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高杰果然连夜拔营,带着邢氏和他的几百心腹士兵,向东而逃。.org离了卢氏山区,在朱元璋派的矿盗引路下,向着驻扎在洛阳的贺人龙部去了。
等到李自成查觉,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他怒不可遏,派兵追出三十余里,然而高杰有朱元璋派的矿盗领路,对卢氏山区了如指掌,一夜之间已走得无影无踪,李自成的追兵不熟山路,在山里乱转,哪里追赶得上。
这天中午,高迎祥召集众位义军头领,在八宝寨中开会,商议有关高杰逃逸一事。众人分位坐定,高迎祥死皮赖脸坐在首座,把次座让给朱元璋,朱元璋倒也不以为意,安然坐在次座,后面一排头领分两列坐好。
高迎祥叹道:“高杰那厮狼子野心,居然裹胁了我侄儿的妾室逃走,他这一逃,势必向官兵投降,官兵知道了我们驻扎在卢氏山区之中,倾刻即至,此地已不可久留,我想请大家想想,接下来要如何作战?”
他说着“请大家想想”,其实却拿眼睛盯着朱元璋一人,其实大家都知道,最好的方案还是进潼关,据关与官兵死战,就算战败了,还可以散回陕*西的软地,与官兵慢慢周旋,但是朱元璋不肯打开潼关,他们就无计可施,只能在关外折腾。所以一说到拿主意,他自然就想请朱元璋来说几句。
朱元璋见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自己,就道:“既然大家的老弱妇嬬都不在身边了,行军速度大为提高,咱们也不必怕官兵,直接和他们干不就行了?”
“七万官兵……哪有这么容易干的?”高迎祥道:“西营八大王又弃我们而去,这一仗就更加难打了。”
“虽然官兵总兵力有七万,但却并不是凝聚在一起的。”朱元璋拿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山河地理图,指着图上星云密布的城市,认真地道:“官兵为了防止我们四处流窜,布下了一张大网,由数名将领各带数千兵力,以网状自东向西而来。”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轻点:“例如总兵贺人龙,带五千兵力驻扎在洛阳,总兵左良玉,带五千兵力至许昌,总兵祖宽,带三千兵力至郑州,艾万年、柳国镇等人率兵至信阳……”朱元璋细数了一下朝廷各大将现在所在的位置,笑道:“这张网其实处处是破绽,咱们只需要凝聚兵力于一处,猛烈一击,就可以在网上凿一个洞,然后你们就可以再次返回东边了。”
李自成站了出来,摇头道:“哪有你说得这么容易?官兵虽然分散成数只部队,并未合兵一处,但我军只要与其中任意一只缠上,短时间内无法击破,别路的官兵就会驰援而至,形成巨大的包围网,到时候就死无葬身之地。官兵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自南向北,布下大网,把咱们从东向西赶。”
“没错,但是你说的是带着老弱妇嬬的情况,那时你们行军速度不够,一旦被缠上就无法脱身,但现在却不一样了。”朱元璋认真地道:“抛掉了老弱妇嬬,你有没有试过一天能行军多少里路?”
李自成心中暗自盘算,带着老弱妇嬬,一天行军大约能走二十到三十里,但若没有他们的拖累,速度至少也能提高一倍,若再加紧点行军,一天走一百里也不是做不到的。以这样的速度,闪电般的攻击官兵其中一路,在别的官兵还没合围之前撤走,说不定真的可以做到。
他不由得问道:“那朱八大哥打算先攻哪里?”
朱元璋嘿嘿一笑,伸手在地图上一指,手指正好指在洛阳的上面:“洛阳,贺人龙!”
“贺人龙?洛阳?这不可能做到!”李自成惊叫了起来:“洛阳城乃是古之雄城,与西安比起来也不多让,咱们这点兵力攻打洛阳,如何能成?”
朱元璋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有时候,你正在攻打的地方,并不代表你真正想要攻打的地方……”——
洛阳,又称雒阳、雒邑。洛阳地处中原,境内山川纵横,西依秦岭,东临嵩岳,北靠太行山又有黄河之险,南望伏牛山,有“河山拱戴,形势甲于天下”之说。此城乃是十三朝古都,中华文明和中华民族的发源地之一,千年**,牡丹花城。
此时天下已乱,洛阳却依旧繁花似锦,城中人头涌动,灯红酒绿。
在洛阳城中的一座酒楼里,几名身着戎装的将军,正在交杯换盏。其中一人四十几岁年龄,块头极大,一看就是能拼能打的猛将,此人正是副总兵贺人龙,他是万历的年间的武进士,年轻的时候,一身武艺在全天下人中也拔得尖儿。
在贺人龙旁边,坐着一名红脸大汉,乃是总兵左良玉,此人也长得高大魁梧,端的是一条好汉。而且他的眼光炯炯有神,显得极富智谋。左良玉是从辽东边军里成长起来的将军,武艺自不必说,难得的是一手弓术尤其过人,左右双手皆可开弓,而且一般的精准。
最后一人,是一个粗悍的中年汉子,大约三十来岁年龄,模样儿有些土气,这个人是副总兵祖宽。他早年是祖大寿的家仆,后因勇猛而被提拔为将将,一路晋升至宁远参将,副总兵,这次因凤阳被烧,崇祯皇帝大怒,调关宁军来中原剿匪,所以他带着本部三千人马,到郑州驻扎。
本来左良玉驻许昌、祖宽驻郑州,但是许昌和郑州距离潼关比较远,左良玉和祖宽害怕距离远了抢不到首功,就紧赶快赶的也到洛阳来凑热闹,所以两人在洛阳与贺人龙喝酒。
酒过三巡,贺人龙叹了一声道:“这些贼人还真是难剿,自崇祯元年至今,已有八年,贼人不但没有被剿灭,反而越演越烈,从陕*西一偶之地,变成流毒天下,实在是让人莫名惊诧。”
左良玉只顾喝酒,没有答他。倒是祖宽答道:“却也没鞑子难办,他们在辽东闹了可不止八年了。”
贺人龙又叹道:“我本来跟着洪承畴大人剿匪,现在洪大人死了,换了卢大人,却不知卢大人手段如何?”
祖宽哈地一声笑道:“卢象升那厮有甚么本事?就只知道不停的劝我注意约束士兵,不要扰民……切!要是士兵都乖乖听话,那打得来什么仗?”
原来,这个叫祖宽的家伙为人骄横,手段残酷,他麾下的三千兵马所过之处,百姓全都糟了大祸,卢象升苦口婆心叫他约束士兵,他才勉强听命。(注:据史书记载,祖宽骄横,兵马所过之处焚毁民宅,奸淫妇女,象升激劝再三,始听命。)贺人龙和左良玉瞪了祖宽一眼,两人都对祖宽有点不宵,毕竟,杀良民这种事可不怎么光采,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出来的。贺人龙和左良玉比起祖宽来,格调就要高得多了。
三人又喝了几杯,突然听到士兵来报:“贺将军,城外有一个贼人,带着几百个喽啰求见,说他是您的同乡,要向您投降。”
贺人龙大奇,便下了酒楼,出城来看。左良玉和祖宽跟随在后,都来看热闹。
到了南城门,只见城外还真站着几百喽啰,这几百人都显彪悍,看来都是久经战斗的凶贼,为首一人长得颇为英俊,那人见贺人龙来了,赶紧拜道:“米脂高杰,见过贺将军。”
贺人龙下来接见了,细细问来,高杰当然不会说自己拐了李自成的女人跑出来,只说他心向老乡,弃暗投明什么的。贺人龙听到高杰满口米脂乡音,便觉喜欢,和他多聊了几句,感觉此人聪明多智,颇能用得上,便欣然收下高杰,留在身边做校官。
几人又返回酒楼来坐定,左良玉和祖宽剿贼心切,便对着高杰问道:“你既然从贼军中逃出,当知贼军现在的详情,快快说来,让我等好作参详。”
高杰想起朱元璋对他的吩咐,故意拿眼睛看了看左良玉和祖宽,露出一副迟疑不敢说话的样子。
贺人龙便笑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左将军和祖将军都是兄弟,没啥话听不得的。”
高杰本就是聪明之人,朱元璋虽然吩咐的是传话给贺人龙,但既然左良玉和祖宽也在,他就大着胆子干脆把话同时传给三个人听算了。于是假装为难地想了想,最后才压低声音,装出小心翼翼的样子道:“贺将军,咱们都是米脂老乡,这话我就大着胆子说了,若是说得不对,还请您看着老乡的面子上,饶我不死。”
贺人龙听他这样说,心知是重要的话,便有点后悔让左良玉和祖宽在旁边听了,但是已经势成骑虎,不让人家听也不妥,只好硬着头皮道:“你说!”
高杰嘿嘿一声笑,凑到了贺人龙的耳边低声说话,那声音却不大不小,刚好让旁边的左良玉和祖宽也能听到:“贺将军,我觉得您拿手上的兵去和贼军硬拼不合算!”
“有什么不合算的?大丈夫建功立业,就是拼出来的。”贺人龙笑道。
高杰低声道:“乱世英雄起四方,有兵就是草头王……贺将军,朝廷剿匪多年,也没见得成功,搞不好最后赢的是贼军也说不定,若是贼军真的把朝廷给那啥了……到时候您手上有一只贴心的军队会比较好……说不定也能有机会问鼎江山。”
此言一出,贺人龙、左良玉、祖宽三人脸上齐齐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