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这一夜几乎没怎么睡,只要想到母亲,她的心头就一阵一阵发寒发紧,只好连夜吩咐婆子准备行李。其实说是行李,也就不过是几件衣物而已,左不过片刻就能收拾妥当。
绿珠手脚利落,心思也细,将早年间从沈家寄来的棉袄也找了出来。那棉袄一直被她好好收着,这会展开来还带着一股子淡淡的茉莉香味。
第二天清晨,天还未大亮,沈氏就已经收拾妥当,陆老太太也是一夜未眠,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沈氏带着两个孩子过去告别,陆老太太有些不放心地拉着她的手,叮嘱道:“大夫开的药一定要按时吃,心也要放宽些,千万要担心自己的身子。”说完,又看向陆靖南和陆婧婷,温和道:“路上你们一定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陆婧婷和陆靖南闻言,乖乖地点了点头
沈氏语气愧疚道:“婆婆,孩子们我就带回去了….”
陆老太太道:“放心去吧,亲家母一直没机会看看俩孩子,没准一看见他们病就好了。”
抱着这样的期待,沈氏和一双儿女踏上了归家的路程。湖州距离津门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沈煜从来时走得极快,却也要用了三天的时间。如今,带着身子虚弱的沈氏,更是不敢走得匆忙,少说也得四五天的时间才能到达。
沈氏走了大半天,一直咳得厉害,很是吃力的样子。沈煜从时常派人过来询问一番,却只听绿珠低沉地道一声并无大碍。
因为走的是官道,加之又是年节之时,沿途的客栈多半都住满了赶路的旅客,房间有限,大家也只能将就一下,对付几宿。
陆婧婷素来不是认床的人,可这一回却不知怎么了,夜夜都睡不踏实,整日无精打采的,只能靠着白天在马车上眯一会,补一觉。
如此走了两三天,她的小脸便瘦了一大圈,惹得苏妈妈好生心疼,特意寻了大夫开了两幅安神的方子,每天夜里给她熬着喝。
南方的天气湿冷,却远不如北方的寒冽,大家越往北走,天气就变得越冷,大家皆以换上了可以御寒的棉袄。
这天一早,外面忽地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花片片,缤纷而落,房屋树枝和道路都变成了白皑皑的一片。
陆婧婷看着如此情景,心中一阵感慨,这样的景色她已经是许久未曾见到了。
正月初七这天,沈氏一行人终于到达了津门。沈家的宅院不大,住在柳树胡同的最深处。
沈氏看着熟悉的街道和人群,不禁心头一酸,八年了,整整八年,她都不曾回来过一次。
沈家大门前候着两名穿着粗布棉袄,头戴圆顶小帽的下人,一边跺着脚一边呵着手,待见有马车行驶过来,立马扭头往大门处跑,拍了拍门道:“大爷回来了!大爷回来了!”
须臾,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匆匆跑出来,看着缓缓驶来的马车,只稍一怔,随即迎了上去。
沈煜从掀起帘子,待见老管家沈福跑过来,忙问道:“老夫人怎么样?”
沈福一边跑一边回道:“老夫人还好,只是惦记着三位少爷…大爷,您把二姑娘也带回来了?”
沈煜从点点头:“二姑娘和孩子们都还来了,赶紧让大奶奶准备一下。”
沈福闻言,顿时喜从心来,连连点头答应。
沈氏的咳嗽刚刚好了些,携着绿珠的手下车,待见上前问安的老管家沈福,轻声道:“福伯,您老人家还好吗?”
沈福神情激动地点点头,有些哽咽道:“老奴一切都好,劳烦二姑娘一直惦记着…”
沈福在沈家当了二十多年的差,可以说是从小看着沈氏长大的。他还记得二姑娘未出阁时,在家中最喜欢种花,每每到了春天,院子里总是姹紫嫣红地开满一片,煞是好看。从前,二姑娘对待下人,也是平易近人,从未故意刁难。
陆婧婷和陆靖南随后也跟着下了车,沈福一见这两位小小姐,小少爷,更是激动地老泪纵横道:“哎呦,这就是小小姐和小少爷了。”
陆靖南还有些受不住北方的寒冷,忽地打了一个喷嚏,吓得苏妈妈赶忙给他系上了一件披风。
沈煜从见状,弯下身子抱起陆靖南,呵出一口白气道:“外面太冷,大家都赶紧进屋吧。老三,你抱上婷儿,免得让她着了凉。”
沈煜良闻言,弯下身子看向陆婧婷,“婷儿来,三舅舅抱你进去。”
陆婧婷的鼻尖冻得红红的,很是安静地点了点头。
沈家的宅院不大,三进三出,布局是典型的四合院样式。陆婧婷趴在沈煜良的肩上四处张望,只见,远处的廊下站着十数人,个个垂头而立,肃然无声。
沈家大奶奶袁氏站在正厅外面,待见风尘仆仆地丈夫抱着一个样貌俊秀的小男孩儿,弯了弯嘴角,展颜欢喜道:“是,大爷。”
瞥眼见到沈煜从身后的那抹纤细的身影,袁氏更是心下一动,柔声唤道:“玉茹,是玉茹么?”
沈氏“嗯”了一声,向她伸出手道:“嫂嫂,是我。”
两人执手而立,袁氏仔细看了她一眼,只觉,岁月有情,并未在她的容貌上留下任何痕迹。
袁氏的眼眶微微湿润,握紧了她的手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说完,她又看向陆靖南和陆婧婷,目含惊喜道:“孩子们都长这么大了。”
沈氏微微点头,心急问道:“我娘呢?我想见她。”
袁氏闻言,先是看向了丈夫沈煜从,跟着轻叹一声:“想来你也听你大哥说了,心里先有个准备。自从,中风了之后,娘的身子就一直不大好,大夫说了,这病只能慢慢针灸调理,你待会见了,千万别太伤心了…”
袁氏说完,望向沈煜从,轻声道:“娘在屋里等了多时了,我先带二妹进屋看看吧。”
沈煜从道:“也好,你们先去,我安顿好了孩子们就过去。”(未完待续)