,他的手法很快,扎下又拔起,从脖颈到尾椎,顺着脊骨,放出了很多黑色的血液。
汗巾吸收了黑血,拧入木盆当中,足足了小半盆,在场之人皆是倒抽凉气。
忙完这一阵,他自己也感觉累了,洗净手,去摸脉,比方才乱跳虚浮的脉象好了许多,平稳起来,再看刘先生的脸色,已经由灰色转为正常的白色,他才放心。
仆从给刘先生擦身穿衣,又喂了热水,他对管事的说:“我开个方子,赶紧去抓药,一日两次给先生喝下,不得遗漏。”
管事点头,备好了纸墨笔砚,待他写得了方子,管事的才敢问:“赵公子的医术真好,我们之前都不晓得你也是个大夫。”
他道:“我不是大夫,只是略懂医术而已。”
管事的赞许:“赵公子真乃奇人,样样精通,等刘先生醒过来,我同他讲是你救了他的命,再同你道谢。”
他摆摆手,忙碌了一日,自己也累了,却不敢离开,说:“今夜我就宿在先生房中,要是有什么事,好及时处置。”
“也好,我让人送一床被褥进来,窗边有塌,赵公子睡那里可?”
管事的指向窗边,塌很短,他长得又高,实在不合适,此处又没有其他可以睡人的地方,他只好答应,等人都走光了,刘先生还在沉睡,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想必是没什么大事了。
赵泽野缩着腿侧卧在榻上,脸冲着窗户,看见外头的星空,忽然有点想家里的床了,家里的床是拿几块木板搭起来的很老旧的床,上头铺了厚厚的两层棉褥子,起先他一个人的时候,只有一层薄薄的棉褥子,从没觉得膈应,后来娶了夫人,夫人嫌床板硬,就换上了两床厚的棉褥。
硬的床和软的床,若不是亲自睡过,是不会有比较的,原来软绵绵的床才舒服。
他行军打仗,经常睡在地上,身下什么也没有,早就对床这个东西没什么概念了。
缩在小塌上的赵泽野,不仅仅想念家里的床,还想念他夫人,夫人睡姿不太好,像一只翻壳的大螃蟹,四仰八叉,一个人躺在床的正中间,他不得不缩在床的边缘,有时候翻个身,人就掉下去了。
夫人还喜欢闹腾,一会仰卧,一会又缩起来,还扒在他身上,粘着人不放,他觉得无奈,也觉得甜蜜无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