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紫鹃很困惑一件事,那就是在她的印象里古代的宅子基本都是坐北朝南,比如那鸿升客栈就是大门向南开的,花厅小院里都是北房。这在鸿升客栈后头一墙之隔的宅子怎么布局,难道全都反过来,北房做倒座,南房做正房?太不靠谱了吧?
进来小门,按四合院的规矩,后门应该是通向后罩房前的院子,紫鹃进去一看果然是。
而那倒座并不是她想象的不靠谱的南房,一溜五间北房。前头一个小院,算是后院,不过这院子和潘家租住的客栈的花厅小院的院子有一拼的小。
不过虽然小,但是却搭了架子,盘着藤蔓,大冬天的,紫鹃也看不出是什么藤蔓植物。角落里居然还种着一丛竹子,窗下一丛迎春,还没有开放,但是已经抽苞了,在冬日里透着一丝生机。
当然紫鹃不是看人家的藤蔓和迎春的,关键要看房子,两明三暗五间小小的后罩房。这个小小不是形容大观园里房舍的那种小小,是真的小小的,紫鹃撩开帘子进屋看了看:古代版袖珍小户型。
不过房子倒是还算新,地面上铺着平整的青砖,却只有一间窗下盘着炕,是因为主人是南方人还是因为太小了,盘上炕就没地方了?
不是紫鹃挑剔,实在是因为在没有暖气和空调出现的时代的北方的冬天,火炕真的是过冬的必须品。
除非你有地龙取暖,不过这个社会有些接近清代的社会,那把《天工开物》、《院治》这里古代工艺的工具书都毁尽的灾难朝代除了皇家不许别人用地龙的。所以连贾府那样穷奢极侈的地方也没有地龙存在。
不过贾府可以不计成本的使用烧炭的熏炉。但是那成本不是正常人家消费的起的。
紫鹃因为本来心思不在房子上,才没说什么,接着参观前面,参观了整个院子。紫鹃才搞懂了这宅子的布局,这个宅子确实和鸿升客栈一墙之隔,不过紧挨着鸿升客栈的不是后院而是前院。
既然是前院。那大门自然也不可能向这南开了,要不只能在人家客栈的墙上打个洞了。这宅子的大门是向东开的,出门一条小街,紫鹃指着街道说:“这街道看方位不应该是鸿升客栈的侧面么?”压根不是后面啊。
“这小街的名字就叫后街。”那店主耐心解释。
这样?!紫鹃不知道说什么了。好吧,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吧,自己管不了的。
反正这宅子还算靠谱,后罩房。正房都是北房,倒座是南房,大门开着前院的东侧,正对着一条名为“后街”的小街道。
原来这鸿升客栈是个倒“l”型的占地,缺了一个角就是这个宅子的位置。这宅子的前院和鸿升客栈连接,而一侧却有甬道隔开——得多么变态才能想出这样的设计?
紫鹃看完后,就终于忍不住问那店主:“这宅子不会是你设计修建的吧?”
店主说:“当年裴家翻盖这宅子的时候,可能参照了我家的店吧?我是这么推测的,不过没有问过。”
简直和刚才在那客栈看见的玄字号院的如出一辙的模式,袖珍,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个宅子的面积大概有紫鹃在钟声胡同那个三进的四合院的四分之一大小,可是它居然也是个三进的四合院。
前院里,倒座五间南房。东侧开大门,而大门连上门洞的宽度就正好是院子的宽度。
进了垂花门,内院也有正房五间,厢房,厢房居然只有一间——你还盖这做什么?好在还有厨房厕所。
每间房子都比正常的规格缩水很多,相比之下鸿升客栈的玄号院的院子虽然小。房间面积还靠谱。
虽然这袖珍宅子质量还靠谱,青砖灰瓦,木质柱子,虽然没有回廊——压根没地方,院墙看起来很高很结实,可是我又不是小人国来的?怨不得这店主不肯自己买呢,原来他早知道。冤枉自己还以为他仗义。
紫鹃趁那寡妇因故走开的时候,和店主说:“店主您怎么不买下这宅子,宅子就是不合用,这块地皮对贵店很合适啊。这宅子缺角不太好吧?”难怪那裴家寡妇卖宅子直接找上这店主,换谁也会这样。
“这块地是当年我曾祖父故意闪下的,有个风水先生看过,说我们那店必须缺了这个角才能长久。现在已经四代了。”那店主温和的解释。
紫鹃想想那叫“后街”的街道,又问:“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裴夫人。”
那店主四下看了一下:“因为这个地方被裴相公看中,然后原来的住户才搬走的,那户人家从我们家在这里开店的时候,从我曾祖手上买下的这块地,就住在这里了。”
紫鹃当然听的懂,就是这姓裴的强占人家的房子呗。原来这店主和那裴相公根本不是朋友,而且很反感这个姓裴的。至于和姓裴的来往,紫鹃并不奇怪,那姓裴都能逼走原住户,这店主一介商人自然不敢得罪只能虚以为蛇也很正常。
不过“他为什么非要这个地方,这么小,还是他身材很适合这里?”紫鹃问。
那店主听了当时就笑出来了:“姑娘真有才。不过我听说是,他是看的风水什么的,认为这个地方吉利,对他有利。”他有压低了声音说:“说什么能吸取我店里过往客人的运气呢。不过我的客人每届春闱都有高中的,可是他搬来就是个清客,到死还是个清客。”
紫鹃对那姓裴的没兴趣,她关心的是出身泉州管氏的那寡妇,就问:“既然你并看不上那裴相公,为什么还要帮助这裴寡妇呢?“
“这裴夫人为人倒好,和她丈夫不同的。三个孩子也像母亲,人都良善。就是有点迂腐。”店主人说。
“这裴寡妇真的还好么?不会欺诈我吧?”紫鹃认真的问。
那店主思考一下才说:“应该不会。她们夫妻感情不和,估计就是因为不是一路人。那裴相公外头养着个外宅,把老婆孩子丢在这小房子里。那外宅过的可不裴夫人母子好的多。”
“你怎么知道的?”紫鹃问。这世道,男人都八的一手好卦。
店主一脸理所当然:“那裴相公自己说的啊。”
“人渣!”紫鹃评语。
那店主看裴寡妇还没来,十分同意的点点头说:“不止呢。那外宅就在隔着两条街的小金丝巷,路口那个大宅子就是。”
“这……”紫鹃实在想说死有余辜了,不过那裴寡妇过来了,紫鹃就止住不说,问:“不知道这宅子开价多少?”
“一百两。”
“一百两?”紫鹃和那店主一起问。
紫鹃毕竟是买过房子的人,这院子虽然小,房子虽然袖珍。但是紫鹃在贾府混了这么久,看的出这建筑材料还是上等货,房子也不旧,工艺也精致,一百两要的低了点。
听那店主人的口气。好像也是真的低了。
那裴寡妇却很平静的说:“先夫当年花了一百两买下这个宅子的,我自然也只能买这个价钱。”
“可是……”那店主还是没说下去。紫鹃要是没听那店主之前的话,自然不明白,好在和那店主私语过,知道这裴寡妇管氏怕是反对他丈夫的做法,不愿意拿那不干净的钱。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似乎可以托付。当然不排除她和这店主人一起做局。紫鹃前世在商场里混过,戒心比一般人要强。
她不动声色:“夫人要的真是良心价。不过扶灵还乡花费不低,夫人母子以后……”
“妾身在家乡还有些奁田。能有维持生计了。”那裴寡妇说。
看来真的是泉州望族之女。那么和林黛玉的祖母家族有关系的可能性应该很高,紫鹃就说:“既然如此,就定下来吧。我回去就找中人来,付清现银,夫人也好早还乡。
哎!还是家乡好,有亲族扶助。”
“姑娘不是京城人?”那裴寡妇好奇的问。毕竟紫鹃一口京片子,这个是因为原来紫鹃的口音,现在穿越过来努力练习,力求不要穿帮,毕竟口音这东西人人都能注意到,比针线做的像不像的明显多了。
紫鹃就笑着说:“我家祖上本来也南方的,跟着主人来到京城的,我在京城出生长大的。”
这裴寡妇管氏也是大家出身,对一些豪门仆人有钱在外头置办房宅也不稀罕,不过:“姑娘不用回去和家人商议么?”
“我没家人了,我父母都去世了。在府里当差,一个人也不是过不了。”紫鹃说,暗示我还是有靠山的,你们别以为我是个女人就好骗。
不过对方两人没什么反应,不知道是藏的太深,还是心里坦荡。
于是约定了两日后,紫鹃带了中人和银子来。紫鹃还是不放心,被骗了银子事小,要是所托非人就麻烦大了,所以还是自己带了中人来,鉴别一下,如果这管氏真的是诚实的,再有所行动不迟。
然后紫鹃回到店里,告别了店主和小彤,就上轿回家,上轿前感觉有人看她,回头一看,却没有看见人。
回到贾府,宝琴正在林黛玉处等消息,紫鹃如实说了情况,当然是和潘家有关的。薛宝琴就说:“真是谢谢紫鹃姐姐了。”
紫鹃当然谦套几句,送走了薛宝琴,紫鹃才把后半截告诉了林黛玉。就是以后潘芳草过门和薛宝琴说起后半截发生的事,薛宝琴也不能怪紫鹃隐瞒,这是人家的私事了,也不应该告诉别人的。
紫鹃叙述完之后说:“我怀疑那裴家的寡妇管氏可能是太夫人的娘家的族人。”
“所以你才要买她的房子?”林黛玉果然冰雪聪明。
紫鹃点头:“姑娘,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机会,我想咱们应该和太夫人的娘家联系一下吧。姑娘的祖母家也是相当近的亲戚了。”
林黛玉无意识的用手指抻着衣带。一会儿才说:“虽然如此,但是因为我母亲在世的时候,和祖母家关系不甚融洽,母亲去世之后。我就来了这里,所以和祖母家也没什么接触。”
紫鹃说:“姑娘不是说老爷在世的时候,老爷和太夫人家还是来往的么。现在老爷和夫人都不在了。太夫人娘家总要看些血缘情分吧。”
紫鹃从不放弃一丝机会,虽然不知道远在泉州,又和贾敏不和的林黛玉祖母的娘家能有什麽作用,甚至不知道她们愿不愿意理林黛玉,总要试试才是,不能把命运都交到贾家吧。
紫鹃想那贾敏死在林如海前头,林如海又和母族有来往。那么管家没准忘了贾敏的不好,只记得林如海的亲戚情分也说不定。
如此看来,贾家的姑娘还真是娶不得。
林黛玉又说:“就算这裴夫人和我祖母同族,这么请她带个信过去就可以么?”
“恩——姑娘还是准备一份礼物吧,姑娘想想管家有什麽亲戚。准备上小礼物,是个意思就好。姑娘这样的情况,人家也不会挑理的。”紫鹃思考着说。
其实紫鹃想的是,这样辗转的信反而好,让管家感觉到林黛玉在贾府的困境——给自己祖母家联系都这么艰难。
这样的话,管家的老太太,太太们恐怕会说:“贾家的女儿,狂了一辈子,光靠着她娘家。一点德也不积,最后弄的林家连个香火也没有。现在好了,她女儿惨了吧。真是活该。”
不过幸灾乐祸完了,也会想想,这林家的女儿怎么也是有自己家的血统的,能照看一二也算自己积德行善了。对得住老姑奶奶。
贾敏把和婆婆娘家的关系弄砸了,现在只能指望人家念一点血缘了,要不然林黛玉总多一份依靠。
不过贾敏应该是想贾老太太一样有小聪明没大智慧的女人,在自己生不出儿子也不肯让其他女人生儿子情况下,和婆家亲戚处不好关系也正常。只是苦了林黛玉。
林黛玉真的像她父亲,和她父亲的感情也很深,所以想想自己祖母的亲戚也感觉很有些情分,虽然没有见过。所以就点点头:“你说的也是。虽然不太和规矩,但是我们也没有办法啊。”
紫鹃就说:“我现在还没有完全相信那裴夫人,毕竟她要的价钱有些低,我怕她是假的,所以等我带了中人去,看着完全没有问题之后,再托她也不迟。”
“要的价钱低不好么?”林黛玉不明白,“不是人家着急么?孤儿寡母的也不好要高价吧?”
“才不是呢。天上掉馅饼的事,多半是陷阱,不能不防备。”紫鹃解释。
林黛玉听了问了个别人问过的问题:“为什么说天上掉馅饼啊?为什么不是掉包子或者直接掉银子,铜钱也行啊?”
“直接掉银子、铜钱,不是要砸死人么?”紫鹃赶紧说。
好在林黛玉想想也是,天上下银子铜钱好像真的有杀伤力,也没追问为什么不掉包子饺子馒头的,让紫鹃蒙混过去。
第二天紫鹃到二门去,让扫红去给她找了中人来,不过理由是她想要卖点地,“那么远,租子也不好收,不如卖了算了。”
扫红听了说:“紫鹃姐你不好去收租,可以找专门的中人去做的。”
紫鹃一听,这年头还有这样的公司:“还有专门替人收租的?”
“有啊。放钱在外头收利息的也有专门的中人办的。”扫红给紫鹃科普。紫鹃一个内宅丫鬟,不知道这样的事,谁也不觉得奇怪。
紫鹃又问:“可是这不比放钱收息,我怎么知道他们怎么收的租子,要是这些人背着我收了重租,逼得农户没生路怎么办?”
“你们家以前不是也租着地么?就按原来的收啊,你另外付钱给中人就好。农户也不是傻的,怎么肯让他们加租子啊。要真是这样,不是早来找你了么?”扫红说。
话是这样,但是具体操作起来恐怕不容易吧。紫鹃怕真的把地租这样的是委托出去了,那些人重租盘剥农户,自己虽然不知道,但是也不是事啊。其实紫鹃的心还是善良的,当然在你没迫害她的情况下,都是善良的。
紫鹃想了想问:“你见过谁家这么做过么?”
“有啊。咱们府里就有人家嫌远,就包给中人收租的。”扫红点头说。
紫鹃问:“靠谱么?有没有去核实过?”
扫红摇头:“这就不知道了,要不我去问问。”
紫鹃就说:“你帮我问问吧。不过今天先帮我找中人来吧,我也得问问情况,收租合算还是索性卖了。”
扫红孩子老实,也不多问,就走去了。
等中人来了,借了间门房说话,紫鹃也先问了田地买卖的情况,也说到了找人收租的事。
那中人也是紫鹃用过的,贾府的管事们也常用他,办事倒是牢靠,嘴也紧。也知道紫鹃是赖大管家的半个儿媳妇,所以也不敢坑她。这中人头头是道的说了一番。
紫鹃心里有了个概念,不过这事上也不急考虑。然后就说起要买这处房子的事:“这宅子我看过了,怎么也超过百两了,虽然她急着要卖价钱自然要的低,可是这占便宜的事,我心里也没底。您得帮我把把关啊。”
那中人应了,两人约了时间。
等转日,紫鹃就带了银子出门,走了一阵子,听见外头喧哗,外头轿夫说:“姑娘,那边好多衙役,咱们绕道行么?”(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