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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仁慈的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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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多的星辰疾驰而去,触及了一张忧伤的面孔。漫游的深夜消逝,在和暖的阳光中,她舒展掌心,拨开笼罩路利欧特悬山的黑暗封印。

缇雅并不了解作为保护屏障而设置的封印。她始终认为,创造和毁坏此类封印,是一种可以努力习得的技能。

然而她不小心忽略了,精灵必须依靠圣月创建封印;天使需借助主神的力量建立封印;彼列也是在路西菲尔的力量助推下进入大陆,并在路利欧特悬山设置了属于恶魔的黑暗封印。

萨麦尔可以做到,路西菲尔可以做到,缇雅.圣.里格可以做到。创造和毁坏封印,仿佛是他们与生俱来的能力。

缇雅静立在阳光中,缓缓闭上双眼。

不久之前,梵卓以“天使之心”换取萨麦尔滔滔不绝的讲述,他说了很多话,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地落入她的记忆。

真相比猜测残酷,萨麦尔以超越想象的事实带给缇雅不可遏制的颤栗,然后,他对她说:“记住我的仁慈。”

萨麦尔是仁慈的。是萨麦尔建议曾经的地狱之王离开路西菲尔,带着萨麦尔融合黑暗力量的天使羽翼,以反叛之身成为他的棋子。黑色双翼是萨麦尔与她共同努力的成果,他一直都知道怎样取回双翼。但是他对缇雅说:“你让我想起她,我不会杀你。”

九年前,缇雅的母亲、曾经的地狱之王于洛林奥德国宫殿自杀,用全部力量将黑翼与缇雅的生命相连,然后,她用一个谎言为缇雅换取了暗夜精灵九年的守护。

缇雅公主在人界居住的深林城堡,其周围已被圣月封印。九年里,除了暗夜精灵,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当然,萨麦尔也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他一直记得,地狱之王自杀前向他传递的讯息。

她告诉他,她有一个女儿,一半人类一半恶魔。她表示抱歉,还没来得及与他商量,就将黑翼送给缇雅。她说,不久之后,暗夜精灵会发现她的谎言,他们会离开缇雅,她希望,这对羽翼能保护缇雅公主渡过危难时刻。

事已至此,萨麦尔只能继续保持沉默。地狱之王此举并未对他的计划造成影响,反倒提供了新的灵感。

人界九年光阴转瞬即逝,缇雅十九岁的时候,暗夜精灵发现了地狱之王的谎言,遂解除契约,召回维兰.卡斯诺尔。深林城堡离开圣月的守护,缇雅的气息很快被更为强大的力量嗅到。

魔王路西菲尔本是打算将缇雅抓回地狱,或是派暗杀队除掉她。但在魔王最后做出决定之前,萨麦尔成功扭转了他的想法,自然而然地让路西菲尔成为自己进入卡斯诺尔大陆的棋子之一。

当谎言和阴谋不再神秘,缇雅反倒觉得如释重负,尽管真相带给她的,是长久的、无法平息的颤栗……仁慈的颤栗。

这个突然进入缇雅脑海的新名词让她下意识睁开眼睛,朝向湛蓝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蓝天下,有一个修长的人影正飞速靠近悬山。她望着他愈渐清晰的脸庞,微皱秀眉。

维兰乘风而来,轻盈地落在她面前。缇雅凝望他略显疲倦的面容,心中泛起苦涩。

“他们还好么,你的妻子,还有儿子。”缇雅的声音似乎也同维兰的面容一样充满疲倦,但她想,问候一个刚刚成为父亲的人,这应是最正常的方式。

“他们都很好。艾伦,他的名字是艾伦。”他微笑应答,雾灰色的眼眸流淌着浓浓温情,这柔静的光辉闪耀在缇雅的视线里,她突然觉得眼眶酸痛,潮湿的液体从火辣的血管涌上双眸。

缇雅转过身,仰望漂浮的云朵,狠狠咬了一下颤抖的嘴唇。

“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光之精灵将在圣月封印之外布下一些的结界,它们能够感应到恶魔,但恐怕对地狱七君没有效用。所以,我需要你的协助。”维兰靠近她,双手扶住她的肩膀,呼出的清凉气息吹拂着她的面颊。

缇雅转身,缓缓抬起手,指尖搭在他洁净的衣领上。

“你那晚想对我说的话,是什么?”她幽声问,眼中闪着晶莹的光。

维兰愣了一下,有几秒犹豫,刚张开嘴,就被她的指尖覆盖。

“说说你的计划吧。”缇雅叹着气说道,转身,悠然迈步前行。

维兰先是疑惑地盯着她的背影,又好像顿悟似地笑着摇头,快步跟上她。

“这个,拿着。”他抓起她的手,把一块深蓝色的水晶塞进她手里。

“这是卡斯诺尔家族的宝物‘召唤石’。每一位家族成员在成年之后都能拥有自己的‘召唤石’。它最强大的魔法就是‘瞬间传送’,但这是一种依他魔法,需要借助另一个人来完成。

家族成员会将‘召唤石’递交给一个自己绝对信任的人,那个人则可以运用‘召唤石’,将它的主人瞬间传送到既定的位置。每一次传送的位置,需要我们事先以咒语输入,然后再由另一个人来完成——”

“所以,我就是你的另一个人?”缇雅打断他的话,舒展轻微颤抖的手掌,深蓝色的水晶石闪着幽暗的光辉,映出她苍白的容颜。

“是的。而且在这段时间里,我设定的传送地点是……你身边。”维兰望着她,目光温柔又诚恳。

“所以,当我发现萨麦尔的踪迹时,就可以及时把你召唤过来,对么?”缇雅再次深深吸了口气,露出勉强的笑容。

“随时。你随时都可以召唤我。”维兰翘起嘴角,完美的唇线变成完美的弧度,实在迷人。

“我才不会那么想你。”缇雅满不在乎地瞥了他一眼,又开始抬头看天,她恨死自己湿漉漉的眼角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缇雅感到颈椎酸痛。在维兰面前,她总是努力克制着突如其来的磅礴泪水。

忍着忍着,变成了习惯,直到风度翩翩的暗夜王子回去哄儿子了,她依然保持着“抬头——憋回去——继续顾影自怜——眼眶湿润——抬头”的完整循环,直到耀眼星辰再次落入深邃夜空。

缇雅在悬山边呆了一天。她告诉城堡里那三个人,她需要安静,不要来打扰她,于是,他们很听话地一天未出现。

现在,她回望半山腰幽暗的城堡,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又开始混乱如麻。

那天,萨麦尔拿到“天使之心”,兑现契约之后,诚恳热情地向他们表示欢迎。

“现在,你们都知道了,我只是想在这片纯净的大陆生活,与可爱的精灵和平共处。我希望,心中怀有美好理想的人能与我携手,实现我的愿望,也就是实现你的理想。我是个讲信用的人。”

真是蛊惑人心的言论。缇雅想起萨麦尔的话,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她清晰记得彼列当时的神情,一副剥离虚伪,展露真实渴望的神情。

缇雅若有所思地走进大厅时,梵卓正安静站立在中央,仿佛已等候多时,又好像一尊雕塑,已在寂寥的时空里伫立千百年之久。

“他们走了。”梵卓的声音依然充满沙哑的魅惑。缇雅慵懒地环顾四周,无奈地笑着,走到石桌旁,缓缓坐下。

“我猜到了。萨麦尔有明确的愿望,自然会寻求更强劲的力量去帮他实现。彼列想回家,那你呢,梵卓,你的愿望是什么?”她把手肘搭在桌上,支撑着有些疲惫的身体。

“我的愿望……我的愿望是体会更多真实的情感。”梵卓坐在她对面,认真凝视她清澈的眼眸,那湛蓝的晶莹中闪过一丝讶异,恍若划过夜空的璀璨星辰。

“一直以来,我知晓它们,却无法切身体会,我们被称作‘圣洁的天使’,而心却冰冷坚硬,不知疼痛,不知悲伤,不知爱,充满嫉妒、怨恨和欲望……

不过现在,有些事情改变了。缇雅,我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的痛觉已经恢复,并且,可以体会到真实的情感……”梵卓说着,轻轻握住她的手。

“那么告诉我,你所体会到的……”她笑颜如花,声音略微颤抖。

“感恩、欢乐、忧虑、内疚、悲伤还有——”

“梵卓,你说,什么事会让人们感到悲伤呢?”她突然打断他未完的话,目光变得有些虚无。

“应该会有很多吧。但我想最悲伤的事,莫过于渴求之情永不能得、深爱之人痛苦别离。”

缇雅在梵卓沙哑的声音里红了眼圈,她低下头,温热的泪珠滴滴滑落。他拭去她脸颊的泪水,颤抖着,亲吻她潮湿的额头。

“我不会离开你,缇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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