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来迟否?!”,一个红衣黑甲的青年扬鞭跃马,大笑着高喊道,继而一扭头,对着身后五百余骑喝命:“冲进去,将燕军分割开,让燕狗们尝尝我军刀剑的锋利”。
“校尉,应该是谢司马的骑兵赶来合围了!”,张弛隔着狭长的凹地,看见来骑当中的“谢”字大旗后道。
话间,赶过来的五百晋骑踩踏着满地的燕军尸体,以谢玄为首摆成锋矢队形,宛如一把尖刀将残存的燕军割裂成左右两大块,进而以十人为一队,左冲右突,驱赶着燕军不让他们重新聚成阵势。
战至此时,燕军已经毫无斗志,建制完全被打散,在这逼恹之地,不少士卒干脆丢弃掉马匹,见到晋军骑兵就跑,见到空隙便钻,只想侥幸逃得一条生路。但晋军刀剑无情,那些燕军士卒往往还没来得及奔逃几步,便被晋骑追上,劈头就是一刀,血光飞溅之下地府便多了一缕冤魂。
“张弛,看你的了”,刘霄一直在厢车后观战,见燕军大势已去,又心疼起为数不多的骑兵来,因而命张弛领步卒投入战场策应。
“给你一千人,和谢司马的骑兵一起收拾残局,如果放过一个燕兵,唯你是问!”。
“属下遵命,定不叫校尉失望!”,张弛重重抱拳应道。
横亘在道口的三层车阵被推开,随着张弛的一声令下,车阵后的晋军步卒如cháo水一般涌出,配合着骑兵将燕军一块一块的圈了起来,然后刀砍枪刺,直到面前没有一个站立着的燕兵为止。
这是一场堪称完美的伏击战加歼灭战,晋军以不足三千数,全歼燕国骑兵一部四千人,而己方伤亡不过百余。此战被后来的史书称之为“下蔡之围”,并被奉为兵家的经典战例。
张弛忠实地执行了刘霄的军令,一个多时辰后,方圆不到两里的战场中看不到一个活着的燕兵,即便偶尔还有倒地呻吟的人,也被打扫战场的晋军连补几刀。
残阳如血,泥土上还未凝结的鲜血反shè出妖艳的红光,四千征战晋国的燕军,自此永远埋骨他乡。
士卒们还在打扫战场,行军司马兼骑兵左营都统谢玄翻身下马,将手中长剑一把掷给亲卫去擦拭,他自己则抄起袍袖抹了几把飞溅在脸上的血迹,一阵风似的跑到刘霄跟前笑着嚷嚷道:“二哥,这仗打得真够劲!这帮胡狗,就应该杀得他们有来无回,要不还真当我大晋无人!”。
“你这家伙!”,刘霄也笑了笑道,“胜而已,胜不骄、败不馁,方成大器!”。
谢玄撇了撇嘴,眉头一挑道:“对对对,二哥已成大器,自然喜怒不于形sè,但全歼燕国四千骑兵,却由不得我们不乐”。
“下蔡尚在苦战之中,言胜败为时过早,此地不可久留”,军中不比府邸,刘霄不再搭理谢玄挤兑过来的那一茬,又追问谢玄道,“贺都统呢?他下辖的一部骑兵目前在什么位置?”。
议到正事,谢玄一改嬉皮笑脸模样,正容回道:“我赶来合围之前,游骑曾经向我禀报过,贺都统一部五百骑兵,正在东边和燕军前锋营另外四千骑兵周旋”。
“拿地图来”,刘霄命道。
左右就着厢车铺好一张行军地图,刘霄将下蔡周围三三十里范围的地形反复看了又看,最后目光落在东面不足二十里的地方道:“这里,你们看,如果这部燕骑还未回归本阵的话,不妨再来个伏击歼灭,彻底吃掉燕军的前锋营!”。
旁边的谢玄和张弛赶紧凑上去,见刘霄手指停留的地方简直就是脚下这片山丘的翻版,当即头表示赞同。
“如此,那就漂漂亮亮的再打上一仗。七弟,可还骑得动马,拉得开弓?”,刘霄问身旁的谢玄道。
“二哥哪里话!我营中的士卒们还嫌没杀过瘾呢!”,谢玄明显还在大胜的亢奋中没缓过来。
“好!那就仍命你率本部骑兵,搜索前进前去策应贺都统,我和张弛率步卒随后就到”。
几人在这边只管打着一副好算盘,没料到谢玄领着本部骑兵离开没多久,往来联络的游骑便找到刘霄所部,并且带来一个让人失望的消息,燕军前锋营的另外四千骑兵,在追逐晋骑队无果的情况下,统兵的偏将生怕着了晋军的道,作势追出十多里后径自率军回归本阵了。
“怎么,燕军被打怕了?”,刘霄听报后纳闷暗想,少不了又得依照敌情变化来调整用兵策略。
眼瞅着天就要黑了,一天激战下来,下蔡城几度危急,但攻城的燕军似乎有所忌惮,始终不敢尽全力一搏。虽然几次险象环生,但在刘建的调遣下,下蔡危城始终屹立不倒,没有被燕军攻破。
城下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地死尸,一眼望不到尽头,显然,是燕军的。
而一军主将慕舆根眼下的心情,正如将至的黑夜一样,yīn暗的见不到一丝光亮。
在皇帝面前夸下海口,亲率六万大军出东阿,来攻打守军不足六千的下蔡县,本来一鼓可下的战事,打到现在成了胶着态势,难道要步傅颜的后尘,将一世英明丢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
“报——前锋营的人回来了!”,突然间,传令兵的声音打断了慕舆根的沉思。
“怎么才回来!”,慕舆根不悦道,又随意问了一句,“那股晋国的骑兵有没有漏网之鱼?斩首多少?”。
传令兵支支吾吾不肯话,躲闪的目光看了看慕舆根身边的傅颜,便低下头不答。
慕舆根觉察到有些不对劲,不免有些恼怒,一眼扫过去冷峻道:“!怎么回事?”。
传令兵有些慌了,抬头看了慕舆根一眼,旋即低头声回道:“禀太宰,前锋营主将不知所踪,八千人马出去,回来了三千多”。
“什么!”……
慕舆根失神愣住了,随即勃然大怒,大跨几步向前,高举手中马鞭劈头盖脸地接连向传令兵抽去。
“废物!真是一帮废物!”,慕舆根边打边骂,任凭传令兵满地打滚求饶却毫不心软。
傅颜听到这个消息心如乱麻,不祥的预感愈来愈盛,他以为,以晋军屯骑营的手段,还未归营的四千骑兵,此刻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他猜对了。人常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慕舆根起劲鞭挞士卒的时候,燕军本阵后方悄然无息地出现了一条火把长龙。
“对面燕国太宰听好,可有胆子过来取贵军前锋营主将的头颅么?”,火把之中,一个声音高喊道。
“有胆吗?有胆吗?!”,继而,不知有多少人齐声附和,跟着几千根火把不停来回摇动,讥笑之声肆无忌惮。
“太宰、太宰,太宰且住!”,傅颜大惊失sè,以火光观之,背后来袭的晋军不下六千之数,哪里来的大队晋军?!
慕舆根也觉察到后方的异状,气喘吁吁地抛下手中马鞭,抬头看了过去,一看不打紧,饶是他自诩生平历经阵仗无算,但前有坚城未破,后有伏兵尽出,确为绝地之相。
岂料,晋军今夜带给慕舆根的惊喜还不算完,在燕军背后一溜站定对峙的火光不远处,隐隐约约又出现一条蜿蜒的火光长龙,看样子好像陆续赶来合围的晋国大军。
“不好!”,慕舆根心中暗暗叫苦。
此时燕军本阵中的士卒也纷纷转过身去,背对下蔡城看向对面忽明忽暗中的晋国大军,他们眼见另一条火龙由远及近,最终在距离他们一里开外的地方停下前进步伐,与先前到达的晋军一东一西形成犄角之势,将他们的本阵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