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老太太带了媳妇、孙媳妇、丫鬟、管事媳妇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的前往大儿子处验收成果,结果,结果贾老太太差点抽了羊角风。
要是贾赦完全没准备,倒是冤枉他了。
头面?头面有,数量和质量都向贾府姑娘们每年过年新制的头面看齐。
家具?家具有,基本能装满贾迎春过去住的潇湘馆正房——不过潇湘馆因为面积原因,所以家具都是按地方尺寸定做的,才能放下满足居住者生活要求的全部家具的。
贾老太太想着贾迎春将要在出嫁的时候,把这点东西晒在所有亲朋好友面前,就气的发抖。
她要了一辈子面子,为了家族的面子她什么都能牺牲,可是现在她的儿子要把她的面子放在地上当作全圈子人的面踩。你说贾老太太能不抽风么?
可惜抽风也没用,贾赦不等贾老太太开口,就说:“儿子也想给迎丫头风光些,可惜银子不凑手,就那么多,顾了头面,顾不了家具。好歹弄了这些来。”
贾老太太实在不能保持平时和王夫人斗智斗勇的虚以为蛇了:“三千两银子,就这点东西?”
“母亲您是不知道,现在的红木不比过去了,都涨价涨的厉害啊。不是您嫁敏妹妹的时候的价钱了。”贾赦脸皮厚,也是一大特长。
贾老太太冷笑:“那时候不是你父亲亲自监办,就是你弟弟和珍侄子操办的,所以自然便宜。要是让你办。怕是也是现在的价钱了。”贾老太太都开始有话直说了,就知道她气的如何了。
贾赦死猪不怕开水烫:“母亲要这么说儿子,儿子也没办法了。”
旁边王夫人看着着急,生怕贾老太太因为实在过不去。让她再拿出钱来重新做,赶紧说:“这日子这么紧了,如何还能赶的出来。要不多给二姑娘个庄子吧。”庄子当然要从贾赦你名下的庄子出了,你吃了这边,就要吐出那边才公平。
贾老太太论脸皮厚是完全不能和她儿子贾赦相比,但是论智商,她儿子拍马也赶不上半分。很快贾老太太冷静下来,说:“我走的累了,先到你房里歇歇。”
到了贾赦房里。一边吃茶,一边说:“二丫头是你的女儿,婚事也是你挑的,这嫁妆可是你的脸面。我做娘的还能不为你打算。
我看这么着,把你屋里这套家具陪送给二丫头。你先搬到你媳妇房里去,以后你再慢慢置办了,也不是像迎丫头的事这么急,还不是你定的日子。家具搬了出去,摆件也没处放了,一并给迎丫头陪送去吧。
姑娘家的嫁妆就是一辈子的根本。”
贾赦一听,哪里肯同意:“母亲,这如何使得?儿子这里也要接待客人的,要是人来了。空空的屋子,成何体统?让人嗤笑了去的。”知道贾老太太最要面子,要用贾府的面子来压她才行。
可是贾老太太不为所动:“客人不去客厅,亲近的不过去书房,来你房里做什么?你这房里一屋子的通房小妾的,如何能让外人进的?我们家的体面还要么?”
贾赦又说:“哪有嫁女儿。用自己父亲房里的家具陪嫁的?让人知道了笑话的。”
贾老太太斜他一眼:“你自个的女儿,有什麽不行。你要计较,就用你媳妇房里的家具好了,当母亲的陪送女儿总行了吧。你们也一把年纪的夫妻了,却分着房,就不怕人嗤笑了。正好一并住,不用另设一处了。”
邢夫人的脸色变了,她这么多年的积蓄都在她房里了,那是她在贾府唯一能自己主宰的地方。
贾赦别说现在看不上年老珠黄的邢夫人,就是邢夫人刚嫁过来的时候,不过一个小家碧玉,也不过几日就烦了。
于是就借口自己房里都是前房的陪嫁,不好给邢夫人住,给邢夫人另外设了一处美其名曰正房。自己的房间就用来享用各色美女。
不是所以他看上玩弄的女人都给名分的,要不他身边就没纯正名分的丫鬟了。何况就是真给了通房的名,也不可能个个有房头,要不起码的再建一个大观园大小的院子才能安置下贾赦那么多女人的。
贾赦总不能天天跑到下人房里睡女人去吧。所以把邢夫人赶出去,自己的房间空出来是很必要的。
当然贾老太太当时听说了就很不满的,可是贾赦从来阳奉阴违的,贾老太太说了几次,也懒得计较了。如今正好让媳妇搬回来。
贾老太太是想要惩治一下贾赦夫妻,并且给迎春谋划出一套能体面出门的家具来。可是何尝没有想要大儿子收敛些,知道自己的年纪,保养身体的意思。
可惜贾赦养儿也不知道父母恩——当然他那养儿女,只有生而已,而且只是自己娱乐过程的副产品,所以也不算养过儿女的,不知道父母恩也是正常的。贾赦哪里能体会贾老太太的想法,认为他母亲是偏心偏抽了风,故意整他的。
不管贾老太太是不是整贾赦,反正总算给贾迎春争到了能出嫁的家具了。而且倒霉的不是贾赦而是邢夫人。
邢夫人的家具被迫给了迎春了,那么邢夫人就能搬到贾赦房里了?才怪!贾赦同志把本来给迎春的家具给了邢夫人,你就用这个吧,以旧换新,多好啊。你不会不满意了吧?满意啊!感谢我吧?感谢!
邢夫人敢说不满意,不感谢么。
邢夫人是个悭吝的,就是家具保不住了,也不可能把摆件给迎春的。对刑夫人来说,整个贾府里,只有她房里的东西才确定是她的,不过这次证明了,就是她房里的东西也不一定是她的。
摆件。那都是钱,都是邢夫人的命。邢夫人当然不能把自己的“命”给了庶女。别说摆件,就家具,刑夫人能扣下一个凳子。也得留着。
而且邢夫人的家具被搬走,体会的绝对不是婆婆的关心爱护——让她能搬回丈夫的房间,而是愤怒怨恨。
你想。正如上头说的,邢夫人一辈子的积蓄都在她的房里,她的精神寄托也在那房里。她半辈子的思想了,整个贾府只有她房里的东西才是她的。
可是就是这么点寄托和认知也被无情的现实粉碎了,邢夫人是什么感觉?
当然她不敢反抗贾老太太,更不敢反抗贾赦。于是她只能把气撒在倒霉的贾迎春身上。不就是为了这赔钱的丫头出嫁,我才落到如此地步的么?不找她撒气找谁?
贾迎春好像是个很好的撒气对象。因为她绝对不反抗,不辩解。你怎么责骂,刁难,人家都不声不响的听着。
可是其实这样的撒气对象,却是最不好的。因为你骂的口干舌燥。人家神定气闲的听着,你说你什么感觉?恐怕是越撒气,越生气吧。
邢夫人对这个马上要出阁的“女儿”除了责骂也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打吧?真让她打,她还真的不敢。
其他的,贾赦这边,还真没什么她能做主的事。
克扣迎春伙食?贾赦小老婆们都看着呢,扣了一顿,马上就告到贾赦那里。而且能说的委婉动人,让贾赦都不能不管的。当然小老婆们和贾赦本人都不是关心迎春的,可是他们未必会不为迎春找自己麻烦。小说 阅
所以邢夫人思来想去,也没什么能对付迎春的办法。好吧连迎春都对付不了,你还指望她能打败小老婆们,搬回贾赦的正房。
贾老太太总算给迎春要来了家具。然后头面么,贾赦准备的虽然少,也是不要白不要,拿过来,在加上迎春历年的头面,贾老太太又给添了点,总算说过去了。
以为这就完结了,才怪!关键是贾老太太说给迎春的庄子,贾赦认为应该是官里出,王夫人认为应该是贾赦出,这不又顶上了。
与人斗不亦乐乎,看人斗,更不亦乐乎。紫鹃看戏看的嗨皮的很。唯一发愁的是,怎么不让赖倩倩嫁给贾蔷,这个真的不容易。
本来想要看看能不能从龄官身上努力一二,可是贾蔷这个情人居然真的偃旗息鼓了,让紫鹃很奇怪。要是龄官这个身份,在这个社会,偃旗息鼓安分守己的做外宅,是个明智的选择。
可是按《红楼梦》小说上,那龄官可不是这么个能安稳的性子,很会挟制贾蔷的样子,怎么甘心让贾蔷娶了正室,自己做一辈子外宅呢。当然如果贾府完蛋,做外宅其实也挺幸福的,不会被株连啊。当然这个一般人不考虑这些好像的小概率事件,其实也未必小概率,按清朝历史上的真实情况,时刻准备被抄家才是真的现实。
不过,紫鹃也不敢就确定这个世界龄官的性子就像《红楼梦》小说上一样,就是性子一样,经历不一样的话,那么见识也不一样,思想行为也就不一样了。
不管怎么说,紫鹃盼望龄官的性格能和《红楼梦》上一样,这样没准就能逼着贾蔷和她私奔了,赖倩倩的问题就解决了——这个紫鹃也知道可能性不高,贾蔷没那么深情,看《红楼梦》上的贾宝玉就知道。
这天是赖倩倩的生日,赖大家认为估计女儿就在家过这最后一个生日了,所以很是好好操办一下,连紫鹃这个前嫂子也在受邀之列。当然一个古代小姑娘的生日,又已经选定了人家的,怎么大办,也是家宴。
紫鹃旁敲侧击一下,发现赖倩倩居然对这门婚事挺满意,原因很简单——贾蔷的颜好。
好吧,赖倩倩没有和林小红一样进来贾府做丫鬟,一直和千金小姐一样养在家里千娇百宠的,虽然认字,学些账目经济,也没接触过什么外人,你还能指望这么一个养在深闺的十几岁的小姑娘看男人看内涵么?当然是看颜了。
贾蔷没什么优点,最大的优点就是颜好。颜好很重要啊,人民爱美色啊。当年紫鹃为了杰瑞德?莱托巅峰时代的颜把那公然的烂片《亚历山大大帝》看了好几遍。所以也没立场指责赖倩倩小姑娘的择偶标准。
就算只有脸,也比连脸也没有好吧。
紫鹃看赖倩倩本人十分愿意,而自己那婆婆,祖婆婆。就是赖倩倩的母亲和祖母更是千万满意的样子。
于是紫鹃就思量一下:贾蔷已经从宁国府分家出去了,只能算族人了,贾府应该也不是犯得诛灭九族的大罪。那么也株连不了多少。那么既然赖倩倩本人和家里都愿意,那么就这样也罢了。
等贾府到了台,赖大也跑不了,赖倩倩嫁在贾家,还不会因为娘家变故被婆家欺负呢。都是贾府的关系,说难听点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别嫌弃谁。
紫鹃这么想。也就支持起赖倩倩的婚事来,和赖倩倩一起讨论嫁衣的花样,首饰样式。
要知道紫鹃的直属领导可是贾府时尚先锋林黛玉,贾府哪个姑娘不想讨教一下,没法攀上林黛玉。也得问问紫鹃啊。
正说的愉快,却见一个小丫鬟跑进来,对赖倩倩说:“小姐,外头一个女人找小姐,说什么要和小姐你说说蔷二爷的。”
赖倩倩蒙了:“什么女人?和我说什么?”
紫鹃却有些想法,问那小丫鬟:“你问问她是不是原来贾府的小戏子龄官?如果是,不用理她。”
赖倩倩诧异的看着紫鹃:“紫鹃这是怎么回事?”紫鹃虽然差点做了赖倩倩的嫂子,不过毕竟还没全做,而赖倩倩本人比紫鹃的年龄大。所以赖倩倩和紫鹃都是互称名字的。
紫鹃想想赖倩倩真要嫁给了贾蔷,那么龄官是她必须面对的残酷现实,不如现在就知道,省了过去再闹,反而把男人往情人那边推。
于是紫鹃就说:“龄官是原来府里的小戏子之一,好像是唱小旦的。那个跑了的蕊官好像就是补她的缺的,好像啊。她们唱戏的都有勾人的本事,这个龄官比之前闹的出名的芳官厉害,早早就勾上了蔷二爷。这不就出去做了外宅。我以为你多少听说过呢。”
赖倩倩的脸色变了,换谁脸色也不好,未婚夫包养戏子也罢了,现在戏子居然找上娘家门了。
紫鹃拉着赖倩倩的手说:“你早点知道也好,这事儿谁摊上也不舒服,可是……”
“可是谁家被戏子找上门!”赖倩倩发作了,原因不是未婚夫包养戏子,是未婚夫包养的戏子居然找上门。好吧,前者在这个时代也是没办法的事,太常见了,后者么,虽然紫鹃不算见多识广,也认为不太可能常见。
紫鹃赶紧安抚:“戏子们什么都不懂,你何必和她们一般见识。现在是她急了,才找上你的门,你理她做什么?又不是你逼急了非要找她的?一定不要把自己降低到要找外宅谈判的地步。”
小丫鬟倒是灵巧,一看小姐怒了,就说:“我就去赶她走。”一溜烟跑出去。
赖倩倩也不知道是受男人三妻四妾的观念教育的缘故,还是早听到些风声,真的对贾蔷包养戏子的事不太在意,只是对居然被戏子找上门,感觉很屈辱。这个……
赖倩倩咬牙切齿的说:“等我过去,就收拾了那小妖精。”
“别!”紫鹃赶紧劝阻:“你嫁过去,先沉住气,摸清了你女婿的脾气,然后挟制住他再动手收拾那小妖精不晚。
这些戏子们有办法的,不好对付。你必须一击而中,还有清理干净,不留后患。最好杀鸡骇猴,让你女婿再也不敢了才好。
这事你也别开不了口,和娘多说说,让娘帮你参考一下。老人家毕竟见多识广的。”
虽然没听说过赖大外头有什麽人,但是赖大媳妇看贾府那些奶奶太太们诛三灭妾的也看多了。
赖倩倩想了想,紫鹃说的有理,点点头:“我记得了。”
因为怕晚上大观园晚了要关门,紫鹃傍晚就离开赖家回去,准备溜达回荣国府。
结果没走几步,眼前冒出个人来,吓了紫鹃一跳:“谁?”
定睛一看一个娇俏甚至有一份眼熟的小媳妇站在对面,身后是个墙角。应该是躲在那里专门堵自己的。
这是离贾府不远,就在赖大家门口,紫鹃还是不怕的,于是冷冷的问:“你是谁?”
那小媳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紫鹃看。看的紫鹃都发毛,刚要喊人才好。就见那小媳妇居然在紫鹃跟前跪下了:“求求你放过蔷二爷吧,求求你成全我们吧。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这是唱哪一出啊?
紫鹃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这一定就是那龄官了。至于她为什么拦住自己说这么一套琼瑶腔,应该是把自己当做赖倩倩了。
这龄官当时没见到赖倩倩,还不死心,一直在门口等,或者没准一直拜托或者买通门上去给她回禀赖倩倩,希望能见到赖倩倩。结果那些人根本没敢或者没打算去禀告赖倩倩。造成了这龄官一走掉的假象。
终于紫鹃却从赖家出来了,紫鹃的年纪和赖倩倩相仿,一身绫罗绸缎,穿金戴银的。
龄官就认定这个从赖家出了的小姐就是终于肯来见她的赖倩倩了。
“你就是龄官?”紫鹃问,因为可能贾蔷还有其他情人啊。还是先搞清楚是谁吧。
那小媳妇装扮的女子点点头,继续含泪哀求:“求求姑娘您了。您还能找到更好的,就和蔷二爷退婚吧,成全我们吧。我不能没有他啊,我们是相爱的。”
自古小三们都说一样的话啊——紫鹃下结论。
紫鹃退后一步,冷冷看看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龄官,果然楚楚可怜,让人——真想打她啊!
紫鹃扫她一眼说:“你不能没有蔷二爷。关别人什么事?
你说真心相爱,那么管着他让他为了真爱,拒绝婚事好了。为什么你们的事,要别人负责,让别人去提退婚,让别人承担罪名?
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么?还是以为这世上的人理所当然欠了你们的?”
这一连串把龄官问住了。可是很快她就重整旗鼓了:“不是蔷二爷要答应的,是珍大爷答应下来了,都没问蔷二爷的。”
“婚姻之事,两姓之好,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蔷二爷的父母不在了,当然都是珍大爷做主。你以为婚姻大事和你们外宅野合一样,自己凑一起就行的?
再说,没问蔷二爷,那么蔷二爷听说了,可以去找珍大爷抗命啊,可以去找老太太求情啊?我怎么一样也没听说啊?”这龄官未必是赖倩倩这个深闺娇女对付得了的,赖家对紫鹃素来不薄,紫鹃希望能帮赖倩倩先镇住这二奶。
你说这大奶没进门,二奶鸠占鹊巢上瘾了,居然想的出来,让人家姑娘去退婚。就是贾珍擅自定了婚事,那你男人是残废,不会说话,不能写字,没法表达退婚之意?
女方提出退婚,什么罪过的都女方的,你那男人乐得做白莲花,以为别人都是傻的?
以为你一个二奶出来晃晃,正室就该溃逃了?不就是婚前包个戏子么,谁家姑娘为这个退婚啊?要是以这个理由退婚,以后还嫁的出去?还没出嫁就成了远近闻名的醋坛子了。
虽然紫鹃不屑这样的男人,可是这社会就是这样的,你能怎么办?何况赖倩倩本来就不在意她未婚夫婚前包戏子的问题,要是婚前有个庶长子,那才是需要掂量的问题呢。
可是庶长子也是小妾生的,最低也的是家里的丫鬟生的吧。一个外宅戏子,你就抱着儿子来,也没什么要退婚的理由吧。
于是紫鹃再接再厉:“我小姑刚才说了,哪有妻子见外宅的?她会当你不存在,和她女婿和和美美的,你还是少在人前晃吧。对你们蔷二爷的名声不好呢。”
“你是谁?”龄官神智很清醒,思维很敏锐么。
紫鹃冷冷扫她一眼:“我是蔷二爷他未婚妻的二嫂。”
龄官看看紫鹃,分明是姑娘打扮。(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