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烦心,我愚蠢的琉卡,安静下来,你期待的黎明已近,无须自责,即使魔王的宝物在你笨拙的手中失去效用,你依然是信仰的忠实奴仆。”
“你是诗人?哲学家?思想家?在我面前,收起虚伪的嘴脸吧,‘欲念’的阶下囚。”
“哦,无礼的年轻人——”
“彼列,放下你那做作的姿态,我的耐心快耗尽了!”
“琉卡.塞拉莫。我喜欢你的眼神。”红衣恶魔望着琉卡雾灰色的双眸,浅笑低语。
多么寂静的戾气啊!琉卡红火的长发,竟让他想起天界那个张扬的身影……
“有什么好笑的?你就不能制定一个干脆爽快的计划吗?让我用‘鬼魅眼’控制沙伦.艾斯塔,不但没有收获,反倒被察觉!如果你认为维兰是缇雅的软肋,何不直接从他下手!”琉卡气愤地大发牢骚,抱着胳膊在彼列眼前晃来晃去。
“那么,请你告诉我,如何‘直接下手’?用鬼魅眼把维兰.卡斯诺尔骗来,抽取他的灵魂,握在手里对缇雅说,‘哦,亲爱的公主殿下,快解开封印吧,不然,我就吃了他’——对吗,塞拉莫先生?”
彼列像个戏剧演员,表情和肢体语言非常生动。琉卡被问得哑口无言,实际上,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琉卡,如果有百分之百通向胜利的捷径,谁也不会绕弯。你的想法并非没有成功的可能,而是,根本无法实施。”
“为什么?”
“卡斯诺尔家族的历史,你了解吗?”
“我——”琉卡想予以肯定的回答,却发现所谓“历史”,在他脑海中毫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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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利用暗夜王子“仆人”的计划并未收获理想成果,缇雅灰溜溜地逃了回来,没得到任何有用信息,倒是贯彻了她“忠诚,活着”的原则。
事已至此,夏依理应打道回府,继续设计行动方案,不过,美丽的精灵难耐寂寞,硬是说服塔鲁和诺连陪她一起留在卡斯诺尔悬山。当然,还包括积极向琉卡靠拢的雪莉娜。
雪莉娜藏在琉卡卧室门后,他一回来,便雀跃地蹦进他怀里。
“琉卡,你去哪里了?身上怎么有股奇怪的味道。”红发少女闻到他衣袖的陈腐气味,皱起眉。
“雪莉娜,看着我的眼睛。”琉卡温柔地抬起她的下巴,凝视她红润的脸颊,雾灰的眼眸蒙上一层琥珀色的光芒。
“雪莉娜,请铭记于心。缇雅.圣.里格是世人痛恨的恶魔,你始终想结束她的生命,如今,她就在你身边。你会与她战斗,不停地进攻、进攻,激怒她,让她疯狂,直到……直到你流尽最后一滴血,停止呼吸。”忧伤的声音自琉卡微颤的嘴角飘散,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覆盖住红发少女呆滞的眼眸。
“对不起,雪莉娜。”
犹豫也好,不忍也罢,以恶劣的手段达成美好的愿望,注定是他无法逃脱的命运。当彼列命令他用“鬼魅眼”控制雪莉娜时,琉卡以为红衣恶魔是在故意嘲笑捉弄他。
彼列痛苦地垂下眼帘,将雪莉娜僵直的身体抱到床上,轻柔地给她盖上薄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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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依住在嘉蒂丝隔壁,夜深人静,她穿着轻纱长裙,身姿摇曳,友好地拜访独守空房的绿精灵。
“这么久了,他还没有‘邀请’你?”夏依语气平和,在嘉蒂丝听来却尽是嘲讽,她跳下床,愤愤地瞪起眼睛。
“我们的家事,不用女王陛下操心。”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刚去过他的房间——”
“你——”
夏依还没说完,嘉蒂丝就大吼着蹦到她身前,不由分说地揪住她肩膀,一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他不在。”夏依立即柔声解释,无辜地望着她。
“我们一起去找他?”女王抬起秀眉,小心翼翼地征求意见。
嘉蒂丝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稳,松开手,侧过脸斜睨她,撅着嘴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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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路利欧特悬山回到城堡,缇雅一直把自己关在狭小昏暗的房间,面壁思过。
她竟然舔舐了维兰的血液,而且还回味无穷?她真想撞墙而死,尽管她知道,那样做的结果,是她必须负责墙壁的整修工作。本性,可恶的本性!
缇雅在屋子里打转,心烦意乱,不时地想起彼列讲述的关于她母亲的事情,一个陌生的词始终在耳边萦绕——“自杀”。
的确,她的记忆并不完整,虽然她嘴上说不相信,但红衣恶魔的话一字不漏地钻进她脑子,还有沙伦.艾斯塔对维兰的“无礼指控”接踵比肩,纷至沓来,在她本已混乱的思维中窜来窜去,简直让她抓狂!
她在地上来回踱步,越走越快,不小心实撞上一堵温暖的“墙”。呵,芬芳的气息,又让她沸腾的血液蠢蠢欲动。
缇雅望着悄然进入她房间的暗夜王子,叹息中飘着微弱的烦躁与不安。
“维兰,我不会认输。我会向大家证明,你把我留在身边是正确的选择。可是,我要怎样才能控制恶魔的本性,怎样才能做到不抛弃灵魂,而获得对抗彼列的能力?”她无助的目光映在他眼眸里。
“封印。”他纤薄的嘴唇里蹦出一个单调的词。
“什么?”
“你体内的封印里,究竟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她向后退了两步。
“缇雅,你还不肯对我敞开心扉吗?”他语气真诚,靠近她低声说:“封印里,是让你恐惧的东西吗?”
她望着他摇头,继而,又犹豫地点点头,把母亲的遗言和彼列塞进她记忆中的“废话”如实向他复述。
维兰听完,也开始在屋里踱步,仿佛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仍陷在思索的迷茫里。
绕了几圈,他突然一把拽起她的手腕冲出小屋,直接飞上接近城堡顶端一扇窗外。
自从接受了元素凝合,维兰随时可以乘风飞翔。他和缇雅浮在半空,轻轻推开吱嘎作响的窗格,落进铺满灰尘的房间。
“这里是?”
“凯文森的书房。”
“凯文森?”
她似乎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朦胧月光照在层叠的书架上,泛着几许苍凉的气息。
维兰以指尖点亮立在圆桌旁的水晶灯,昏暗的房间立刻变得清亮温暖。
“为什么……他是……”缇雅脑海里冒出一连串疑惑,却不知应该先把哪个问题形成完整的语句。
“凯文森的遗体上没有搏斗的痕迹,胸口处却有一个暗红色、像是契文,咒符之类的标记。没有人知道那究竟代表什么,而我也始终没有深入调查。”他说着,走到书架前,依次翻阅灰蒙蒙的古书。
“所以?”缇雅仍是一头雾水,不明白维兰带她来此的用意。
“重新寻找线索,彻底调查你进入大陆之后发生的所有怪事。”他一边仔细查看书页,一边匆忙解答,低头看了几眼细密的文字,突然觉得气氛有些沉闷,立刻合上书,转身望向她苍白的脸庞。
“你认为这一切……与我有关?”她蜷起手指,音调微颤。
维兰放下书,走到她身前,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相信你。但是,我不能轻敌。彼列的意图不会那么简单。修安刚才派人稍来讯息,沙伦是被‘伊石’操纵了意识。”
“伊石?”
“魔王路西菲尔叛逃时从天界带走的宝物。可以操纵对方的意识,但对同一个人不能用第二次。精灵界几乎没有人知道它,因为菲希尔曾是天使,所以才能发现,想必,梵卓也知道。”
缇雅万分惊讶,原来,米凯尔交给她的“伊石”竟是魔王的宝物?不对,路西法已经带走它了——哦,上帝,难道红衣彼列是为了寻回魔王的宝物才闯进卡斯诺尔大陆?那她和芝露还有什么区别呢?不对,已经有人用过它了,它在哪儿……梵卓……
“你怎么了?”维兰盯着她苦大仇深的脸,皱眉问道。
缇雅思索片刻,决定彻底向暗夜王子敞开心扉,把所见所闻所感,悉数奉上。
“伊石。天使之心。到底哪个才是它的真名呢。”他望向窗外,俊美的侧脸闪着淡淡银光。
缇雅出神地看着他,在深林城堡的岁月,她数不清有多少次悄悄仰望他凝眸远眺的侧脸发呆,纹丝不动,连眼皮都不愿眨动。
凯文森的书房里没有挂钟,她却听见钟摆晃动的声音,看见时光流动的幻幕,这个伴随她成长岁月的身影,这个原以为永不会与之重逢的男子,如今,依然在她触手可及的范围内。
缇雅不由地抬起指尖,伸向月光下洁净的容颜,却在他转头时僵在半空,最终犹豫着缩回身边。
“缇雅,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解开封印,就如你最初的承诺。你的生命,由我来保护;强大的敌人,我们共同对抗。无论如何,不要解开封印。”
“我听说,一些高等级的精灵对灾难都有灵敏准确的预感。维兰,你是不是,有什么不祥的预感?保护我的生命,维兰,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如果我是危险因素,杀了我,不是比相信我更简单、更安全吗?”她哽咽道,眼中泪光闪烁。
“我暂时……没有杀了自己仆人的打算。”维兰轻声低语,唇边闪过一丝温柔的笑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