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听沈雅这么说,有些惊讶望了望她,随即似想到什么,略尴尬地看了一眼老妇人,低头不再说话。
老妇人一听这话,有些失望地垂下眼。她本不该不抱什么幻想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怎么可能治好连京里大夫都看不好的病!
“大娘,您能描述一下您女儿的病症么?”沈雅不承认自己会医术,但不代表不会救那老妇人的女儿。“沈雅虽不会医术,祖上确实有人学过医。祖辈传下来几道药方,这其中有一味就是专门治咳嗽这样的病症的。”
这位老妇人以后就是自己的房东,和她搞好关系那是必须的。况且看她为着女儿担惊受怕委实可怜些,所以她还是想救上一救,也算是功德一件吧。只不知那妇人的女儿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病症,她需亲自瞧了才可以确诊。
那老妇人原本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只当沈雅的母亲刚才是为了安慰她才这么说,如今听那小姑娘说有几味祖传药方,眼睛一亮,仿佛从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你们且随我进屋,我女儿就在屋里,我回屋与你们细细说。”老妇人用手掌擦了擦眼睛,也不再哭了,冷静下来,就将沈雅母女带进了左边那间屋子。
沈雅本就想进屋看一下病人,此番正好,于是率先迈开了步子,随那老妇人进了屋。沈母与那小女孩尾随其后。
刚一踏进屋子,一股刺鼻的中药味扑面而来,沈雅仔细闻了闻,发现这其中有几味药下的极重,对身体伤害很大。估计是那大夫治不了这病,就死马当活马医了。
京城的大夫难道就是这样给人看病的么?沈雅想到这,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样不负责的大夫,实在令人愤恨。果然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都有这等昧着良心,只顾赚黑心钱,不顾百姓死活的大夫!
雪球也闻到了这让人闻着极不舒服的药味,在包包里不安分的乱动。沈雅悄悄地伸手进去轻轻安抚了一下,才勉强让它停下躁动。
“大娘,既然这药没效果,可否先停一停?兴许这药并不对症,这样混吃了,反而对您女儿不利。不是都说,是药三分毒么?”
沈雅不打算告诉那老妇人药的成分存在很大问题,免得她过于担心,只是委婉地表示,这药以后可以不用吃了。
“这…”老妇人听了沈雅的话,有些迟疑,拧眉仔细想了想,却还是下不了决心。
“娘…这位姑娘,咳咳,说的对,女儿的病,咳咳,怕是治不好了,还是不要乱花冤枉钱了…那药…太贵了,咳咳…。”
沈雅进屋后,由于屋里光线太暗,没看清前方床榻上的女子,待女子开口说话,才惊讶地发现原来那女子一直醒着,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她看向声音来源,只见昏暗的房间里,一张雕花秀床上,正半躺着一个年轻的女子,女子脸色憔悴灰白,脸上毫无血色。只是,一双眼睛,却极为明亮。此刻她正含笑看着沈雅几人。原本一张姣好的面容,如今只剩下一副苍白的病容。
女子床边一张小桌上,放了一个篓子,里面放满了各种布料,针线。其中一块布上,已经绣了一只栩栩如生的仙鹤,样子很逼真传神,看的沈雅忍不住为之一叹。这女子的绣工一流啊!!
只是,刺绣这活儿看似轻松,不花力气,却也很耗神,怎么这女子如此病重,却还要继续刺绣呢?沈雅百思不得其解。
“家里的银两,咳咳,全部都用来给我看病了,为了花钱买药,娘替别人做了好几份工…咳咳…我不忍娘这般辛劳,便想做点绣活,为家里减轻些负担。”女子很聪明,一眼就看穿了沈雅的困惑,拖着病重的身子,靠着床坐了起来,有些苦涩地朝沈雅解释道。“小女子不才,只刺绣的功夫略好些,勉强能入京城一些布商的眼。”
老妇人见女儿挣扎着要坐起身,忙走过去,给她放了个靠枕,嗔道:“病的这么重,还是躺着吧。”
“不了,娘,女儿已经睡了很久,难得有人来陪我聊聊。”女子对那老妇人笑着摇摇头,喘了口气,继续看向沈雅母女道:“大娘,你们请略略坐会儿,陪陪我这个快要不行的人吧。”女子竟难得的与沈雅母女开起了玩笑。
那女子明明病的很重,脸上却丝毫不见一丝苦楚,相反,她总是很坚强地微笑着,态度也很友好。
看着女子苍白脸上的笑容,沈雅内心油然生起一股敬重。这个女子,也算是个奇的!
她抿了抿唇,心下暗暗做了一个决定。这样一个有趣的女子,走了实在可惜。她一定想办法治好她!
屋里光线太暗,她看不清女子的脸色,只看得出她脸色很苍白。这样不利于她对病情的诊断,于是她走到旁边那扇紧闭的窗户下,轻轻地推开窗户,光线一下子从外面投射进来,屋里瞬时亮堂起来。
女子有些不适应地用手挡了挡光。
“还是开着窗好,屋里太暗了。”沈雅转过头,对那女子爽朗一笑道。
待适应了一会儿,女子才放下手,微笑道:“这样也好。”
开了窗户,沈雅走到那女子身边,顺势坐在她床边,细细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轻声问道:“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得的病么?”
女子被沈雅这一问,却给问住了。她似乎没想到沈雅会问这个,愣了愣,嘴角的笑却有些挂不住微微下垂,脸色也黯然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是被爹爹的姨娘推下水后得的病。”原本和她们一起进屋的小姑娘,此时却突然发出声音,沈雅诧异地转头,却见小丫头满是天真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愤怒,似乎,还带了一丝恨意。看的沈雅一阵心惊!
爹爹的姨娘?那岂不是小妾?
那女子听完小女孩的话,脸色顿时惨白一片。老妇人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沈雅感到一阵窘迫,她似乎不小心问到了人家的家事,而且,还特别隐私的那种。看到老妇人脸色难看,沈雅心中暗暗叫遭,她不会因为她知道了房东家的私事,房东一气之下不肯租房子吧?那她的一半租金怎么办???
千万不要好心办了坏事啊!!沈雅忍不住在心中哀嚎。
转头看了看沈母,见她也是一脸无奈地朝她苦笑。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从空中幽幽传来女子沙哑的声音:“不怪你。这件事憋在我心里很久了,说出来也舒服些,咳咳…”
“孩子…你…”老妇人见女儿似想对外人诉说家事,忍不住想阻止,却见那女子轻轻摇了摇头,便开始诉说,她那悲惨的人生。期间咳嗽声不断,连沈雅都忍不住想打断她,让她别说了。老妇人更是几番提出由她来说,女子却拒绝了,她说她想自己亲口,一字一句地说出来,仿佛那样她才会觉得心里舒畅些,好过些。
女子忍着病痛,几乎是含着恨说完这段往事。
沈雅努力从女子断断续续的讲述中理出头绪,大致意思就是女子原本的丈夫家里是从商的,在京城不算富,却也不穷。丈夫好色,七年里娶了五个小妾。她虽是正室,因为七年里只给丈夫生了个女儿,被婆婆公公嫌弃,在那个家里根本没有话语权。家里小妾一多,争风吃醋的事情自然也多。而她,就是因为为人太过善良,听信其中一个小妾的话,却被她害的落入河中,当年生女儿的时候身子骨就没养好,如今落水受凉后,便落下了病根,得了咳喘,一直不见好。一年前她咳嗽竟咳出了血,婆婆嫌她病重不吉利,会把病气过给家里人,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把她休了,连带女儿也一起被送了出来。而他的丈夫,从头到尾没有为她说过一句话。
女子说到这里,便激动地猛一阵咳嗽,沈雅见此,赶紧上前,扶着她的手,温声道:“快些躺下吧,别在为那个不值得的男人伤身了。”顿了顿,又继续道:“刚才我和大娘在外面说的一些话,不知道你听没听见,你放心,你的病,沈雅有办法治,你安心休息吧。”
女子说完刚才的话,早已累极,闭着眼点点头,不知道有没有把沈雅的话听进去,但是一旁的老妇人显然是听见了。只见她一脸激动地站起来,朝沈母道:“老妹子,刚才沈姑娘说的是真的吗?她真的有办法可以救我女儿?”
沈母心知沈雅这么说了,就肯定有办法,于是含笑点点头。
沈雅弯腰给那女子盖好被子,便直起身对那老妇人道:“大娘,我已得知病因,放心吧,我那味药正是治这病的,您女儿的病会好的。”刚才她扶那女子的时候,正好趁机给她把了把脉,那女子的病其实主要还是来胸中抑郁不得解,再加上寒气入体,导致的咳喘,本该早早好了,却因体质不好,加上人老是闷闷不乐,病这才越来越严重。只要胸中的郁气化解,再经好好调养,自会好的。只是,这病根捞的时间太长,恐怕还的一步一步来。
“姐姐,你真的能治好我娘的病么?”沈雅话才说完,就感觉衣角被人拽住,低头一看,原来是刚才的小女孩,此刻她满脸希冀地望着沈雅,一双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如此的天真无邪,与之前那个满眼愤然的小女孩完全不同。
“嗯,姐姐保证。”看到女孩脸上的希冀,沈雅心里软软的,又带着一丝心疼,这个女孩才七岁,就要遭受这样的变故,可恨她有这样的父亲,和这样的爷爷奶奶。只可怜了这个孩子。
万恶的封建社会,可恨地一夫多妻制,可恨的重男轻女思想!!沈雅在心里暗暗骂着这个时代,这最令人受不了的迂腐思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