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府里面什么都没有变,翘角飞檐,朱漆红栏,廊下悬了一溜四盏水晶灯,照得整座房子更如琼楼玉宇一般。
但是心里却恍如隔世一般,两边的花树,四周的芳草,一切,都不曾改变,一切,都不曾走远。
王府里依旧是那么辉宏,但是却分外的孤独、清冷。也是,曾经的鲜艳明媚如今已经是死的死,逃的逃。府里余下的姬妾都乖巧的闭门不出,只有凌东舞带着几个侍女偶尔的进进出出,为这座诺大的府邸维持着一丝生气。
萧昊天很忙,因为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尽管他在京城里安排了眼线,还是让宣冉守绪和他的有些手下逃跑了。
他要派出人去追查宣冉守绪的去向,他要扫平宣冉守绪的余党,他要准备为他的父皇重新发丧,他要准备登基大典,他要批阅这段时间累积下来的公文,他要重新安排朝中大臣的位置……
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做,四海初定,他忙得不可开交……
凌东舞在花园里随便坐下,现在正是夏季,花园里百花盛开,蝶飞燕舞,好不繁华。她茫然的看着皇城的方向,心绪烦乱。萧昊天每天无论多么忙,都会回来这里,哪怕是早晨卯时回来,巳时就走,也会回来。绝不会图方便轻松就留在皇城过夜。
她知道萧昊天累,知道萧昊天想让她进宫去住,这样他就不用来回跑的这么辛苦。可是她就是害怕,现代的看了太多宫斗电视剧,感觉那个皇宫像个牢笼,里面藏着无数阴谋算计和危机四伏,随时会将她吞没。
晚上凌东舞在灯下无聊的翻着书,已经是后半夜了,萧昊天还没用回来,他今天是不回来了吗?正想着,门轻轻打开,就和往日一样,萧昊天回来了。
见她还坐在书案旁,萧昊天有些意外:“凌丫头,都丑时了,你还不去睡觉?”
她笑着迎上去,抱住他的腰,娇嗔道:“我好些天没见到你了,要是睡着了,就见不到嘛……”
“傻瓜,我不是天天都回来的嘛?”
“那不一样,我没看到就不算。我睡着了你才回来,没等我醒你又走了……”她柔顺的接过他脱下的衣服,“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盛碗汤来。”
“别忙了,我在宫里吃过了。”萧昊天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疲惫,他这样两头跑着真的很辛苦,但是他还是不愿意为难凌东舞。他不知道凌东舞在躲避什么,她在害怕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要给她时间,反正她现在已经是自己的人了,不能迫得她太紧。
“不,我就要给你盛来!”这个汤可是她跟厨娘学了好久,然后又亲自动手,炖了一下午的,最近凌东舞看萧昊天太疲劳,决定好好给他补补。
凌东舞美滋滋的捧着一碗热汤来时,萧昊天已经靠在床帏上,闭着眼睛,仿佛睡过去了。
她把汤放在桌案上,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扒拉他的眼皮,在他脸上亲一下:“喝汤了,喝了才能睡……”
萧昊天轻轻搂住她的腰,侧一下身子,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不喝了,我困了,想睡会儿!”
“可是,可是这是我炖了一下午的!”凌东舞声音中带着黯淡的委屈。
萧昊天一听,忙强打精神睁开眼睛,“是吗,那么辛苦干嘛?还要自己亲手炖汤!”
“还不是想着给你补补身体吗?”
“好,我喝。”萧昊天即使再疲惫,也不想负了凌东舞的好意。他端起汤喝了一碗,凌东舞立刻起身拿着空碗,“我再去给你盛一碗……”
“好。”萧昊天笑着答应。
等凌东舞这次端着汤回来,萧昊天倚着床,彻底睡着了。
凌东舞帮萧昊天将衣服脱下,让他舒服的躺在床上,他高大的身躯死沉,仍她摆布。凌东舞低头看着他,这头强壮的狮子陷入沉睡之中,英俊如雕塑般的脸找不出任何瑕疵,他的睫毛又黑又长,眼底的两抹青影显现出他的憔悴,还有那紧闭的唇角也泄露了几许疲惫。她心头莫名的一软,萧昊天在她印像里永远是精力充沛,生龙活虎的,可曾见过他这种样子?
即使他真的是头雄狮,如此折腾,也会疲惫的!
看来,这段日子是自己自私了,她用手拢住他的头让躺的更舒服一点。既然自己选择了他,就要接受他身边的一切,包括即将到来的宫廷生活。她既然爱他,就应该坚定地向他走去,跟他在一起,从今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即使会有困难会有坎坷,她都不怕。她要牵着他的手,她要让他快乐让他幸福。
凌东舞第二天醒来时,萧昊天已经走了,她穿了一身男装,带着两个随从就出了门。她坐上马车,带着两个人直接去了宫门外,因为手里有萧昊天的令牌,她很顺利的进了皇城。
这个北漠的皇城凌东舞已经不是第一进来了,虽然不是轻车熟路,但是基本走的很顺畅,内官引着她从夹道穿过,又穿过天街,一直走了许久,举目都是辉煌金碧的重檐,连绵而去。
凌东舞知道萧昊天现在在勤政殿,目的就往那里奔。沿着宫墙夹道又走了许久,又拐进另一条夹道,最后转过弯迎面出现一座宫殿,悬着匾额,“延庆殿。”
在延庆殿前,凌东舞站在门口半天都没动。
层层琉璃重檐,连绵如碧海,在阳光下耀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花园里依然绿树繁花,小桥流水。
自己当年跟夏文玄第一次来时,还笑他们搞得跟苏州园林似的,没想到今天这里却成了萧昊天的地盘。物是人非,真快啊,不过是短短三年的时间,曾经在这里的宣冉守绪逃了,罗研歌死了,夏文玄死了,当时把萧昊天当成仇人的自己,现在又成了萧昊天的爱人。
凌东舞站了一会儿,长长的吸了口气,继续往前走。
守在勤政外面的侍卫依然是萧昊天那二十骑亲随,自然都是认识凌东舞的,见凌东舞来了,他们如坚冰一样的脸,竟然难得有了些松动。这些人跟随萧昊天多年,自然是了解萧昊天的,凌东舞这些日子闹别扭,不肯来皇宫住,真的把他们心中的天神折腾坏了,萧昊天这些天脸色都是阴沉沉的,吓得他身边的这些人大气都不敢喘。
现在见凌东舞主动来了,大家心里都是一松。
凌东舞从侧门进去,四下里安静无声,熏笼错金缕银,燃着沉水香,清香直直的飘着。萧昊天伏在书案前忙乎着,旁边有太监和宫女侍奉着,他身上穿着明黄的袍子,珠冠扣顶,碧金纹饰,华彩如七宝琉璃,璀璨夺目,直刺入心。
萧昊天曾经亲自上过战场,最知道君王的所作所为,会牵涉多大的人心动荡,国之安危,真真是系于君王一身,所以更是励精图治。
萧昊天这段日子,每次回家都是穿着从前的衣服,凌东舞现在突然看见这样的他,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太监和宫女其实已经看见凌东舞了,但是见外面萧昊天的亲随都没有言语,也敢冒然出声。凌东舞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用手轻轻捂住萧昊天的眼睛,捏着嗓子说:“猜猜我是你的第几房老婆?”
萧昊天提了笔,正全神贯注,毛笔未落,颈子上却一阵暖呼呼的呵气,眼睛已经被一双柔软的手蒙上,她轻轻呵气的声音,软软的笑声。
“你是我的第六房小妾?”
“???”
“你是我的通房丫头?”
“!!!”
“你是我卖来的歌姬?”
“!!!”
那热气不断的呵在脖子里,痒得不行。他一反手,就将身后的人抓出来。她坐在他的膝头上,抱着他的脖子,笑看他的眼睛。这些日子都是这样,他常常露出疲惫的情绪。只要此时他眼里出现是快乐的神色,萧昊天将她揽在怀里,用手捏着她软软的小脸,“小丫头,你终于肯进宫来了!”语气亲昵爱怜。
伺候在一边的太监常海全和宫女芳景等人都看呆了,从萧昊天进了这个皇宫后,就没笑过。每天冷着一张脸,萧昊天气场极大,给人一种巨大的压力,他身上有一种庞大的气势,那种气势让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让人向他低头。而他如果冷着一张脸,就会让人不寒而栗,总想打哆嗦。
这些人没有想到,也不敢想,世界上竟然有人敢和萧昊天开玩笑的!
“你每天总是忙,好可恶,所以我就要来看你了……”
萧昊天把她揽在怀里,笑道:“最近忙嘛,事情很多,千头万绪,等忙过了这一段时间,我好好陪你,好不好?”
“我不是抱怨你不陪我,而是担心你累坏了。如果做个皇帝这么累,需要没日没夜的工作,这个皇帝不做也罢……”
太监宫女们听凌东舞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
萧昊天笑笑,挥手让他们都退了下去。
“男人嘛,总要有一番作为的,等忙过了这阵子就不会这么累了!”
凌东舞哀叹一声:“悔叫夫婿觅封侯啊!”
“你的夫婿不是封侯,是皇帝,呵呵。”萧昊天看着她眼中波光粼粼,随风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