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一个月就过去了。
陆婧婷连着往湖州的家里写信,敲定着即将回去的日子。
陆老太太和沈氏每回在信上虽说不急不急,可心里却着急地很,提前半个月就让下人们开始准备。
这天上午,陆婧婷难得忙里偷闲,坐在窗边的炕桌上临字帖,侍奉在旁的春喜忙着沏上茶来。
陆婧婷写的正认真,便听窗外传来一声轻斥道:“糊涂东西,这青瓷缠纹花的茶碗可是夫人最喜欢,你怎么就给砸碎了呢?”
春英训斥过后,隐约传来一阵哭声:“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手滑...”
陆婧婷停住了笔,扭头看向窗外,“春喜,你去把她们俩叫进来。”
春喜应了一声是,放下针线出了屋子。
春英端着托盘,上面放着已经碎了的瓷碗,在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垂头丧气的小姑娘,颤抖着身子,不时地用手背抹着眼睛。
春英将碎了瓷碗拿给陆婧婷过目,“夫人,这个丫头手脚太笨,把您最喜欢的瓷碗都给弄碎了。”
陆婧婷微微蹙眉,那瓷碗可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用了也快有好几年了,如今就被这么打碎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那名小丫鬟见状,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轻声求饶。
陆婧婷见她哭得可怜,心肠也硬不下来,最后决定小惩大诫,只罚了她半个月的工钱。
一套茶碗有四只,摔碎了一只,还剩下三只,自然是不能再摆上面上了。
事后,春英难免替她不值,“夫人的心肠也太软了,那茶碗最少也值十几两银子,您却只罚她三百文钱,实在是太亏了。”
陆婧婷换了一张字帖道:“你既然也知道那茶碗价格不菲,想来凭她的月钱,怕是十几年都还不清的。她是新人,做起事情难免磕磕碰碰的,回头你慢慢教导就是了。”
茶碗虽然好,却毕竟只是一件物件而已,碎了便碎了,实在不值得动气。
春英听了她的话,微微点头,回去教导那名小丫鬟时,也没了方才的火气,只道:“今日你犯的可是大错,不过夫人心慈,怜惜你,不忍多罚你。往后,你可要念着夫人这份恩情,当差事的时候,手脚都麻利些,别再冒冒失失地,糟蹋了东西。”
那小丫鬟红着眼睛,连连点头,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陆婧婷当家当了也有些日子了,韩氏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府中上下不论是大事小事,她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韩氏彻底放心了,准备先行一步回到湖州,早些回到丈夫和小儿子的身边。只是,江淮扬因为陪着皇上在南山狩猎,已经两天未归了,家中剩下韩氏和陆婧婷相互作伴,她的行程便又耽搁了几日。
傍晚时分,韩氏忽然接到一封从湖州寄来的书信,上面寥寥几笔,却是让韩氏一下子蹙起了眉。
晚饭过后,韩氏特意留了陆婧婷多坐了一会儿,陆婧婷乖巧地坐在她的旁边,拿起一颗桔子剥了起来。
韩氏望着她的侧脸,犹豫片刻,方才开口道:“婧婷,有件事我想和你说说。”
陆婧婷将剥好的桔子,放到她的面前,含笑道:“您说,我听着呢。”
韩氏低一低头道:“在你和淮扬成亲之前,应该听说过一个人,一个姑娘,名字叫做杨蓉蓉。”
陆婧婷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心中忽然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韩氏微微沉吟道:“那杨蓉蓉的父亲,原也是将军的启蒙老师,军功显赫,后因一首流传民间的反诗受了牵连,被革去了大将军的名号,被遣发到峨眉山筑修行宫。那杨老将军一共有四个孩子,前三个都是还未长大,便夭折了,只剩下一个女儿...”
陆婧婷静静听着韩氏的话,半响也没有说话。
韩氏继续道:“之前,我曾经和你说过,八王爷意欲铲除蔡岚的势力,正在秘密集结力量。而这杨老将军便是其中最最不可缺少的一环,到底是为什么重要,现在还不能多说。只是婧婷,让她进府是我们不得已而为之的决定,你明白吗?”
该来的始终要来,总是躲不过的。那个一直搁在她和江淮扬之间的女子,终于要出现了。
陆婧婷又剥好了另外一只桔子,她抬起头来,神色不同之前的平和,语气淡淡道:“我才嫁过来一个月,您就要让她过来,这岂不是让我和这个陆家都沦为旁人的笑柄。”
韩氏没想到她会这般坦诚地说出自己的心思,忙说:“我知道你委屈,我又何尝不觉得为难呢?原想着收她为义女,算是保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平安无事了。可偏偏那孩子也是个倔脾气,非要心心念念地嫁过来,宁可做小,也无所谓。”
陆婧婷听着暗暗吃惊,原以为只是大人们的一厢情愿,怎料,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如此听来,这位杨蓉蓉可并不像自己预想的那么简单。难不成,她对江淮扬早已是情根深种,所以才这般不管不顾,哪怕是为人妾侍,也心甘情愿。
陆婧婷微微攥紧了手心,只觉事情有些难办了,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不管是什么难言的苦衷,她都不希望江淮扬纳妾。因为,她实在无法容忍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她害怕面对那样的场面,也害怕为了捍卫自己在江淮扬心中的地位,终有一日变成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陆婧婷忍不住心底的酸涩,沉吟片刻,道:“对不起,我实在...无法忍受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镇定温和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人拒绝的坚定。
韩氏闻言,微微一惊,随即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悠然深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就算是她进了府,你和淮扬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毕竟,只是她一厢情愿地喜欢,淮扬对她却并无半分它想。”
现在不喜欢,不代表未来也不喜欢,陆婧婷总不能大意到摆一个定时炸弹在自己的身边,时时提防,不得安心。
陆婧婷垂下眼睑,“那杨姑娘为何对世子爷如此情深?”
其实,韩氏心中也有这样的困惑,之前在湖州时,两个孩子也不过是碰过几次面而已,除了必要的寒暄之外,几乎毫无话说。如此简单的接触,却能激发出这样坚决炽烈的感情,韩氏想过,就算自己的儿子再出色,再英俊,再高人一等,也不至于杨家如此啊。“说实话,我当初也觉得很突兀,只是年轻的人心思我是猜不透的。”
“事到如今,只有两条路走,一是让杨姑娘对淮扬死了心,二就是把她接过来,也算是了了两家人的一桩心事。”
陆婧婷皱了皱眉,想了片刻,才道:“既然如此,我也只有先让她死了这份心了。”
韩氏看向她,问道“你准备怎么做?”说到底,她只不过还是个孩子,哪里能应对的了这样的局面。
陆婧婷轻声道:“我自信和世子爷的感情,再容不下其他人的介入,所以,我要让她亲身体认识到这一点。”
韩氏不解道:“让她亲身认识?”
陆婧婷点一点头:“请母亲明日写一封书信回去,就说我请杨姑娘过来京城小住,陪我做做伴。”
韩氏看着陆婧婷瞪大了的眼睛,“孩子,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陆婧婷摇摇头,低下头去望着自己手里捧着的茶盅,轻声地道:“我不是同意,而是要让她彻底死心。只是,事已至此,我不知道娘是否会支持我?”
韩氏的心里自然是向着她的,只是不忘叮嘱道:“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是向着你的。只是,那杨姑娘毕竟是外人,凡事你还是要多给她留几分情面的好,切记不要伤了彼此间的和气才好。”
陆婧婷微微一笑,淡淡道:“请您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天黑之后,陆婧婷重新梳洗了一番,静静等待着江淮扬回来。须臾,风尘仆仆地江淮扬终于回来了,他的肤色晒得有些黑,可眼睛却依旧是炯炯有神的,仿佛是黑夜里明亮的星星。
陆婧婷在屋子里熏点了安息香,惹得满室皆是香甜清新的味道,让人闻着甚是舒服。
沐浴过后的江淮扬,鬓角发梢处滴着水珠,陆婧婷拿过毛巾,亲自为他绞干了头发。
江淮扬一脸惬意地坐在床头,温和道:“这两天我不在,你一个人在家闷坏了吧。之前,我向皇上告了两天假,想着带你出去好好玩玩,来了京城这么长时间了,我早该带你出去看看的。”
陆婧婷因为藏着心事,没有办法坦率的觉得高兴,只是淡淡一笑,“政事要紧,世子爷不必为了我分神费心,我一个人在家里也有很多事做。”
江淮扬见她的兴致不太高,微微侧身道:“怎么了?你不高兴?”
陆婧婷放下毛巾,缓缓坐到他的身边,轻声道:“今天我和娘谈了关于杨姑娘的事,我决定将她接过来住上一段日子。”
江淮扬闻言,微微一怔,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半天没缓过劲来。“接过来!婷儿,你怎么想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