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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期待再次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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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雅本应在下一个夜晚醒来,然而,当晨曦的光芒照进城堡虚掩的古旧之门时,她便感受到舒适的温暖,伸着懒腰,缓缓睁开眼睛。

这是一座废弃的城堡。她环顾四周,得出如此结论。

缇雅注意到大厅墙壁上的钟摆,还有角落里搁置的镜子。她站起来,轻盈地走到落满灰尘的古镜前,仔细端详镜中的自己。

黑发白肤、体态纤细修长、脸庞小巧、五官精致,一切都很美好,除了她身上脏兮兮的裙子。

她是谁?

缇雅蓦然发现,她似乎,失忆了。她印象中存有一些模糊的影子、一个信任的微笑、一个哀伤的眼神……但是,她无法将这些零碎的影像结合,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已忘记。

长桌上放着一张字条,缇雅照完镜子转身之际,便注意到压在花瓷茶壶下的枯黄信纸。

“在夜幕降临时相见,布莱恩。”她轻声念着,困惑地皱起眉。“布莱恩……是谁……”她呢喃自语,沿着台阶缓步上行,推开每一扇落满灰尘、或完整或残破的房门。

缇雅试图在这座废弃的城堡中搜寻一切可能触发她记忆的事物。一扇结着蛛网的窗、一本残破发黄的书,或是,一盏无法再点燃的油灯。

她脑海里的零碎印象中,似乎出现过此处的景象,尤其是楼下大厅中的那缓慢晃动的钟摆,只是听着它钝弱的声音,缇雅眼前就会浮现出一些鲜明的色彩。纯白、雾灰、墨紫、深蓝。

缇雅对失去的记忆充满好奇和热望,她几度尝试静心凝神,调动全部注意力去追索“往昔”,可结果终是不尽人意,那些模糊零碎的影像时而聚集,时而分散,冲击着她的意识,稍一放松,痛苦和哀伤的情感便层层涌向她。

过去的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是谁?为何记忆中的影像会带给她如此悲伤的感觉?

缇雅冲下楼梯,飞快地跑出城堡。四周是茂密深林,枝叶参天尽绿,在阳光下随风轻摇。没有人经过,没有人藏在高大的树后,天地之间,只有她、古堡,和看不见尽头的深林。

缇雅坐在台阶上,仰望太阳从东边的天空悠然西行。或许,那个约她在夜幕降临时见面的布莱恩,知道她的身份和故事。

当夕阳敛起最后一丝余辉,缇雅靠在旁边的石柱上,情不自禁地哼起一首悠扬的曲子,没有歌词,只是单纯的乐调。伴着星月清冷的光辉,深林漫起乳白色浓雾,阻断了天地界限,缓缓地包裹住树木。

一个高大的身影自迷雾显现,轻盈地移向她。这个场景让缇雅觉得十分熟悉,她几乎快要确认,她失去的记忆里存有着极其相似的景象——她坐在城堡的台阶上,哼着曲子,一个男人走出迷雾深林,来到她身边。

“布莱恩。”缇雅站起来,面对这位身材高大、脸庞坚毅而充满阳刚之气的中年男子,试探着唤出他的名字。

“缇雅。”他沉声道,微笑的样子十分和善。

“缇雅……我的名字是,缇雅?”她的指尖在身侧轻轻颤抖。

“噢——”布莱恩略带惊讶地发出感叹,皱起眉,无奈地呼了口气。“你还记得什么?”

“我的名字。你刚才告诉我了。”缇雅也是一脸无奈。

“想找回失去的记忆?”布莱恩挑着眉毛问。

“万分渴望。不,是必须,我必须想起来。”她语气坚定。

“很遗憾。昨夜,我只是偶尔路过,被你芬芳的血液吸引,在这座破旧的古堡里遇见将死的你,然后,我救了你。噢,对了,你可以,晒太阳么?”布莱恩说着,指尖刺破她脖颈的皮肤,取了一滴血放在唇边,轻轻舔了一下。“这真是奇迹……”他自言自语地感慨道。

“什么……”缇雅被他奇怪的话语和举动弄的不知所措,目光里满是困惑。“我在太阳底下坐了一整天——”

“我所知道的——”布莱恩抬高声音,打断她的话。“你曾经是精灵,头发是明亮的淡金色。但在那之前,你似乎又是别的什么。总之,我见到你时,你已近消亡。你央求我拯救你,于是,我就将自己珍贵强大的血族之血注入你身体。血族高于人类,强大而永生,但血族是属于黑暗的王者,所以,我们唯一惧怕的,就是真正的光,阳光或是充满光芒的能量和充满能量的光芒,例如天使和精灵的血液、利刃、魔法。起初,我不相信自己能救活你,然而,你竟奇迹般地结合了黑暗和光明,一半血族一半精灵——”

“血族?精灵?天使?你在说什么?”缇雅睁大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双手抱着头坐在地上,开始低声念叨。“头疼,头疼,噢,这该死的记忆……”

“等等。”布莱恩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双手开始在自己身上摸索。“有封信或许能给你一些线索……”

“什么信?”缇雅立刻来了精神,腾地站起来,脸上满是期待。

“我就是从那封信上得知你的名字……噢,在哪里……”布莱恩一边苦思冥想,一边在身上摸索,却终是毫无结果。“噢,我似乎……把它弄丢了。”他有些抱歉地说道。

“内容呢?信件的内容呢?”缇雅急切地追问。

“我……”布莱恩迟疑着,眉头紧锁,努力回忆。“我……忘了。我所知道的——”

“都告诉我了?”缇雅失望不已。

“是的。”布莱恩点点头,掌心轻柔地搭在她裸露的脖颈上。这个动作让缇雅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记忆中零碎的影像又开始聚集分散,浓烈而又复杂的情感令她苦不堪言。

“我必须找回记忆,布莱恩。”她眼中含着泪,声音哽咽。

“深林东侧有个湖,先去洗个澡,换上这条干净的裙子,然后,和我一起出发。”布莱恩说着,把一条崭新的白色长裙递给她。

“出发?去哪里?”缇雅接过白裙,眼角依然闪着泪光。

“世界。”他微笑沉吟。“在漫行的旅程中,总有一天,你会和记忆重逢。”

缇雅将散发着芬芳气息的裙子抱进怀中,望着他和蔼的容颜,垂眸轻叹。

当晚,缇雅便随布莱恩踏上旅程。她看到深林之外的世界,聆听布莱恩讲述的故事。关于血族,关于人类,关于散落于世间的奇异传说,那其中,有天使、恶魔,还有鲜为人知的精灵。

布莱恩试图用他所了解的、无论是正史还是轶闻,帮助缇雅找寻她遗失的记忆。然而,许多年过去了,关于往昔,她的脑海依然只有交错的色彩和零碎的影像,哀伤的情感总会不时地侵袭她。

缇雅越发沉默,经常一个人对着夜空发呆。布莱恩本已决定不再发展他的血脉和后裔,但为了让缇雅开心一些,他又将一个失去亲人的流浪少女爱玛转变为他的后裔,希望她能像姐妹一样陪伴在缇雅身边,可惜,这两个女孩似乎很难成为朋友。

缇雅知道,这是自己的原因。她总是拒绝女孩的好意,刻意疏远热情的爱玛,以至于爱玛渐渐失去信心,不再靠近她。

缇雅感谢布莱恩的良苦用心,但她始终不能走出灵魂的囚笼。那段失落的记忆就像梦魇一样困扰着她,令她痛苦不安,愈久弥深。爱玛来到她身边之际,她的精神已近崩溃。

不过,这种越来越糟糕的状况,在一个名为安布尔泽恩的地方,奇迹般地结束了。

布莱恩带着缇雅和爱玛抵达风景秀美的安布尔泽恩时,正遇一场侵略之战。三人帮忙击退了侵略者,而后,在缇雅的强烈要求下,布莱恩又破裂发展了几名后裔——领主夫妇和他们的两个儿子。

布莱恩没有拒绝缇雅主动的请求,领主的两个儿子都非常英俊,他想,或许缇雅很喜欢他们年轻的样貌。毕竟,常年对着他这张并不俊美的脸,缇雅难免会觉得单调乏味。

布莱恩的分析也有几分道理。潇洒的领主之子的确令人赏心悦目,但最根本的原因,是安东尼奥的眼睛。

安东尼奥,领主的长子。他有一双迷人的眼睛,那深蓝的眸子,正是缇雅记忆中的色彩。当然,除此之外,他金色的头发,他脸庞的轮廓都让她觉得无比熟悉,尽管哀伤的情愫始终萦绕不去,但这的确是她重生至今,第一次感到如此平静和安宁。

安东尼奥对缇雅一见钟情。他从前是个花花公子,成为血族之后反倒变得温柔痴心,热烈地爱着缇雅。

安东尼奥经常在月夜邀请她到林中共舞,缇雅从不拒绝,甚至偶尔会主动邀请他。安东尼奥的存在让她觉得十分温暖和甜蜜。

然而,为了隐藏真实身份,不让自己身体里的“光芒”伤害到他们,缇雅始终与安东尼奥保持着一定距离,没能完全向他敞开心扉。但这并不会影响什么,安东尼奥锲而不舍,炽热的情感未曾有片刻熄灭。他有漫长的时光可以付出,可以等待,可以用自己的爱融化缇雅。

包括爱玛在内的领主一家,起初都认为,缇雅也是纯正的血族。直到他们和另一股强大的血族势力发生一场激烈的战争后,她的秘密才逐渐浮出水面。

真相公布的第二个夜晚,安东尼奥捧着一束洁白的鲜花来到缇雅身边。此刻,她正静立在轻雾缭绕的幽林中,优雅姿态仿若传说中的月光女神。

“如果你相信我——”安东尼奥沉声说着,将手中的白花铺在她脚边的泥土上。“如果你相信我,找回记忆,并不是那么困难。”

缇雅望着他,微蹙秀眉。

“这是娜丽花,又名钻石百合。它的花语是,期待再次相见。”安东尼奥幽声解释,扶住她的肩膀。“躺下来,躺在它们身边。”

缇雅听从他的指引,平躺在地上。安东尼奥握住她的手,跪坐于她身旁。

“我发明了一个仪式,来自中世纪的巫术。如果成功,你会在梦境中与记忆重逢。”安东尼奥亲吻着她的指尖,露出迷人微笑。“你是第一个受试者。”

“我相信你。”缇雅望着他,温柔低语,缓缓垂下眼帘。

魔咒响起,时空变幻,她的灵魂升入夜空,融进亘古不变的星辰之中。仪式传唤着往昔,在静谧时刻的荫蔽之下,一些细微的姿态又映现在记忆里,遥远的世界披着灰色的外衣,珊珊而来。

缇雅再次醒来时,安东尼奥正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见到他们了么?”安东尼奥柔声问道。

缇雅点点头,泪水再次滑落脸庞。

“你不会丢下我,去找他们吧?”安东尼奥面露忧虑,握紧她的手。

缇雅垂眸摇头,一边微笑,一边落泪。

“他们都和你说了什么?”他依然十分好奇。

“给我一个新名字,安东尼奥。”她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新名字?”

“他们说,告别过去,要从一个新名字开始。”

“缇雅,其实你没必要刻意——”

“这是新的一天,他们要我活下去。迷雾已逝,我会怀念着记忆中的容颜,敞开心扉接受全新的生命,和你们,一起活下去。”

“好吧。那么,英格丽……英格丽,怎么样?”

“英格丽……真是一个好名字。”

安东尼奥望着她温暖的笑容,轻柔地将她拥进怀中。

“是时候开始新生活了,英格丽。”他在她耳边浅笑低语。

她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望向深邃夜空。

是时候开始新生活了。

萨麦尔、维兰、梵卓、贝西卜,还有卡斯诺尔大陆的朋友们,我从今开始守望,期待,再次相见。

她在心中默语,对着光辉的星辰,绽放明媚笑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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