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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星营是第二军中为数不多的三个甲级编制之一,论地位仅次于林洪先手下的望山营。
其营虽然人数只有不到三千人,但是活动范围涵盖了阳关边线、阴山、成纪、朔方,统筹各方信息,直接与军部接轨,并且中营设在朔方城内,便于掌控全局,而且林洪先本人又是太守嫡子,以至于在阳关边军之中,只有火炮营能够和望山营相提并论。落星营虽说地位要比望山营有低上一阶,可战斗力却也不俗。
人数满员八千、而且皆是精锐,此时已经全军抵达,不足两刻钟,营帐全部搭建完毕,并且已经交接了城墙抵御任务,一群群穿着精良锁甲、背负三石强弓、跨腰刀的士卒正井然有序的在营区之中巡逻。
裴铏、程俊二人携着两三个亲兵,领了命令便直奔落星营驻扎营地而去。
进了营门,由那哨兵在前领路,不过片刻便到了一座巨大的帐篷前,四四方方、高达三丈,数十根大拇指粗细的牛皮索固定在地上,捆扎绳子的楔子足足有胳膊粗细,每一根都深深扎进土中足有四五尺身,这巨大的帐篷四周有一圈三丈宽的空白,沿着边线布防,五步一哨,长戈林立,将这帅营围的水泄不通。
帅营门前,以红毯铺出三丈长道,为了防止泥浆沁透,下面都铺了厚厚一层谷草。
红毯两侧也是重兵布防,每隔三步便有一个身穿云纹钢鳞甲的士卒。手执长戟,如同松柏一样挺立着。
这大雨过后,又是三伏天气,加之战场之上血腥气太过浓重。蚊虫颇多,可这些人却纹丝不动,但凡有苍蝇落到他们手上、脸上,便会突然暴毙,如同被无形的芒刺击中,显然这些人都已经到达了化气境,而且肉身锤炼到了一种坚韧无匹的地步,否则也不敢这般随意动用先天精气。对肉身负荷很大。
这些人便是落星营的近侍,常年练习开弓射箭,筋肉的强度已经到达了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
裴铏、程俊二人走过三丈的地摊,进入主帅营中。巨大的营帐内部以实木铺砌,干燥无比,熏着去味的檀香,左首座上端坐着一个身穿白色厚皮甲的中年军官,背上背着一个足有四尺长的巨弓。通体竟然有蒙蒙的土色留流转,如同尘烟环绕一般,这弓身也不知什么材质制成,总给人一种异常沉重的感觉。
这把弓显然已经超出了玄兵的范畴。已有神韵,可划入神兵一流。
能使得这弓。自然不是寻常之辈,这人便是落星营都尉林禹。若从出身来论,与太守林观还是堂兄弟的关系,只是平时怕遭人诟病,交际不多,也不同于林洪先,此人确实凭真本事一步一步走到如今位置。
而大营正堂之上,摆着一尊大铁案,案上摆放着虎符、令箭、帅印、以及一张纸。
“末将拜见将军。”
裴铏、程俊二人进了营帐,对着大案后方那个正襟危坐穿着紫色常服、系金带的半百老人行了一礼,言辞态度都是极为恭敬,虽然贵的将军从品阶上只比二人高出一点,但是从都尉到归德将军确实一个极大的门槛,因为一个在总营都说的上话,而都尉却只是总营下面隶属中营的一个主事,其差别就相当于京官与地方官的区别,即便是平级,前者地位也要远远高于后者,何况这刘世阳原本品级就比二人高。
毫不夸张的说,刘世阳几乎可以完全裁决二人的前途命运,裴铏倒还好些,毕竟不是第二军的编制,即便刘世阳想要惩处他,也得绕过一个大圈子,但是程俊就不同了,此时完全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
“伱二人可有什么要说的吗?”刘世阳将手里那张纸拿了起来,然后轻飘飘的扔了下去。
纸上密密麻麻写着两军伤亡数字,和损失报告。
“一万一千人对六千人,还是据城死守,我方伤亡竟然达到了四千之多,而打扫战清点出来的蛮族尸体不足四百人,若是没有什么说服我的理由,便以作战不利力论处了,该降职的降职,该杀头的杀头!”
清冷无情的声音从刘世阳口中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冰冷的目光自二人身上扫过,带着一股浓烈到让人难以喘息的官威,那白纸黑字上彰显出来的血迹仿佛针芒刀锋一样,刺的程俊几乎快抬不起头来,“将军,此役虽然战败,却非战之罪。”林禹起身抱拳对刘世阳行了一礼,帮人说了句好话。
不过这句话确实说的相当含糊其辞,非战之罪却不不一定不是指挥官的问题,只是出于情面,不好坐视不理,才这般象征性的说了一句,既不显得自己是那种作壁上观的人,又不会让刘世荣为难。
“非战之罪,是,巴根的血蹄重骑兵是很强,但是强到不可战胜的地步了吗?不要用敌人的强大来解释自己的无能!”刘世荣一拍桌子,声色俱厉的说道:“战败之责总需要有人来承担!”
程俊被这一阵呵斥惊的寒意四起,正欲下跪请罪,却被裴铏一个眼神阻拦。
“将军,末将有一事要说。”裴铏双手抱拳,虽然态度有些怯弱,可语气却十分的坚决。
“讲!”刘世阳将冰冷的目光微微收摄回来,对于自己编制之外的军官确也不方便将事情做的太过严苛以及过分,毕竟裴铏也是好心前来救援,虽说作战不利,那也是自己第二军占了主要的责任,不过这裴铏要是不识趣非要扯些借口与他争辩,那他也不介意狠狠弹压一下这个不识好歹的后辈。
裴铏也不敢抬头与刘世阳发生什么眼神上的碰撞,只是如实讲道:“将军明鉴,此战未败!”
“嗯?”刘世阳怎么也没想到裴铏不是与他扯借口,而是直接从立意上反驳了他,不过这些借口也说的实在太过可笑了,以至于他不知道怎么发泄心中的怒火,真的笑起来了,只是态度却越来越冷。
“没有败?这战报数据是我手下亲兵上战场一具尸体一具尸体清点出来的,伱当老夫手下的人糊弄我呢还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纸上的数字?亦或是那战场上那些尸体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一阵怒吼,刘世阳下颌上的胡子都飞了起来。
“将军息怒,请听末将细言。”裴铏腰上厚肉轻颤,额上渗出了些许汗水,而后轻轻咳嗽理顺气息,这才慢慢讲道:“此战虽说损失颇为惨重,可最终败走的却是巴根,此战纸上看来我方虽是败了,但实在不算失败,若嫌我信口开河,将军可以视察我二营驻地,如今士气旺盛,若非保存实力,我二营今日完全可将血蹄重骑兵主力全歼于此,不过这般一来,我两营一万多人恐怕会尽数葬送于此,实为士卒考虑。”
“说笑。”林禹听的裴铏这话,顿时忍不住在旁讥讽了一句,先前为两人说些好话,可完全是出于程俊的面子,毕竟属于统一编制之下,算是同僚,而旁边这厮不但不知道收敛,反而在这大放厥词。
同为甲子阶编制,他自然知道血蹄重骑兵的真正实力,说句实诚话,两营兵马仅仅只有这点伤亡已经算是十分不错了,只是这刘世阳属于兵部下放官员,带过兵却没打过仗,故才这般严苛,当然算上据城死守的原因,这份战果也有值得挑刺的地方。他并不想将这些在刘世阳面前点破,为了两个无关紧要的角色得罪能影响到自己的上级,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不过裴铏这番话确实挑起了他的一些怒意。
即便是他落星营,也不敢大放厥词能够轻易歼灭血蹄重骑兵的主力,何况这两营人马。
“并非说笑。”裴铏却是毫不忍让的回了他一句,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此次据守我军占了些许天时地利,血蹄重骑兵虽然破城深入,可缺限于地形无法发挥优势,被我二营兵马缠住。”
“缠住又能如何?血蹄重骑兵即便不以冲锋破敌,也不是伱二营可以抵挡的。”林禹冷哼一声。
“噢?我二营确实不是对手。”饶是裴铏老好人,也被林禹这般蔑视挑起了一丝隐怒,两人也不是一个编制,因此也不顾忌他今后能给自己使绊子,于是说话也不再与他客气,抬起头问道:“可是如果是在血蹄重骑兵阵形被分割,城里城外无法呼应,并且战旗被射倒、主将随时可能殒命箭下的情况呢?”
虽说分割蛮族阵形的战术随着抢夺城门而失败,但只要巴根被射死,那裴铏还是有信心从新策定战术将阵脚大乱的两千血蹄重骑兵堵在城内,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杨玄能够射死巴根的前提之下。
至于能不能,谁也不知道,但不乏他将其当作一种理想化的构想,用来说服刘世阳应该足够了。
就算退一万步讲,哪怕刘世阳吹毛求疵,去找士卒对质,也没人会质疑杨玄的实力。
前后两箭,一箭逼的巴根心生退意,一箭又在两营官兵众目睽睽之下射倒了血蹄重骑兵的战旗,连着旗手一起殒命,此时这两个字在近万士卒心目中早已被渲染到了一个近乎妖魔化的程度,他便是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