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贪心起念,连累了奶奶名声。”
望着如此忠婢,景晨心生不忍。这个变故来得太快,以至于一时间她真的有些措手不及,如若还是前世在深宫内,她必然不会留底下人性命,以防落人口实。然在君府,显然没有那般森严的规矩,可现在谷妈妈催促是何意思,她代表的更多是老夫人吧?
这是真要试探了?
“奶奶,求您看在奴婢和安浓姐姐尽忠服侍您一场的份上,饶了她吧?”安宜显然想不到那么深,只是从安浓身上联想到自己今后。如若替主子办事被抓,最后扛下罪状却还要受重罚,内心忍不住微颤。
在如此主子跟前当差,显然是件美事。素来,从进君府大宅至今,她们亦未曾后悔跟错过主子,心甘情愿替她保守秘密、听任她差遣,并非只是因为银两多,而是对方令他们心甘情愿信服。
对上婢仆期待殷切的目光,景晨微有迟缓。
“大奶奶,您是个公正的人。当初陪嫁婢子犯事,您亦是秉持规矩,现在……”谷妈妈饶有兴致地看着楚氏。
主子久久不曾下令,似乎是在为难,本跪着脑袋都快着地的安浓匍匐往前,至大奶奶身前表情动容道:“奶奶,是奴婢咎由自取,您无需疼惜奴婢。安浓得您赐名,能够服侍您一场,这辈子已经知足,您做处置吧。”
景晨不忍地别开视线,却对上谷妈妈的,当下她只能强忍住心底的那份心软,提声道:“安浓为利叛主,私拿银两在外购屋,然念其是替父母,估怜她孝心,便从轻处置。来人,赏了二十板子,让牙婆将人带走吧。”
本昂头的安浓闻言,眸中似又晶莹,却没有哭闹,只是跪坐在地上。旁边的安宜却大为惊讶,面带失望地去拽大奶奶裙摆,“奶奶,您打她罚她都成,别将安浓姐姐赶出府啊。奴婢们当初是您亲自选了进府的,在您身边伺候那么久,她从未犯错,您就饶了她一回吧?”
“这是规矩,手脚不干净,如何还能留在府里?”
景晨闭了闭眼,沉默心想道,这都是没有法子的。如若晴空院安浓这般是首例,还可以从轻发落,然而之前有过碧好等事情,她怎么厚此薄彼?何况,谷妈妈还留在这呢。
“安宜,你别为难奶奶,今后要好好伺候主子。”安浓话落,宋妈妈已经得令带人将她拖了出去。
片刻,庭院内则有刻意压制的疼呼声传进。
景晨闭目掩下情绪,满心无奈。原来,日久生情,即便是个奴婢,伴了她这般久,此刻心里还真不好受。
“奶奶公正严明,老夫人知晓了会高兴的。”
看着谷妈妈,景晨忍不住添道:“妈妈,安浓她好歹伺候我一场,您将她交给牙婆的时候,关照声别送进那些不干不净的地方。现在身子都已经伤了,留给好安排吧。”
“奶奶心善,老奴会嘱咐的。”
景晨则轻轻“嗯”了声。
谷妈妈直等外面的处刑完毕才离开晴空院,回到荣安居同老夫人尽数禀报。后者闻之,阖眼转动着手心的佛珠,低喃喃道:“她楚氏,倒还真是舍得,是个狠的。”
“您怎么知道,那银子是大奶奶给她的?”
老夫人冷笑,“安浓她素来忠心,对浠哥儿媳妇尽职得很,是断不会做出那等事来的。近来,楚氏举止神秘的很,不知晓要做些什么。”话落抬头,再次不确定地问道:“你没查出来她在外置屋子是什么目的?”
谷妈妈摇头,恭敬答道:“安浓那婢子心细,老奴是先被他她发觉了,否则就能跟着她继续查下去了。”
“那是个不错的婢子,楚氏怎么说?”
后者就将大奶奶的叮嘱告知了老夫人。
“嗯,清白的女儿家打伤了身子,是别送到那等地让人糟蹋。”迷了眯眼,老夫人复又叹息,“可怜了这么个忠婢。”
“您既然不忍,不如就留在府里?”
对上谷妈妈,老夫人否定,“留不得!留下了,楚氏就能猜出来咱们什么都不知情了。”
“是。”
谷妈妈应声后,似乎有话想说,只是吱唔着犹豫,最后被对方目光撞个正着才言道:“老夫人,您说,大奶奶会不会是替李姑娘安置的?”
“她?”
老夫人倒还真没想过这个可能,凝眉想了想复不解道:“还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丫头,给我盯紧点。”琢磨着又觉得哪里不妥,便续添道:“最近,多注意些安宜那丫头的动静。”
“奴婢已经让人盯着了,您放心。”
……
晴空院的主卧,在旁伺候立着的安宜不时拿目光瞄主子,神色不明,眼底似乎还有着几分怨言。景晨察觉,没有道破,只是继续着思路,想着事后的安排,然有人却是等不住,侧前行礼后言道:“奶奶,奴婢想去送送安浓。”
“现儿怕是不会让牙婆领了去,你明早再过去便是。”
听得对方语气如此平静,似乎都没有分毫波澜,安宜忍不住心道:难道安浓的事,她觉得无所谓?
怎么可以这样?!
要知道,都是因为她的吩咐,安浓才被认定是贼的。她根本没有出卖主子,受了如此重罚,可知晓自己与她,都在等奶奶个解释?
虽说主仆有别,不过怎么可以冷漠至此呢?
“奶奶,您……您好狠的心。”
景晨倏然抬眸,目光微锋,让后者忙又低下了脑袋。安宜素来胆小,能说出如此的话,怕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内心的怨恨亦是到了极其深的地步。
“安宜,若今日你是安浓,会怎么办?”
主子竟然问起这个?
安宜有了几分迷茫,然目光投去,却对上很是认真严肃的目光。
她的心瞬时费解。
“会和安浓同样将事情揽下,还是供出是我主使,将在外的事情都告了出来?”
“我、奴婢……”安宜摇摆不定,避开直视。
景晨见她为难,便接道:“你说我好狠的心,是不是在为安浓不值?”看对方还是沉默,她的笑意就有些几分轻视,刺激道:“怎么,连这个都不敢承认?怕是亦没胆量出卖我吧?”
她、她怎么可以如此轻描淡写?
难道在大奶奶眼中,自己和安浓怎样都不值一提吗?难道为奴的性命和前程就无关紧要?
安宜亦是起了不甘的心思,心底的怒意涌上,也不知什么促使,抬眸就肯定道:“是,奴婢替安浓不值!”
四目相对,竟是少了几分恐惧和退缩,“奶奶,安浓受了这番处置,您都没有丝毫难过?她到最后都没有供出那些事,难道您不能对她仁慈点吗?”
“她私拿银两,我如何能心软?”
景晨的话语,陈述平静。
“奶奶!”
安宜倒吸了口气,似是什么都不想管,转身就道:“奴婢去看看安浓姐姐。”
“站住!”
见对方竟然继续往前,景晨低声道:“你以为听着安浓的疼声,我心里好过?”
安宜转身,目露晶亮。
景晨面色愧疚,没有看对方,“只是,在众人眼里,安浓便是犯了错,我若是姑息养奸,老夫人那边无法交代。难道谷妈妈的话,你没听到?是老夫人的意思啊……”心绪颇愁苦,“不知道谷妈妈都查到了些什么,如若……”
如若知道了所有,怕是真的谁都保不住了。
安宜终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近前紧张道:“那奶奶,现在怎么办?”
景晨摇头,喃喃道:“你现在还不能过去,过来。”
“现今儿,老夫人怕是盯上咱们晴空院,你不能轻举妄动,可明白?”景晨容色很是严肃认真,隐约还透着几分警告,自有威严显现,后者便不自觉地颔首。
安宜心里也怕,她不想喝安浓一样的。
景晨再道:“现今安浓被人领出去,应该不会流露到那些勾栏之地。你明儿去看她的时候,带些银钱给她,不需要太多,否则惹人猜忌,明白吗?”见到对方应下,继续补充道:“现在没有法子,等过几日,你托人往安浓的亲戚家送些银钱,让她家人将安浓给赎出来,然后在家里好好养身子。”
“奶奶,您……”安宜惊诧万分,亦为自己的误解而感到愧疚,“原来奶奶您都打算好了?”
景晨后仰了身子,轻语道:“她好歹是为了我才落得如此下场,难道我真会放任不管?”
她不是那等自私的人。
“是奴婢错怪您了。”安宜跪倒在地。
景晨则抬手让她起身,“没有,你的反应是正常的。不过,现今儿老夫人那……情况怕是越发不好了。”
闻者亦很担忧,这件事来的太快,她想起昨儿她才外出,“奶奶,奴婢昨儿的事,老夫人会不会追究?”
景晨变让她稍安勿躁,“你的事,她怕是还不知晓,别担心。”见对方表情仍是凝重,便缓缓低道:“老夫人若是知晓了,方才怕早就一并处置了你,估摸着是没查出什么。不过,你最近还是要小心些,别露出任何马脚。”
“奴婢知道了。”
景晨点头,望着门边叹息道:“安浓这一走,我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了。”
有些事,还真是时不我待,躲不过去的终究躲不过。
安浓出了这样的事,她心情亦不好,夜晚去荣安居用膳亦神色恹恹。倒是三夫人,她兴致昂昂,反过来取笑了番景晨,说这晴空院便是事儿多,总是不间断的,也不知是风水还是如何等等。
最后还是老夫人出声,裘氏才止了话。
大夫人颇有微词,景晨规矩而立。
“楚氏,院子里的事多费心看着,身边伺候的人都能做出这种事,总是不好。”
景晨走上前,没有辩驳,极其柔顺地应道:“孙媳知晓了。”
次日,她便主动将账簿送还到了荣安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