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爱你。我是唇齿的寒瑟，冒着一切危机四伏去蜕变。我是迷失在理想中的幻象，我无法爱你，却在一夜一夜的梦中，见到你。
——《千夜叹息》
缇雅又在梦境中迷路了。她知道，这并非单纯的梦境，而是萨麦尔为她构造的幻境，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沉入其中的，是她的意识。萨麦尔造梦的功力越来越深厚了。也难怪，他本来就是六翼的造梦者。
六翼的造梦者，微笑的月影，愤怒是毒液，欲望是光辉，他被称为有毒的光辉使者，他的名号是——萨麦尔。
许久之前，彼列是如此向她描述的。此刻，在萨麦尔的幻境中，她再次听到同样的声音。然而，除了这幽然响起、不知是属于谁的声音，缇雅的视线里并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她站在寂静的丛林里，夜空中没有星辰，只有一轮无暇圆月。
“六翼……”她若有所思地呢喃着，在原地缓步打转，继而抬头望向洁净的夜空。
一个修长的影子突然显现在皎月中，翩然降落，轻盈又梦幻。在他身体两侧，伸展着六片洁白的羽翼。
“萨麦尔？”缇雅不乏困惑地轻声呼唤。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和他人的记忆碎片中，六翼的萨麦尔从未出现过。
他缓步走向缇雅，像一个飘忽的幽灵。缇雅想要移动，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受意识的控制。
萨麦尔停在她面前，指尖温柔地摩挲她的脸颊和脖颈，目光里闪动着缇雅前所未见的苦涩，仿佛想要倾诉内心深处难以言说的忧伤。
萨麦尔轻柔的吻贴上她的额头，继而落在她的鼻尖，却在即将贴上她颤抖的嘴唇时，停住了。他的气息湿润而温热，吹拂着她的肌肤。他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感，紧握她脖颈的指尖轻微颤抖。
缇雅越来越困惑。萨麦尔构建幻境，是需要利用她意识中存储记忆的来制造，但眼前的场景，她从未经历亦不曾想象过，而且，她居然不能在幻境中自由行动，难道这是——
缇雅突然睁大眼睛，她想试着推开萨麦尔，结果双臂却不受控制地拥住他的脊背。
她明白了，这并非借由她记忆构建的幻境，而是萨麦尔的梦境。不巧的是，她的意识，在他的梦境中觉醒了。
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萨麦尔正在探查缇雅的记忆，而她意识的突然觉醒则将她带入他幽暗的梦境。
必须立刻脱离他的梦境，否则萨麦尔会探知全部隐秘的真相！她不清楚目前萨麦尔的探查进展到哪一步，但她的意识突然觉醒，一定是本能发出的警示。可是，她要如何中止萨麦尔的探查？
缇雅正犯愁的时候，萨麦尔的吻蓦然落在她的嘴唇上。缇雅灵光闪现，她现在全身唯一能自由动弹的地方就是嘴唇和眼睛。于是，她飞快地闭上眼睛，用力地咬了一下萨麦尔的嘴唇。
腥甜的液体流进她的舌尖，滚烫如烈火。
瞬间，圆月消隐，丛林不见，夜空化为幽绿的洞穴石柱，只有萨麦尔的脸庞仍在眼前，他的神情和目光与梦境中十分相像，但很快，当缇雅的视线不再恍惚，能看清萨麦尔的影像时，他的容颜已恢复一贯的沉静。
缇雅猛地坐起来，气息局促地望着萨麦尔。
“想问我都看到了什么，是吗？”他声音低沉，神态平静。
缇雅并未回应，只是紧张兮兮地盯着他。
“都是些没用的记忆。和维兰.卡斯诺尔泡在温泉池里聊了一整夜你的成长史，真无趣。”萨麦尔的语气四平八稳，却隐隐流露出几分酸涩。“我想看的东西，都被隐藏了。能做到如此的人不多，瑞米尔、米凯尔，或者是，路西菲尔。所以，你最好还是主动——”
“如果我拒绝呢？你会杀了我么？杀了我这个，虚弱无用的人？”缇雅声音低微，语气却十分沉稳。
萨麦尔沉默地望着她，眼中含着几分笑意。缇雅的目光顺着萨麦尔的脸庞落至他的胸膛，她记得之前将狩猎之弓刺入他血肉的瞬间。如今，伤口早已不在。
她悄然感应了一下体内隐藏的狩猎之弓，宝贝还在，她松了口气，短暂的眩晕感差点让她栽进萨麦尔怀里。
萨麦尔下意识抬起双手，扶住她的肩膀。
“无药可救了呢。”他幽声感叹，指尖轻撩她柔软的发丝。“把我杀你的理由都剥夺了，真是——”萨麦尔欲言又止，她突然充盈眼眶的泪水中断了他的思绪。
“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没有黑暗之心的支撑，恶性循环永远不会终止。我能做的，也只有把你放在蕴藏能量的地方，让你尽快恢复。”萨麦尔的语气颇为无奈，缇雅相信他是认真的。“曾经，‘空心’状态让创世神的能量迅速融入你的血液，让你一度达到巅峰状态。可以说，‘空心’是你强大的资本，但如今，强势已转换成为你致命的弱点，世事难料啊。”
缇雅目光中显露出深深的绝望。当萨麦尔说出“无药可救”时，世界仿佛陷入彻底的昏暗。即使他不会帮助她，只要他还存有希望，她亦不会失去信念。
缇雅痛苦地垂下眼帘。这样的她，即使勉强毁灭了元素精灵王，即使得到了恶魔军团，又能如何？她无法长时间地保持战斗状态，这样的她，根本不能完成苍穹密令。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陆战火纷飞，或许，最终的结局，亦会像路西菲尔期待的那样，萨麦尔征服了精灵界，而她则会堕入地狱，成为魔王的子民。
是的，无论如何，深渊契约已立，无论如何，她的结局都不会改变，但是大陆……
缇雅推开萨麦尔，跳下石台，脚步轻盈地走向山洞入口。她记得这里。萨麦尔曾经让嘉蒂丝在此处沉睡了几日，也就是那个时候，他复刻了她的水晶石吧。
对了，维兰应该已经听取米凯尔的建议，消弭了通行证的作用。如今，萨麦尔和堕天使暂时无法离开神明领地，他一定在努力寻找再次突破封印的办法。
所以，即使她虚弱无用，但也掌握着能开启圣月封印的狩猎之弓，他不会轻易放她离开。她身上，还有可供研究和发掘的价值。
缇雅停在入口，萨麦尔的气息就在身后。他温热的掌心落在她肩上，散发着强劲的能量。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继而温柔地摩挲着他修长的手指。她觉察到，萨麦尔的能量正缓缓减弱。
缇雅果断抓住时机，掌心散发淡绿色光芒的瞬间，用力推到萨麦尔胸口。他的身体被弹开，缇雅一鼓作气，运用神明领地的魔法将自己送出幽暗山洞。
她不免有些小得意，为自己的冷静判断和聪明分析。
缇雅和萨麦尔所在的山洞蕴含着丰富的神明能量，可以不断地为她补充体力。萨麦尔虽然掌握了不少神明魔法，但他毕竟没有神明属性，尽管可以不熟练地进行运用，但却难以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抵御。
所以，她选择用神明魔法，而不是黑暗魔法。尽管这会耗费她更多体力，但好在这里是神明领地，可以延长她运用能量的时间。
缇雅逃到山外时，已十分虚弱。她躺在地上，召唤了拉结尔和加百列。希望米凯尔能及时给予两位天使进入神明领地的权限。不过，天使长应该会为此恼火吧，他肯定不希望她在这个时候跑到大陆之西找麻烦。
拉结尔和加百列比她预计中要来得晚一些，也难怪，这里距离大陆内部，的确是远了点。所幸，他们抵达的时候，萨麦尔刚从山洞里悠闲走出。
“和聪明的人待得时间久了，自然会变得聪明，真不错。”萨麦尔不紧不慢地走向他们，嘴角漾着笑意。“有几分阴谋家的风范了，缇雅.圣.里格。”
拉结尔和加百列分别握着缇雅的两条胳膊，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同时展开双翼，进入战斗状态。
萨麦尔摇头浅笑，并未展露他那令人畏惧的黑翼，而是神色和蔼地向缇雅招了招手。
“过来。”他语气温和，却充满威严的力量。
缇雅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加百列立即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回原地。缇雅侧目望向加百列，轻轻摇头。加百列神情严肃地和拉结尔交换了眼神，犹豫着松了手。
缇雅缓步走到萨麦尔面前。她知道，他准备放她离开。尽管他们失去了生死相依的联系，但她依然能看清他的目光，而她的一举一动，他仍可以深刻解读。
萨麦尔抬起手，清冷微弱的银光闪过，一条精美的十字项链从他指间垂下。
“就算不喜欢，丢在草丛里，忘得一干二净，也太失礼了吧。”他柔声责备着，一把拽下她脖颈上的水晶项链，扔在地上。
缇雅愣了一下，刚想说话，萨麦尔温热的指尖便触到她的脖颈。
“它能为你提供的能量补充，远高于任何魔法水晶。”他为她带好项链，指尖轻抚垂在她胸前的十字吊坠。
“不要再弄丢了。”他垂眸沉吟，抬起眼帘的瞬间，梦境中的六翼天使，仿佛再次翩然降临。
她望着他，露出温暖的笑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