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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穿着一身丝织的长袍,虽然料子并不算珍贵,但是在幽云之中,能穿得起这种衣服的自然不是寻常之辈,敞开的袍子中露出白色的软质皮甲,也都是贵族之物,赤兀自然是认得前来之人,正是上师所在的那个部落的少主,他也不敢怠慢,压下心头的怒火,微微拱了拱手,算是相互之间礼节性的问候。
“不知兄弟找我何事?”赤兀心情烦闷,兴致不怎么高。
阎江微微一笑,开门见山的与他说道:“我自然是来像你交代事情的,我族上师自然是有意帮你,可惜你们部落的首领颇不识趣,让上师有些为难,所以托我来问问你,愿不愿做那狠心之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赤兀转过身去,死死的盯着阎江。
“当狼群里的狼王垂垂老矣的时候,总会有新的狼王取而代之,否则整个狼群都会随之衰老,不知道赤兀大哥愿不愿做那个新的狼王,带领你们泰赤乌部重获自由,不再受异端的控制。”
阎江说话十分直白,但是所言却充满了诱惑力。
而且所选时机也十分的恰当,正是在他父子二人反目成仇之机,赤兀心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但是片刻间又平静下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父亲却是已经老了,而且已经昏庸了,在他的带领下,泰赤乌部只有不断走向灭亡,他受够了在大先知这个异端前卑躬屈膝的日子,于是他握紧拳头点了点头。
“很好。”阎江点了点头。而后说道:“今夜上师便会动手,你们部落中的那位大先知自然由他老人家解决,这个你拿着,你知道该怎么做,到时候务必控制住王帐的近卫军,不要让上师为难。”
一面说着,阎江从怀里摸出一个白色的药丸。只有绿豆般大小。
善医者必然善毒,这东西却是杨玄当初从杨旭的尸身上找到的,属于剧毒。只要沾上一丝连御气境的武者也难抵抗,而且毒发的过程不露痕迹,更不会出现中毒之象。价值极高,杨玄为了能在幽云蛮族埋下一颗钉子,可谓是下了血本,只要让这赤兀取代吉尔泰,并且铲除李逸,这泰赤乌部便等同于他囊中之物。
赤兀手指冰凉,看的出有些紧张。
他指尖轻轻捻着那枚不起眼的药丸,纵然心知肚明,但还是忍不住询问一番,“这是什么?”
“毒药。”阎江直言不讳的说道。而后与他说起用途:“直接掺入酒水之中,无色无味。”
若是寻常,这赤兀绝不至于被外人这般轻易说动,但是连连遭逢巨变,险些丢掉性命。而且如今众叛亲离,对杨玄这个救命恩人的信任程度反而更高了一些,而且与他目前处境来说,也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哪会考虑这是不是外人的奸计,心头略微挣扎一番。便点头答应了下来,神色阴冷了几分。
王帐之中,吉尔泰不断给杨玄赔罪,倒不是真的得罪了杨玄,而是族里发生这种父子反目的事情,并且是当着一个外人,而且对方地位不俗,他觉得有些丢脸,不断敬酒不过是化解自己的尴尬罢了。
杨玄不闻不问,只是恰到好处的应付着。
一杯酒刚刚端至唇边,那重新换上的帘子被人掀开了,赤兀神色阴冷的推搡开站在门边的那两个意欲阻拦侍卫,而后大步走了进来,走至营长正中对着满脸怒容的吉尔泰行了一礼,大声说道:“先前孩儿莽撞了一些,以至于冲撞了父亲与上师大人,在这里给赔罪了,还往父亲与上师海涵。”
这吉尔泰本以为这赤兀又像进来撒泼,脸色自然不会好看,听他这么一说神色倒是自然了一些。
虽然这赤兀这演技有些差,脸上怒容仍然清清楚楚,但正好打消了这吉尔泰的怀疑。
说玩那话之后,不等吉尔泰表态,赤兀扭头左右一瞟,是想敬酒赔罪,然后之前自己所坐的桌子被他给掀了,如今刚撤下去,却是找不到酒杯,无奈去要那侍者取了一个来,然而那侍者却也实诚,只取了酒杯竟然没取酒壶来,赤兀顺势借机,想父亲告罪一声,而后走上前去,提起了他跟前的酒壶给自己斟满。
吉尔泰也知道自己这儿子是个干脆利落之人,到不怎么在意。
赤兀给自己斟满之后,指尖轻轻在那壶嘴一碰,阎江交给他的白色蜡丸悄无声息的滚入了壶内,而后退下将酒杯平举齐额,行了一个极为隆重的大礼,这才一饮而尽:“还往父亲见谅。”
吉尔泰脸色逐渐缓和,也无多言,拿起酒壶斟满一杯,算是承了这礼。
而后父子之间冰雪消释,让人重新设了桌案,上了餐具食物,在先前的位置坐下,阎江也上了茅房回来了,在对面那赤兀对面坐下,举起酒杯与赤兀示意的点了点头,见他眼神闪烁这才微微露出一丝笑容,而后将酒杯一转,迎向上座的吉尔泰,颇不好意思的说道:“先前怠慢了。”
“严重了严重了。”吉尔泰摇了摇头,也不敢小觑这阎江。
虽然他目前的身份只是一个部落的少主,但是这个部落却有一个上巫坐镇,比他这泰赤乌部应该只强不弱,因此见他敬酒赔罪,吉尔泰还是极为谦和的回敬了一杯,可是刚喝到喉咙里,忽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酒水被呛的喷了出来,看起来极为的狼狈,这吉尔泰慌忙的擦着嘴巴,只觉得头脑晕乎乎的。
“老了,老了,几杯酒就有些不胜酒力了。”吉尔泰尴尬的解释了一番,正欲重新倒酒,可脑子里晕晕乎乎实在难受,那几斤重的银酒壶在他手里仿佛有几百斤似的。竟然全洒在了桌子上。
赤兀见状眉间露出一丝难过,而后上前说道:“父亲醉了,还是先休息吧。”
“贵客在此,你别胡闹,我哪里醉了。”吉尔泰想将他撵开,抬手却无丝毫力气,尴尬的看了看座旁的杨玄。生怕得罪了,可是双眼模糊至极,只能看见他嘴角那一丝至始至终都未曾变化过的笑容。而后眼前一黑倒在了桌案上,一旁那几个侍者匆忙围了上来,正欲弄清楚情况。那赤兀已经先入为主的说道:“首领喝醉了,你们将他服下去休息吧。”
那几名侍者神色有些狐疑,这吉尔泰的酒量他们还是清楚的,怎么会这般轻易醉倒。
然而两人将他扶起来的时候,只见这吉尔泰脸色红润,除了呼吸有些微弱之外,并无其他异样,只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心,搀着便下去了。见他走后,赤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眼神之中的悲悯散尽,取而代之的冷如鹰鹫般的森然,先对杨玄行了一礼。而后说道:“上师大恩莫能相报。”
不等他说完,杨玄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此时王帐像个几十丈远的湖边木楼之中,一阵氤氲的云气从半丈高的丹炉中升腾而起,在虚空中不断演化,竟然结成了莲花、灵芝的模样。成青、白、红、黑四色,纠缠不分如同云盖,浓郁的香气从其中不断往外弥漫,亦然是丹成之象。李逸神魂围绕炉火不断盘旋,将游离空中的灵气不停的往炉中搬运。
此时见四气调神大丹即将出炉,忍不住激动起来。
那氤氲的雾气散落于神魂念头之上,就见他那如同匹练一般的念头像是镀上了一层四色的宝光,而后不断的凝练、扩张,然而没等他将这欣喜之瘾过足,便见虚空之中黑气沉沉,竟然衍生出无数厉鬼虚影,满室游走皆不离那丹炉半步,吞吐变化,阴气森然,似要将那华盖一般的莲芝云气吞噬一般。
便连那小楼之外也生出了异变,原本灵气充沛一片静谧的湖边,此刻仿佛深渊里冥河一般。
这地子阶的灵丹虽然与玄丹只有一阶之差,然而却是天壤之别。
丹成之日如修行者突破生死关隘,有重重阻碍,若不能安然度过,则丹药灵性尽数散去,哪怕耗费千种灵药,数年之功,也不过是一枚玄丹而已,根本不可能达到地字阶,李逸为这四气调神大丹耗费了几年的功夫,自然早有准备,见那冤魂厉鬼如潮水般扑来,也不惊慌,念头在空中猛然盘旋一圈。
小楼之中的聚灵阵被推动起来,就像是这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漏洞,方圆数里之内的天地灵气都朝着一处涌来,隐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小楼之中风雷之声大作,李逸念头在空中不断游走,那些聚集而来的灵气随之凝结为阵基,最终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杀阵,而后当头罩下。
这四气调神大丹耗费了李逸数年的苦功,自然不容有失。
对抗这些厉鬼,他也不吝啬力气,一动便是泰山压卵之势,杀阵罩下之后,只见空间碎裂使得丹炉上方的虚空中黑光隐现,如同形成的裂痕一般,那些冤魂厉鬼沾上一丝便飞回湮灭了。
李逸将杀字阵运用的纯熟无比,尤其是配合那六阴**太常旗,临阵对敌之时,布阵只需须臾之间。
若是让大阵罩住,便是实力比他强上一筹的对手,也未必能够幸免。
只是如今那六阴**太常旗丢了,这杀字阵的威力大不如以前了,然而对付这些冤魂厉鬼却也绰绰有余的,阵法颠倒运转,短时间内杀伤力大增,甚至听得那一片虚空之中隐隐传来了银瓶乍裂之声,让人觉得胆战心惊。只是那冤魂厉鬼也不在少数,源源不断从虚空中生出,犹如大河决提了一般,这外劫足足持续了两刻钟,那黑气才消散殆尽,饶是李逸念头强大,此时也有些疲了。
“若不是那些狗贼偷了我的六阴**太常旗,凭借阵旗之力,我哪会如此费劲。”李逸念头从灵台归入识海,而后抹了抹额上莫须有的汗水。看着丹炉之中逐渐归于平和的柔光,眼神之中隐露丝丝怨毒:“等丹炉之中火气散尽,这四气调神大丹就可出炉了,我服下之后立马突破凝煞之境,先去宰了那些坏我计划的狗贼,而后再去寻回六阴**太常旗,最后就可以去找师尊传我《左神幽虚经》了。”
李逸心头暗自想到。见那柔光慢慢消去,正欲用念头卷起炉盖。
只见虚空之中突然多出六道虚影,每一道都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一时间难以感受清晰,然而那种气息却深深的融入了他的神魂之中,使得他念头之中一阵波动。好似当初斩除的杂念一时间又滋生出来。
在他一愣神的时候,那六道虚影已经卷起丹炉破空而起。
坚固的木楼被撞出一个恐怖的窟窿,漫天月辉洒下,如若水银泻地,丹炉从中而去,转瞬之间就已经升入天际,尚未燃尽的赤炎石从中滚落出来,已经被秘法催生出了真火,滚落到哪里,哪里的草丛便燃起熊熊大火。如今可正是盛夏时节,牧草青幽,用火去点也未必点的燃,然而在这真火之下却如枯草一般。
而那木楼一瞬间也被真火吞噬,燃起了滔天大火。
突兀出现的情况顿时惊动了驻扎在不远处的蛮族士兵。然而没得到命令,这些人也不敢妄自行动,何况这诡异的景象在众人看来也的确够古怪的,一时间都不愿靠近,这些人都是王帐的近卫军,自下午起就一直奉命驻扎在附近。接了死命令,不准任何人靠近这木楼一步,而且他们的立场本身也是偏向于大先知。
此时见守护之处突生异变,几个头领根本不敢耽搁,匆忙跑去像吉尔泰请示命令。
然而一入王帐之中,却被赤兀给缠住了,双方也没有刀剑相向,也实在没这个必要,赤兀只是借故拖延了片刻,说父亲正在休息不要打扰,那头领哪管这么多,硬闯进去,果然见吉尔泰睡的跟死人一样。
叫了几声也没反映,却不敢上去推搡,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那丹炉倾覆引起的大火转瞬间便弥漫了十几丈远,放眼所及皆是一片火海,湖水沸腾,连那封禁大阵也被烧的崩塌了,所幸这丹炉中余下的赤炎石并不多了,火势虽然凶猛却也有个极限。
否则祸害开来,整个泰赤乌部都要遭殃。
而火势最凶之处莫过于那座木楼,绝大多数的赤炎石都落在了楼里,这真火亦不同于凡火,这雪松木虽然防火隔热,但这真火所及之处,连湖面上都能燃烧,何况是木头?短短数息间,整座小楼已经被烧成了骨架,随时可能倾塌,从裂开的缝隙中隐隐可见一个抓狂的人影,正在不停地怒吼。
李逸被那六道念头之中的意念冲的心神失守,这般呆滞了片刻了,若是他神魂之中尚有第二道念头尚可应付,然而他急功近利,如今只凝练了一道本命念头出来,而六阴**太常旗却又丢失,整个人呆在那里被真火平白无故的烧了片刻,他虽然神魂念头已经达到半步凝煞的境界,然而肉身却只是化气境而已。
而且全靠丹药促成,被这真火一烧,浑身毛发尽数燃尽,连皮肉都掉了一层,那种皮肉寸寸溃烂的剧痛冲的他心神时候,几欲发疯。他六阴**太常旗被夺之时,便记住了那六道念头的气息,赫然便是眼前暗算偷袭之人,哪能不恨,等他回过神来,顾不得肉身之痛,念头猛然冲出识海,如同一道恶龙似的。
念头凭空一卷,整座木楼轰然炸裂,如同雷霆震怒似的。
带着真火的木屑漫天飞舞,就像烟火一般,御气境的巅峰,念头有一龙之力,一龙胜于九象,仅仅是以蛮力相拼,就有开山裂石的恐怖之力,这念头飞舞如同仙人挥动了神鞭,一栋坚固的木楼眨眼间便什么也没剩下了,李逸此刻已经动了雷霆震怒,连自己肉身都顾不上了,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
所幸之前那剧烈的波动已经将他身上以及四周的真火都已经捻灭,这一摔对他而言倒也能够承受。
当时这四气调神大丹丹成之时,杨玄便将自己的念头融于那外劫形成的冤魂厉鬼之中,悄然潜入,等这李逸以为大功告成,戒心降至最低之时,这才猛地出手,直接卷起丹炉破空而去,却没有直接对他动手。
这李逸念头强横,哪怕是自己七道本命念头汇聚一处,在力量上也逊色他不少,何况这对方还可以调动天地灵气施展法术,硬拼他断然没有一点胜算,才使了如此一记,这四气调神大丹是耗费他的数年苦心,将其夺走如同斩他命根一样,根本不怕他不追来,如此一来杨玄便剥夺他最大的一层依仗。
之前为了尽快斩除冤魂厉鬼,这李逸使用聚灵阵将这方圆三四里地内的灵气抽了一空,全部凝聚在小楼之中,二人这般扶摇而上,转瞬便已经到了四五十丈的高空,四面虚空之中再无一丝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