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沈老太去世的消息之后,陆老太太的第一反应就是捂着胸口,跌坐在了座位上。
陆俊在旁,也是眉头紧蹙,背着双手来来回回地踱步,道:“怎么会这样?这么一来,娘,婷儿的事情就要耽搁下来了。”三年的孝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如此非常时期,恐怕又要生出许多变数来。
陆老太太以手扶额,叹息道:“唉…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你嫂子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心里一定很苦很闷。”
陆俊闻言,稍微犹豫片刻,方才道:“要不,我亲自过去一趟,也算是尽一尽咱们的哀思。”
陆老太太摇了摇头:“你不能去,馨儿下个月就要出嫁了,你该为她好好操办才是。”
陆俊的脸庞上笼着一层黯淡,“馨儿的事,有文佩在,哪里还用我操什么心。”
陆老太太道:“老二,你这话儿说的不对。纵使你对这门婚事有意见,但馨儿终究还是你的女儿,你这个做爹的,总要尽一尽心才是。”
陆俊叹了口气,说实话,此时他的心里更牵挂的是沈氏,想她一个文弱女子,先是经历丧夫之痛,如今又是丧母之痛,她的命里实在太多波折了。
陆老太太见他不说话,便继续道:“吊唁的事,我会派陆安过去办的。”他是府上的老人儿了,办事办的多,是最让人放心的人选了。
陆俊闻言,便也无话可说,只得闷闷不乐地回到了自己院中。此时,文氏备好了酒菜等他,待见他板着一张脸进来,不免起身道:“夫君,这是怎么了?”
陆俊皱起了眉头,没有搭腔,自顾自地坐在座位上,看见桌子上有酒,便直接拿起来喝了下去。
文氏见他心情不好,忙又抬手给他斟了一杯,轻声道:“这酒是妾身刚刚温好的。夫君多吃几杯暖暖身子吧。”
陆俊毫不在意她话里透出的呵护之意,反而是一连饮下三杯酒,而且,喝得很急。
文氏隐约觉得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便柔声问道:“夫君,到底是出什么事了?您别一个人闷在心里啊。”说到这里,她稍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难不成是大嫂娘家的事?”
陆俊闻言,握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紧用力,随后将酒杯重重地撂了下来。
文氏见状,心头一动,果然是沈家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来要好好问个明白才行,不过陆俊既然不想说,她也就不好再问,只能找其他人了。
文氏故意寻了个理由离开,只留陆俊一个人在房中喝闷酒,文氏回到自己房中,叫来了老太太身边的丫鬟玉欢。
玉欢从小就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却一直未能当上大丫鬟,心里难免有所不平。文氏见她心中有怨,略加施了些小恩小惠,便让她动了心。
玉欢平时伺候茶水,经常在老太太身边走动,自然能听到一些风声。
文氏赏给了她一些细碎银子,问道:“二爷方才从老太太屋里出来,便是一脸地不高兴,你可知是出了什么事情?”
玉欢接过银子,弯着身子道了一声谢,回话道:“二奶奶您还不知道,大奶奶娘家出大事了,沈老太太前儿晚上没了。”
文氏闻言,微微吃惊道:“好端端的,这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玉欢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最近时常听老夫人唉声叹气的。晚上的时候,小厮过来送信,老太太一看就差奴婢去书房叫二爷,结果,奴婢无意间就听到了这件事。”
文氏的神情恢复如常,平淡道:“富贵有数,人命在天,那沈家老太太也算是安详而终,实在算不得是什么大事。”
玉欢和文氏打交道打得久了,倒也渐渐学会了些察颜观色,继而笑得机灵道:“二奶奶,您有所不知,老夫人烦心倒也不是完全因为亲家夫人,还有七小姐。沈家老太太这么一走,七小姐光是守孝就要守三年呢。”
文氏闻言,眸中跳跃着不明的神采,对啊,她怎么没有想到这点!不知为何,文氏的心中涌现出一阵快活之感。江云天虽是名门之后,出身于科举正途,可手中握着的也不是铁打的饭碗。原本,他若是肯本本分分地做着一城之主,倒也可以舒舒服服地安稳到老。谁让江家偏偏这般不识好歹,非要掺和夺位立党的大事,和蔡岚对着来,等不及地要伸出脖子去送死。
文氏显然对江家的未来,十分地不看好,有好几次她都对自己当初的抉择而感觉到庆幸。如果当初,自己由着女儿的决定,那将来倒大霉地就是自己了。
文氏抱着几分幸灾乐祸的心情,故作无事地看着陆老太太愁眉不展的样子。
陆俊因为挂记着沈氏的安稳,整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倒是让文氏看准了机会,夜夜备好好酒好菜陪他借酒消愁,陆俊贪杯成性,难免会有醉的不省人事的时候。
这天夜半,陆俊便是又喝了个酩酊大醉,神思恍惚间,竟把身边的文氏错认成了沈氏,一时情动,说了好些糊里糊涂的话。
文氏听在耳里,痛在心里,多年间的夫妻情分,难不成自己做得只是她的一个替身不成。
陆俊醉的昏头转向,只握着文氏的手,口齿不清地说道:“玉茹..这么多年了….我每次看见你都觉得好心疼….老天爷真是不公…让你苦了这么多年…”
陆俊用手捂着胸口,重重地捶了几下,捶得通通作响,仿佛是在疏解此时心中的郁闷。
文氏听到这里,霍地站了起来,有些激动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抬手重重地给陆俊一巴掌。
这一巴掌来得太过突然,打得陆俊猛地怔住,他的醉意顷刻间淡了几分,抬头看向身前的女子,只觉方才重叠在眼前的那张脸,忽地变成了妻子文氏。
陆俊怔怔看着妻子,回想起方才自己的酒后失言说过的话,身子不由僵了僵。
文氏冷眼看着他,浑身颤抖着,低声道:“陆俊,这么多年来,我早知你心里藏着一个人。如今,你终于亲口说出来这个人是谁了!”
陆俊撑着站起身来,胃中有剧烈地不适,屏住气息道:“你浑说什么?”
文氏含泪而笑,冷冷道:“浑说?我方才亲耳听到的,难道还有错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