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韩颖擦拭完后背焦糊的伤口,李良走到驴旁边,从馒头袋里掏出两个硬梆梆的馒头,对秋雨凝说道:"秋仙子,您吃吗?就是有点硬,不过能填饱肚子的!"
"不了,我在炼化疗伤丹药,服些清水就好。"秋雨凝淡淡地说道。
"哦,还好酒葫芦还在,我给你接点干净的,你等一等啊!"李良闻言扫视了一圈,发现驴屁股上那把剑和酒葫芦还在,连忙取了下来,跑到洞的深处取水去了。片刻之后,李良又小跑着回到了秋雨凝身边,将盛满泉水的葫芦递了过去,自己则坐到了她的对面,啃起了冷硬的馒头。
秋雨凝接过葫芦喝了几口,脸色又红润了几许,随手将葫芦又递还给李良,淡淡地说道:"你为什么不愿意修仙?"
"修仙?我可没不愿意修仙,我只是觉得自己的资质太差了,就算再努力也是白搭。"李良啃着馒头与秋雨凝慢慢地聊了起来。
"不试试又怎知不行呢?"秋雨凝秀眉一皱,有些不解地问道。
"嗨,跟仙子实说话吧,我在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修仙了,在云泉镇的沈家药铺。那时候那个掌柜的天天威逼利诱,让我修炼仙术,我也确实非常认真的修炼来着,不过那不是认真的事,跟他修炼了整整两年,才把入门期的功法修炼到第二层,您说就我这资质还有啥希望呀!我可听说,有那资质好的,一年之内就能将入门期仙术修炼到五六层,跟他们比,我这基本上就是该扔的货!哎,对了,仙子您修炼多长时间了?"李良啃着掉渣的馒头,唏嘘地说道。
"我五岁开始修炼,到今年已经有十二年了。不过我七岁的时候入门期的功法已经到了第五层,十五岁的时候进阶到了凝气期,现在已经是凝气中期的修为了。"秋雨凝淡然一笑,有些傲然地说道。确实她的修炼速度,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非常快的了。
"您看,您十七岁凝气中期的修为,我三十岁了才入门期,咱俩这差距有多大!所以我修炼的再努力也没用,顶多也就把修炼当个营生,延延年,益益寿,让我能多活两年,瞧着儿孙满堂就可以了,非逼着自己的修什么仙,到了最后就得跟那个沈掌柜似的,媳妇也跑了,娃也没有,多凄惨呐!"李良一拍大腿,感慨地说道。
"呵呵,不过修仙之路也并不完全是靠资质的,天地气运也很重要。我看你的运气就是绝佳,总是能够得到一些意外的收获,说不定就能够洗髓易体,让你的修为猛进呢。"秋雨凝见李良满脸地感触,仍然有些不死心地说道。
"哎,仙子呀,有句话叫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意思是说,当您得到了啥好处的时候,那就离倒霉不远了,反过来,当您倒霉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说不定接下来会有飞来横福。我参加那个什么演法大会,被青龙掌门奖励了几句,就美的不知道姓啥了,厚着脸皮还要捞好处,可结果呢,您瞧瞧我现在混的,地也种不上了,存了八九年的工钱也丢光了,只能啃干吧馒头,您说说这到底是好呢,还是坏呢?所以,别总想着什么气运,那玩意不靠谱,很容易伤人的。举例说吧,您无意中知到了一瓶超牛的丹药,吃了就能提升修为,你觉得这是好事吗?我看不一定,说不准某些眼红的人盯上了你,那这增进修为的丹药,就变成了催命符了,哎..."秋雨凝这话可是问到了李良的心坎上,就因为这个倒霉的气运,可把自己给坑苦了。
"那你不会把它藏好吗?"秋雨凝继续争辩道。
"呵呵,藏?藏哪?能让你发现的东西,别人说不定也会发现,就算他们没发现,可是看你修为增进的非常快,那他们就会不断的打听,不断的去找原因,甚至会直接将你抓起来炼魂洗脑,你说那时该咋办?你的秘密还能藏的住吗?"李良苦苦一笑,说道。
"照你这么说,那些资质差,而且气运不好的人就只能放弃修仙了是吗?我看未必吧,现在有许多的前辈都是资质一般之人呐!"秋雨凝沉吟了一下,玉指轻轻地摸索起了精巧的下巴。
"这事呀,好说也不好说。先说修仙这条路挺费劲的,资质太差不行,运气不佳不行,智伤不够不行,身体不健康还不行,哦,还有情意太重也不行。这些都是环环相扣的,那些个资质一般的前辈,要么聪明过人,会算计,就像今天的那个紫衣服老头,我瞅他就挺能算计的,而且还会演戏,他儿子就把我唬的一个来,一个来的,要是那老头自己上,估计把我卖了,还得给他数钱呢!仙子您别笑,我说的是真的!要么就是绝情绝义,为了能不断增进修为,逮谁就出卖谁,逮谁就坑谁,亲爹亲娘,亲儿子亲孙子在关时刻也能出卖!当然必要的资质和气运还是要有的,否则您这刚想一个坑人的方法,那边就出差错了,还坑去?"李良拍了拍手,喝了几口葫芦里的泉水,很淡然地说道。终于把两个干巴馒头消灭了,这已经饿了一天一夜,吃上点东西身体也缓过来不少。
"呵呵,要你这么说,修仙界岂不成了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境?"秋雨凝闻言,轻笑着摇了摇头。
"哎,我可没这么说,是您说的。我呀,一没有那么好的资质,二没有什么气运,三又是比较笨的人,除了身子骨还凑合,其他方面都不符合修仙之人的要求,所以只能乖乖地种了。"李良很自然地将葫芦挂到了腰间,站起身来,走到了驴旁边,取出了那把破铁剑。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呀!"秋雨凝双目微弯,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
"这不完全是有自知之明,而是伤不起。修仙本来就是一条坎坷之路,需要的是大气运,大智慧,大毅力,而我呢?哪方面都不是很强,只要有一点点意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我可没那个胆量去玩高难。"李良又走了回来,继续坐到了秋雨凝对面,仔细打量起了那把破铁剑。
"说了这么多,还不是胆子小,不敢去面对,哼!"秋雨凝秀鼻一皱,有些孩子气的说道。
"呵呵,算是吧!这一次的事对我倒是帮助很大,原本我以为我死定了,那老些高级仙人围着我,可没想到居然死里逃生。不过以后嘛,我也要认真的思考思考了,通过这次事件,我发现种地这行当似乎并不适合我。"
"种地不适合你?那什么适合你?"
"呃,我也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种地就不适合你的?"
"这不明摆嘛!它要是适合我,干嘛不让我好好种地,非让我东躲西藏,黑灯瞎火的逃亡跑路呀!"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我现在已是无依无靠,唯一的亲人老娘也去逝了,就剩下了我一个人,哎..."
"那你想去哪?"
"也不知道,我没出过远门,不过从目前的形势来看,这麓阳洲是呆不下去了,先到别的地方去看看。如果有机会也试着改改行,当个小商人,或者当个手艺工匠啥的。"
"呵呵,怎么不想去做官?世俗中人不都是讲究升官发财嘛。"
"官?不行,我的智伤不够,玩不过他们,官场上的计谋,不比修仙界的大仙们差多少,就我这笨劲,被灭十族了,还不知道是谁害我的呢,呵呵..."
"你还真够实在的。"
"秋仙子,其实您并不知道,在我心里有一道伤,很重的伤,正是因为这伤,才让我如此的小心,如此的胆怯。"谈了起了官路,李良的神色马上黯然了下来。
"伤?什么伤?能说说吗?"秋雨凝闻言一楞,有些诧异地问道。
李良看了看手中的剑,又看了看满脸好奇的秋雨凝,随后淡然地说道:"嗯,我给您讲个故事吧,一个听起来很玄乎,却又很真实的故事。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有一个穷苦人家,家中有一对夫妇,还有五个孩子。孩子中的老大,为了寻找您刚才说的那个活着的尊严,在很小的时候就立志要离开那个穷山沟,过上幸福的日子,所以他特别努力。"
"您知道世俗之中讲究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那个老大为了能够出人投地,拼了命的去读书,去学习,别人用一个时辰去看书,那他就用两个,三个,甚至十个时辰。不过可惜,他天生就比较普通,没有聪明的头脑,所以即使付出了如此多的辛苦,也仅是考中了一个管农事的差役。但这也让他非常的满足,因为从此以后,他可以在大城市中生活,不用再守着那穷乡僻壤了。"
"在随后的日子里,他买到了城里的房子,娶到了城里的姑娘,在仕途之上更是再进一步,当上了很不起眼的一个小官,可是却也发现了心中的伤。因为在他的周围说假话的人越来越多了,除了父母和媳妇,几乎所有的人都戴着面具,说一套,做一套,明面上衣冠楚楚,背地里男盗女娼,看似都跟老实人,忠厚人一般,实际上阴险狡诈,无恶不作。为了达到他们的目的不择手段,厚颜无耻,甚至泯灭人性。"
"他开始厌烦这种生活,总想回到那个小山村,因为在那里没有这些尔虞我诈,没有这些勾心斗角,虽然生活清苦,但过得却是潇洒怡然。他很庆幸自己被苍天眷顾,让他一直跟农事为伴,虽然面对的都是些不会说话的庄稼,但它们也不会撒谎和坑人。"
"仙子,我这个人不太懂什么大道理,我只是知道所谓的伤,都是人造成的。天也许会怒,地动山摇,海啸沙卷,会死伤无数之人,但对我们来讲那仅是痛,擦干了泪水,我们依然能够站立起来,但那些因为龌龊与肮脏造成心灵上的伤害,我们又能抗住多久呢?也许几十年后这些耍计谋之人会退出历史舞台,心中的伤会好一些,但江山代有人才出,用不了几十年又会有一些聪明之人,狡诈之人开始展露头脚,层出不穷的算计,永远止境的纷争,又会开始,而心灵上的伤口也会再一次裂开,这时又该怎么办?"
"天下间最难懂的是人心,最容易伤人的也是人心,就算你有能力,可以平灭四方,但却平灭不了人心深处那贪婪的欲望。我自认没有那么大本事,我也没有与人斗的才智,更没有舍生忘死的决心,所以我只能选择不去面对人心的道路。在我看来种地这活儿挺好,不用算计来,算计去的,不用天天想着别人怎么想,我该怎么办,不用害怕哪句话说错了,或者什么事做错了而遭人嫉恨,心静怡然,挺好的,呵呵..."
秋雨凝静静地听完了李良的话,若有所思的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逃避不是办法的。"
李良憨厚的一笑,将手中的破铁剑递了给她,然后站起身来朗声说道:"秋仙子,聪明的人可以面对这伤,是因为他们有那个智力,坚韧的人可以面对这伤,是因为他们能够忍受,富有的有可以面对这伤,是因为他们有那个财富,勇猛的人也可以面对这伤,是因为他们有那个体魄,您说我这样的人哪方面都不是很强,该咋面对呢?呵呵...,大道三千,逃避也是其中之一,我选择一条合适我的路,有错吗?这把剑送给您吧,听张二牛说它是一把仿制神器,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我是用不上了。跟您聊了这么一会,我更加坚定了我的选择,我要继续种地,没那个本事去面对这伤,那就不要面对好了,谁有本事谁去面对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