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看着弘昀冰冷的身体，整个人都木木的，直到玉容流着泪上前道：“额娘，弘昀已经去了，您就放开他，让奴才们去伺候他更衣，体体面面地去吧……”
“弘昀，我的弘昀……”李氏突然凄厉扑上去抱着弘昀大哭起来。她曾经也怨恨过弘昀为什么没有一副好身子骨？为什么总是拖累她这个额娘，为什么比弘昀晚了半个月出生……但是当弘昀真的去了，她才突然记起十几年前，当她生下他时的喜悦，还记得他开口叫自己额娘时的满足……
“弘昀，你睁开眼再看看额娘呀，你这个孩子，一向执拗，额娘其实也很关心你的，半点也不嫌烦的，额娘以后天天陪着你说话，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玉容也陪着李氏哭得难以自制，一屋子的丫头婆子们谁也不敢劝，只得陪着一起哭。
钮祜禄氏带着人才进了院子，就听到了震天的哭泣声，她身边的两个丫头脸色已经变了，唯独她的神色还是丝毫没有改变。她是奉了福晋的命令来的，就算李氏这个时候对她不客气了，也不会真的伤害到她的，因为她明白，李氏最恨的人其实是福晋乌喇那拉氏。
想到乌喇那拉氏的肚子，钮祜禄氏的眼中光芒才有了波动，若是生了个女儿，自己还有出头之日，若是生了个阿哥，那自己就真的完了。想到此处她手中的帕子再一次被扭成一团。她的眼神变得沉黯——所以有些事情，怪不得她了，她也是为了自救的。
“李姐姐，还请节哀，弘昀阿哥去了，您还得为大格格、三阿哥保重身子呢。”钮祜禄氏也抹着眼眶，面色含悲地劝道。
“走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吗？你心里在笑话我是不是？你巴不得弘昀早死是不是？你们都是一样的，都是巴不得我的弘昀早死……”李氏瞪着钮祜禄氏，她眼中看着的不是钮祜禄氏，而是乌喇那拉氏，那个和他争了十几年的女人，若不是她当时动手脚，弘晖怎么会比弘昀早十几天出生？而若不是自己被弘晖的出生刺激了，她又怎么会心慌动了胎气，使得弘昀一生下来就瘦瘦弱弱的？
“李姐姐，府里的人都是看着弘昀阿哥长大的，福晋更是阿哥的嫡母，你这样说，弘昀阿哥如何走得安心……”钮祜禄氏依旧低声缓缓劝着。
“嫡母？真是个好嫡母呀！走开，不要你在这里假好心！来人，去将二阿哥的衣裳备好，我要亲自给二阿哥穿衣……”李氏抬起头，狠狠地瞪着钮祜禄氏，一脸的泪也不擦，直接转头对着丫头婆子吩咐道。
“还请钮祜禄额娘不要怪我额娘，她这是太伤心了。”玉容抹着眼泪蹲身给钮祜禄氏行礼赔罪道。
“二格格快别这样，我如何受得起？你额娘失了儿子，她比谁都伤心，我们都能体谅的。现在还是要格格多劝劝她节哀，虽然没有了弘昀，但是她还有你和弘时阿哥的。”钮祜禄氏忙将玉容扶起来说。
钮祜禄氏看李氏亲自给弘昀换衣裳装殓，只得吩咐跟来的人依着李氏的心意做，很快整个屋子的人就无声地忙忙碌碌起来。直到事情都差不多了，钮祜禄氏才再次出声道：“李姐姐，弘昀阿哥的事儿，还须给王爷写书信报备才是，阿哥叙了齿的，万岁爷那里肯定是要王爷上奏的。”
李氏转头看了钮祜禄氏一眼，点了点头，片刻后才道：“劳钮祜禄妹妹去禀告福晋一声，请她写信将弘昀的事儿告知给王爷。”
“是，李姐姐放心，福晋听了弘昀阿哥的事儿也非常伤心的，若不是丫头婆子们拦着，她也会亲自过来的。”钮祜禄氏替乌喇那拉氏解释着。
李氏脸上露出嘲讽夹杂着恨意的冷笑道：“我知道，福晋肯定是很伤心的。”她比谁都伤心自己的弘昀是死在弘晖的后头的！
钮祜禄氏低头蹲身行了礼，便告辞了去了主院。
乌喇那拉氏之前因为听到弘昀去了的时候，心情复杂，站起来的时候差点腿软摔倒，幸好陈嬷嬷和两个大丫头反应快，机灵地扶住了她。虽则如此她也是惊出一身冷汗了，当即让人扶着她躺在床上了。现在听到钮祜禄氏求见，她知道是因为弘昀的事情，也不好不见，便让人扶着靠坐在床榻上后，才让钮祜禄氏进房回话的。
“给福晋请安。”钮祜禄氏看乌喇那拉氏脸色不怎么好，心中略微一松，面上却分毫不露，语调平缓地将弘昀的事儿都禀告了，末了才道：“李姐姐让奴才帮忙转禀福晋，说是请您将弘昀阿哥的事儿写信告知王爷，同时请示这丧事如何料理。”
乌喇那拉氏听完了钮祜禄氏的话，神色恹恹地道：“弘昀这孩子去了我也伤心难过，他都十一岁了，若是好好的，不过三四年功夫就要娶媳妇了，想起来就难伤心……”她也做势擦了擦眼角。
钮祜禄氏和一众丫头婆子虽然知道乌喇那拉氏是假装的，也忙出声劝慰了半天。
乌喇那拉氏才叹道：“只是我如今身子重，也不好过去打理事情，这给王爷的书信，你去告知李侧福晋，就说我会尽快写好遣人送去的。”
“是，奴才这就过去。主子多保重身子骨，有什么事情让奴才做就是了。”钮祜禄氏说完行了礼就告退了。
“主子，给王爷的书信您为什么就应下来了呢？当初大阿哥的事情，可是和李氏有莫大的干系的。”陈嬷嬷不大理解地问道。
“人都死了，怎么争都没有用的。”乌喇那拉氏想到争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弘晖去了，弘昀也去了。如今只希望肚子里是个男孩子了，不然岂不是要看着弘时上位么？
“将小炕桌子摆过来，我就这在这里用笔墨。”乌喇那拉氏好歹还通文墨的，钮祜禄氏可是大字也认不全几个的。
“是。”
十天后，胤禛和年婉玉才知道弘昀去了的消息，胤禛又没有了一个儿子，心情自然不好。而年婉玉虽然早就知道弘昀命不久矣，但是听到这个消息时，依旧难免抑郁，女人的争斗牵连的还是孩子。
直到年家的书信送到了她的心情才好些。
“主子，可是年家有喜事儿了？”青梅笑着问道。
“恩，是有个好消息。”年婉玉想到父亲信中隐晦提到的李四儿被人杀了的消息后，一猜测接下来隆科多会有的反应，就想发笑。
“小毛球，你说李四四儿是谁杀的呢？我可不相信她真的是暴病死的。也绝对不是隆科多为了避嫌做了。”
小毛球哼了一声，撇嘴道：“你们凡人最喜欢搞这些斗来斗去的事儿了，我这样的神兽怎么猜得到？”它举起爪子扒拉着一根光溜溜的羊肉骨头，有肉吃的日子真是幸福呀。
年婉玉也没有指望小毛球会答应，她心中已经有了几个猜测，隆科多最怀疑的应该是十四阿哥使人做的，或者是其他在京的哪一个阿哥使人做的然后陷害十四阿哥的……不过不管哪个猜测，对四阿哥都是没有坏处的，尤其是若隆科多恨上了十四阿哥，那么八阿哥就是势必在弟弟和支持他的重臣两者之间做出选择，怎么看都不好选呀。依照前世的记忆，年婉玉知道八阿哥选得是十四阿哥，放弃了隆科多。就是那个时候并没有李四儿的事情，那么他们是怎么决裂的呢？
年婉玉掰着指头算了算时间，此事一出，隆科多应该就会提早选择支持的阿哥了，而除了胤禛，他也别无选择了。不过有了德的事情，胤禛势必不会真正信赖隆科多，而且收拾他的时候一定不会留什么情面的了。
虽然前世里头隆科多和二哥年羹尧都被胤禛给收拾了，但是佟佳氏一族并没有伤筋动骨，反而是年家，几代书香门第，彻底的没落下去了。年婉玉当然会觉得不公，不就是因为佟佳氏算是正经的外戚么？而年家什么都不是？
年婉玉摸着肚子，这一次，她要护着她的孩子，不但好好地活着，还要去争一争那至尊的位子，弘历那败家子都敢吹嘘什么十全老人一代明君，自己的孩子一定会比他强多了的。
“主子，纳喇侧福晋来了。”绿竹掀开帘子福了福禀告道。
年婉玉一笑，老爷子回信中提到了大哥和大嫂子的态度，他们自然希望儿子尚郡主的，但是呢，年家虽然不错，但是要娶郡主却还差了点。所以事情如何，还要请七阿哥自己去求了。
“还不快请进来。”年婉玉忙起身亲自迎了过去。
“小四嫂子快被忙活了，我们还讲什么虚礼。”纳喇氏携着婉玉的手坐在了一张榻上。
年婉玉笑着将丫头们都摈开了，才笑着道：“纳喇姐姐今日来是为了你们家大格格的事儿吧。”说着凑近纳喇氏耳边，低声道：“不瞒姐姐，我爹爹已经回信了，信中说能不能尚贵人那是要看万岁爷的意思，年家虽然不是小门小户，但是要说到根基，自然不及朝中的满州大姓人家的。”
纳喇氏听罢双眼一亮，忙握着年婉玉的手笑道：“这个不怕，我们爷这两日就去万岁爷那里求旨去。”
年婉玉心中一松，七阿哥去求康熙自然是最好的法子了，就是不知道康熙会不会应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