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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彼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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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既起,星辰消失,道路的红迹吞没在雨雾之中,苍穹传来了风的怒吼,唤醒了黑暗的音乐,幽灵的手指,正拨着那看不见的琴弦。

——《卡斯诺尔的诗人》

哲人说,世上最不能轻视的,就是女人的愤怒。事实如此,女人在愤怒时往往会得到超越寻常的力量。普通的女子尚且如此,何况不平凡的洛林奥德国第七公主,缇雅.圣.里格。

彼列窝在冰冷的石座里,盯着面前残破的柱子发呆。这里是路利欧特悬山,誓言之山,是他在卡斯诺尔大陆占领的根据地。他曾在此杀了许多没有战斗能力的精灵,借由魔王的力量封印全山,并在土壤里埋入来自地狱的无名之花。如今,暗粉正浓的芬芳,已被缇雅后来种下的青绿色植物消解。

彼列昏昏沉沉地靠在椅背上,有点恶心。“妖魔之王”从未在他体内停留过这么长时间,虽然只是它的一部分能量,但仍旧可以持续消耗彼列的体能。

红衣恶魔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给“妖魔之王”出这样的主意,他想破坏缇雅的计划,他想活下去,可到头来,结果并未改变,他依然只能坐在这里,等候自己的命运。

彼列本想带着寄宿于他体内的部分“妖魔之王”藏到一个隐蔽的角落,但很快,身体里的声音让他醒悟了。

彼列嘲笑自己的垂死挣扎。任他躲到哪里,都逃不出卡斯诺尔大陆,而即使缇雅短时间内找不到他,他体内存有的“妖魔之王”能量也无法完成继续繁殖的使命,缇雅和精灵战士大可以先消灭剩下的妖魔,再去找他。

他终有一死,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彼列叹息着湿润了眼眶,聪慧的地狱外交官、鲜艳的红衣恶魔竟然会死在卡斯诺尔大陆,死得如此狼狈、如此孤独。世人会记得他的名字,他的故事吗?想到这里,彼列感到浑身发冷,越来越深的恐惧逐渐渗入他的血液。

“我想回家……”他呢喃自语,弯下腰,把头埋进掌心。

熟悉而又强大的力量临近了,彼列感到烈焰般的愤怒瞬间将自己包裹,他觉得浑身灼热,热得似乎快要融化殆尽,他很想睡觉,但还是努力抬起沉重的头颅,缓缓睁开眼。

彼列看到面前的恶魔公主,先是疑惑地瞪大眼睛,紧接着便哈哈大笑,仿佛之前的阴霾和绝望情绪烟消云散。

“你是一路杀过来的吗?”彼列盯着浑身血污的缇雅,苦笑道。

缇雅紧抿红润的嘴唇,幻影般移动到彼列身前,将他踹下石座,顺手将芒焰刺进他的肩膀。

彼列皱着眉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安静地望向缇雅,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要让你受尽痛苦和折磨。”缇雅转了转手中的剑柄,眼中燃烧着火热的怒焰。

“我从未见过你如此愤怒……为什么……是因为我?那真是太荣幸了,缇雅公主……”彼列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还没有资格——”

“是杀戮之后痛苦的释放吗?”彼列打断她的话,抬手握住自己肩膀上的剑刃,又向身体里拽了一下,自他掌心渗出的鲜血,顺着剑刃流入肩膀,融进他鲜红的衣服里。

缇雅纤长的睫毛在幽光中颤抖,她拔出剑,又用力将其刺进他的腹部。

彼列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扭动了两下身体,好不容易才喘上气来。汇聚着天使契约者圣剑力量的芒焰,给他造成不同以往的强烈疼痛,彼列感觉自己陷入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

“本性使然呐,公主……”彼列艰难发声,每吐出一个字,都要与阵阵袭来的疼痛做斗争。

“看看现在的你……嗜血、残忍……冷酷……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不惜牺牲他人的生命……”彼列断断续续地说着,鲜血缓慢地渗出嘴角。

缇雅仿佛从痴狂的状态中惊醒,她从彼列的思绪中读出了隐秘的信息,不由地指尖颤抖,松了剑柄。

“你知道战神的诅咒?”她压低声音问。

“不是我……是它。”彼列呢喃轻语。

“一次且仅有一次,那癫狂之时不会从你的记忆中消失,夜,虽清朗,将紧锁眉头。你所热爱的卡斯诺尔大陆,将迎接纷飞战火的洗礼;你所深爱的人,将沉入动荡浩劫。一切源起于你,一切亦将终结于你。唯有以反叛之躯化作梦魇里的星辰,方可平息神明之怒;唯有以战止殇,方可重获安宁曙光。”

是玛尔斯的声音!缇雅恍惚着向后退了几步,环顾四周。没错,刚才从彼列胸膛里发出的声音的确属于玛尔斯,但他并不在这里,是彼列体内的“妖魔之王”释放了它的记忆。

“恐惧……它让你感到恐惧……它是你的梦魇……呵呵……咳!咳!”彼列有气无力地说完,刚笑了一声,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什么时候——知道的?”缇雅语气冰冷,走回他身前,握住剑柄。

“不久前……当我准备藏匿起来,它却打算放弃……本来我们都说好了……它告诉我战神的诅咒……就在你出现的前一刻……”彼列气息短促,继续在痛苦中挣扎。

“为什么要放弃?”缇雅再一次松了手指,不安的情绪让她无法静心去感应彼列的思绪。

“它说……这只是开始……它听到了玛尔斯的召唤……”彼列疲倦地闭上眼睛,脸色越来越苍白。

“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缇雅显然有些失控,她拔出剑,用力刺入彼列的另一侧肩膀。

“哦,我的公主——”彼列大叫一声,疼得呲牙咧嘴。

“快说!”缇雅毫不留情,狠狠按着剑柄。

“亿万年的岁月,它早已臣服于玛尔斯……它是为了战神的诅咒……重回大地……你的双手再次沾染精灵的鲜血……但这仅仅是开始……”彼列的话语有些混乱,疼痛已经影响了他的意识。

“开始……”缇雅呢喃着,无力地跪在彼列身边。

“没有勇气了吗,公主……快点杀了我,开启诅咒的序幕吧……其实你比任何人都明白,只是不愿面对……”彼列艰难地说着,轻轻握住她湿热的手。

“未来,我还会杀更多的精灵么?”缇雅迷茫地望着他,眼圈微微泛红。

“这是你的选择,缇雅。我们永远没有资格去后悔自己的决定,就像我,鲜艳的地狱外交官而今落得如此狼狈……我也不能后悔……”彼列突然握紧缇雅的手,目光中流露出几分乞求。

缇雅回过神儿来,刚想感应彼列的思绪,他便挣扎着问道:“我的身体会化成灰烬吗?”

缇雅愣了一下,随即轻轻点头。

“哦,该死!我美丽的身体——”彼列痛苦地把头扭向一边,长吁短叹了几声,转过来继续望着缇雅。“世人会记住我吗?”他问。

“不。”缇雅简短地回应,但很快,她又改口道:“会的。”

“那就好。”彼列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缇雅听见他心底自我安慰的声音,苦涩地笑了一下。

“准备好了么,彼列?”缇雅的声音柔和、轻灵,舒缓地流入他的意识,彼列微笑着,缓缓闭上眼睛。

缇雅拔出芒焰,对准他的胸膛,刺了下去。更深的疼痛刺激着彼列的神经,他不得不睁开眼睛,再看一会儿这个美好又残酷的世界。

“不为我唱一首挽歌吗,缇雅公主……到最后还要承受这样的疼痛……真倒霉……快帮我分散一下注意力……”彼列乞求着,圣剑的力量正逐步蚕食着“妖魔之王”的能量和他的生命。

“有一首歌……是莉莉丝教我的。”缇雅呼吸渐促,她的体力也已接近极限。

“我想听……”

“啦啦……啦……天使是冷漠的,精灵是温柔的,恶魔是神秘的……啦啦啦……”

“哈哈,好奇怪的歌词啊!”彼列大声笑了出来,这一下引得他又开始咳嗽,痛得眉毛都聚到了一起。“不过也有道理……”他没有休息,接着说话,不忍浪费最后的时间。

“但事实,并不全然如此。”缇雅感到有些虚弱,将额头搭在紧握剑柄的手背上。

“任何群族里,都存在异类……他们多数会被贴上‘反叛’的标签……我叛离了天界,但从未背叛魔王……”彼列的声音越来越弱,他的生命即将完结。

“如果有机会见到路西菲尔,我会向他转告,你的忠心。”缇雅抬起头,强打精神,将全部能量汇集至剑刃。

“尘埃之中,再会。”她轻声言语,微合双目,自掌心散发出的金色光芒掠过剑身,沉入彼列胸膛,继而由他心口散出,向四面八方投射,很快便笼罩整个路利欧特悬山。

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浓厚,如瀑布般从悬山边缘落下,涌向整个卡斯诺尔大陆。

之前为了掩护缇雅尽快抵达路利欧特悬山,维兰率领封印里的战士与妖魔厮杀,而就在彼列停止呼吸的瞬间,妖魔们巨大的身躯仿佛冻结在时间里,成了一座座坚硬的雕塑,然后,融化在浓厚的光芒中。

光芒延伸到封印边缘,持续了一会儿便逐渐消散,空气里流动着零星的金色光点,芬芳而又清新。缇雅的身影在不远处显现,维兰欣慰地舒了口气,紧绷的脸庞终于浮现笑颜。

“哦,天呐,赤焰精灵的驻地起火了!”一名无意间向封印内回望的战士大声喊道。

维兰转身望向火光冲天的赤焰族驻地,心里清楚那是“妖魔之王”毁灭之后产生的连锁反应。他看到人群中的柏莎,她依然活着,精神似乎也很好,他又回眸望向渐行渐近的缇雅,重新做了决定。

“走吧。”他温柔下令,在最后一位战士进入封印后,迅速关闭了通道。鬼王三人自是没能获得暂居权,而同样被拒之门外的,还有缇雅.圣.里格。

“维兰?”嘉蒂丝抓住他的胳膊,神情困惑而不安。

“这是我的大陆,责任与权力,都属于我。”维兰说完,转身带领卡斯诺尔的民众走向赤焰精灵的驻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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